第四章 神龍見首不見尾（三）
反對之人見黃琬如此決絕，哪敢再多說？黃琬的手段他們早見識過了，那可是目下無塵，手下無情之人。先是袁忠等人帶頭，緊接着所有官員均離座拜倒：“願聽方伯調遣，竭心盡智，效犬馬之勞！”
黃琬當場拍板，豫州四國兩郡，均恢復至去年戰前狀態，州中保留最精銳的部隊以維持最基本的防禦能力，以防人心惶惶。散去的兵，家在災區的話，發一月錢糧；不在災區的，於路程遠近酌情發放錢糧；實在無家可歸無路可投的，全部到州中集中報到，仍留作軍士，不過作屯田之用。
軍械主要留下普通刀劍和弓箭，賣出精鍊的鋼刀和鋼劍。因這個挺值錢，一把百鍊鋼刀要三萬多錢，五十煉的也可賣到萬錢以上。當然百鍊刀在全國都極為罕見，豫州最好的刀也就六七十煉，多是十幾煉，這也多是工匠虛報，一般地報百鍊也就五十煉。
馬匹是個大頭，良馬一匹目前賣出十萬錢以上的好價，普通戰馬一匹也得四五萬錢，而且極易出手，這樣光馬匹一項就可換得十數萬斛。
這樣，再加上遣散軍隊節省的軍糧，從事鄭羽和其他相關吏員又算了大半天，喜形於色地道：“使君，明使君啊！現只有二十萬斛上下的缺口了！”
二十萬斛雖多，但只要一定的時間，以黃琬的性格，定會想到辦法！
和之前缺八十萬斛相比，眾人都明白這是一個什麼樣結果，這可是件功德無量的事，可使幾十萬人免於餓死！想想就讓人有熱血沸騰的感覺，覺得幹了件大事。一時間，什麼盜賊，什麼危險，什麼困難，還有將來紛繁複雜的巨量工作，都見鬼去吧！以至於，當場就有人於有榮焉地道：“救萬民於水火，‘不亦樂乎？’”
能救這麼多人，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漢之士人最重名，先漢名臣主父偃曾言：“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就是說，他為了名而甘願捨棄性命，捨棄一切。這言論固然極端，卻仍是時下漢人重名的由衷之言。現在，一下能救這麼多人，這是何等之名？
還有一批人當即拜倒於地，真心嘆服地道：“明使君運籌帷幄，妙策必將澤被豫州，我等不如也！”
剛才積極反對的一些人，甚至連糜向也站出來，由衷地道：“使君此策未行，已使我等折服！即使賊子來，又有何懼？我等願效死力！”
黃琬等眾人安靜下來，才嘆道：“此非我策，乃我友子龍之策也！”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小片竹簡，讓來敏傳眾人觀看。
來敏順手接過來，眾人都過來圍看，見狹窄的竹簡上，一面畫著殘缺的太陽和月牙，太陽射着光芒，月牙隱有桂樹，筆法細膩逼真。翻過竹簡另一面，赫然寫着四個蒼勁大字“翁孫罷兵”。
翁孫者，先漢老將趙充國也。“在漢中興，充國作武”，是揚雄對趙充國的讚詞，更是趙充國一生的寫照。趙充國七十多歲，出兵平定諸羌時，曾罷兵屯田，取得巨大成功。
孝武以屯田定西域，翁孫以散兵廣積糧。很明顯，申屠蟠留話之意，乃是讓黃琬效法趙充國，散兵屯田。黃琬魄力過人，當行即行。到此，眾人才清楚這小小竹簡的威力，無人不嘆服申屠蟠。
黃琬又下令，此事立即傳檄潁川太守陰修、汝南太守楊奇、梁相張琰、陳相許瑒和魯相陳逸，令其立即準備施行。
薛禮一直在一旁觀察，為黃琬行事所深深折服敬佩。趁眾人討論申屠蟠之際，他向黃琬進言道：“二十萬斛也不是小數目，使君可有什麼打算嗎？”
“哦，仁達有妙策？”黃琬沉吟着反問道。
“這個……”薛禮有些猶豫。
黃琬見薛禮似有所言，於是宣佈散會。僅留下來敏、袁忠、薛禮三人，然後再問薛禮道：“仁達將欲何言？”
薛禮深施一禮后道：“彭城國雖人少地狹，但除了去年略有水災外，數年來風調雨順，府庫錢糧食極多。據我所知，約有餘糧四五十萬斛。去年，若非明使君幫助掃平賊人，彭城相左尚早就獲罪於朝廷，輕則免職，重則下獄。因此，左府君對黃使君的保全之恩感激涕零，接到使君求援信后，就要動用府庫糧米十萬斛來援。”
“呃，那為何現在只送來三萬斛，難道有人作梗？”袁忠十分不滿地插問道，畢竟三萬比十萬差太多。
薛禮點頭道：“是的，袁府君所料不差。左彭城把援豫之事通告給刺史陶謙后，陶使君派來一個督管運漕的，名喚笮融，據說此人已被表為下邳相。他傳陶謙話說，徐州東部、南部皆有賊匪，讓左府君把十萬斛糧運往下邳，以養兵剿匪，除此之外，不得把府庫之糧挪做他用，否則他定奏明天子，治府君阻撓討賊之罪！左府君無奈，只得從民間募糧，結果僅得三萬斛來援！”
陶謙作為徐州刺史，雖秩僅六百石，但位卑權重。因其代表天子假節而來，又有軍權，左尚是不敢得罪的。這點，在座的幾人都清清楚楚。
陶謙的假節與黃琬的持節不同之處在於，持節代表的是國家，奏明朝廷后可越境攻擊；假節只能限於地方，即陶謙不可以越境攻擊盜賊，如果賊跑到外州，只能讓外州協助緝捕。
“這個陶恭祖，真比不得巴刺史，要是巴刺史在就好了！”袁忠感嘆道，但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陶謙，字恭祖；巴刺史指薛禮岳丈巴祗，上任徐州刺史。
“陶謙豈能坐視數十萬百姓餓死？”來敏眼睛發亮，透着濃濃的書生氣。
“若陶謙從中作梗，還真不好辦。況且，他理由也很能站得住腳。”黃琬很感失望。
薛禮看了看他，低聲道：“為救豫州數十萬民眾，禮有一計，可得十萬斛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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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籍在漢代也被稱為戶版或名數。《周禮·宮伯》鄭眾註：“版，名籍也，以版為之。今時鄉戶籍謂之戶版。”以此知漢代戶籍稱戶版。《後漢書·仲長統傳》注曰：“版，名籍也，以版為之也。”在漢代戶籍還被稱為名數，《漢書·高帝紀》五年夏五月“民前或聚保山澤，不書名數”，師古曰：“名數，謂戶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