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申請

到了地下后，隊伍的前進速度快了些許，老太太對這個情況了如指掌，介紹說是因為臨近午休時間，審查員急着去吃飯，所以會加快速度，但同時也敷衍許多。

說話間，便輪到他們進入大廳，尋望和老人分道揚鑣，匯入自己窗口的隊伍。

他看見老人熟練地拿出自己的布荷包，從裏面拿出一沓錢夾進資料里。周圍不少人都和她一樣，早早準備好了賄賂資金。

十二點半，尋望終於站在了窗口前，裏面是個滿面不耐煩的西裝男人，他憋着氣嚷嚷：“已經拖了半個小時了，後面的回去等着！”

沒管大廳里遍野哀嚎，他接着看向尋望：“資料都備齊了嗎？趕緊的。”

“嗯。”尋望打開資料夾，把厚厚一摞紙遞進開了一個口的玻璃。

男人叼着煙，五指抓着紙便翻，也不管全部弄皺了，一秒翻過去兩三頁，直到銀行資料才放慢速度。

看到存款證明和嶄新的購房證明，他臉色才好了一點，哼笑道：“年紀輕輕，還挺會賺錢嘛。”

他拉下黑框眼鏡，眼睛從上到下緩緩掃了尋望一遍，手指在資料室彈了彈：“但是，你的工作證明呢？你幹什麼活的？”

“我在示亡號工作，家裏有長輩是裏面的老職員，借光有了崗位。”尋望露出標準的微笑。

“哦……”男人咳了一聲，繼續懷疑道“但我看你家庭一欄填的是空白啊？而且，你在裏面具體是做什麼的？出了幻霧區，示亡號的名頭可不好使啊。”

尋望的微笑紋絲不動：“近親都去世了，遠親也不方便登記。我的工作主要是幫噩夢大人和其他高管跑腿，沒有固定的崗位，您也知道，關係戶嘛……”

聞言男人怪笑一聲，把資料隨便一攏，放進旁邊的盒子裏，然後扔給他一張號碼牌：“喏，往後走。”

“謝謝。”尋望剛要走，就見他嘖了一聲，手指搓了搓。

尋望和他對視一眼，假裝沒看懂他的意思，擺着微笑點了點頭，便掠過他徑直往後走去。

路過窗口時，他聽見那個男人拖長了語氣陰惻惻道：“呵呵，後面的人可沒我好糊弄，自求多福吧。”

過了這個關卡，前面排隊的人並不多，甚至速度也很快，基本進房間一兩分鐘就會被趕出來，然後大吵大鬧，再被保安拎出去。同樣的戲碼上演了無數回，尋望也不由多了一絲麻木。

“506號，到你了。”片刻后，房間門口的保安朝他喊道。

尋望上前一步，推門而入，只見裏面是一個和審訊室差不多佈局的小房間，審查官翹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對面，目光往下一掃：“坐。”

她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神態嚴肅，五官很漂亮，身上的制服頗有質感，氣質充滿壓迫力。

尋望依言坐下，她的視線刀子般從他臉上一寸寸刮過去，言簡意賅道：“去明城做什麼？準備待幾天？”

“去面試，時長取決於面試結果。”尋望毫不掩瞞道。

女人顯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有些驚訝道：“挺誠實嘛。哪裏的面試？”

“執法庭。”

話音落下，女人拍着桌子笑起來，好半天，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揚起下巴：“就你？毛都沒長齊，面試執法庭？別做夢了，下次帶點好理由來，滾吧。”

她說完，卻看見尋望依舊坐在原地，面色泰然，毫無動搖。

“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她冷冷道。

“我這裏有面試通知，”尋望點開自己收到的短訊，緩緩道“既然執法庭認為我有資格，外人似乎不好置喙。”

女人仔細看過短訊，又檢查了一遍發信號碼，嘲道：“所以呢？我們的職責就是幫明城篩選入境的人，如果連我的關都過不了，你過去也是白費力氣。”

尋望靜靜看着桌子，手指在桌沿敲了敲，他抬起薄薄的眼皮，聲線淡淡：“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宿舍在紫粼湖右邊十公裡外的小莊園，那裏位置隱秘，想進去必須熟悉樹林的路，莊園主人是李廷光，安保嚴密，符合你們的要求。不過你們恐怕不能直接住進他的家，所以只能住在外圍的雜工宿舍。”

“……”女人身體僵住，她嘴唇動了動，硬邦邦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頭髮里有合歡花的花絲，據我所知幻霧區大面積種植合歡樹的只有李廷光的私人樹林，他請了不少專家設計景觀，剛巧合歡樹就種在雜工宿舍附近，搭配水景，是他夫人夏天最喜歡的設計。”尋望微笑道“你穿着和制服不匹配的厚底鞋，是因為有泥地不方便穿高跟鞋，你鞋面上還沾着紅泥，那是沃城才能運過來的好泥，用來種植珍貴植物。你手上的戒指，鑲嵌的寶石品級不高，更像是仿品，手錶錶帶有些褪色，但很乾凈，說明你長時間都在努力維護這隻並不昂貴的表——看來你薪水並不高，要維持體面並不容易。被打發來迷霧地工作，待遇卻不高，超凡等級和我相差無幾，審查員的作用和地位似乎沒我想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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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的包還沾着一些油點，你很喜歡在紫粼湖邊的早餐店吃飯嗎？他們的點心很容易濺油，時間久了就會形成這種黃中帶褐的痕迹，但的確很美味，你在飲食方面很有眼光。不過你一直想遮掩這個痕迹，又不捨得換包，導致上面覆蓋了一層欲蓋彌彰的洗刷痕迹，是用專用的清潔劑來擦的吧？你沒想到這種皮革清潔劑會和食用油產生更多的化合作用，衍生出放射狀的線條，但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綁一條絲巾用來遮掩。”

“我想想，奢侈品的清潔劑，在幻霧區只有一家店售賣，那就是……”

“夠了！”女人臉色鐵青，低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我在分析你每天的行動軌跡，審查員小姐。”尋望笑道“看來我猜得八九不離十，執法庭的面試還是有希望的。”

她從嗓子裏擠出一聲冷笑，交疊的雙手用力得咯咯作響：“你別以為這樣就能過，小心點，年輕人，出了這扇門，我有的是辦法治你。”

尋望站起來，雙手撐住桌面，俯下身，湊近了低聲笑道：“是嗎？這裏是幻霧區，是示亡號的天下，你剛才也聽說了，我在示亡號工作。而且很顯然，我也認識李廷光。你在威脅一個背靠大山，還對你的行蹤了如指掌的本地人嗎？”

“你，你……”

“上崗前，你的培訓課沒有教過，要注意地頭蛇嗎？”尋望直直盯着她顫動的瞳孔，從旁邊抽出一張通行證註冊申請，聲音寒涼，笑容卻頗為溫柔“蓋章吧，說不定我進執法庭后，還能幫你說情，把你調回去。”

她想罵些什麼，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里，神經還沒反應過來，手卻已經拿了印章，胡亂地蓋在了紙上。等蓋完，她才回神，但像被蛇盯住的冷意悄然逝去，讓她終於敢喘氣。

“多謝您的通情達理。”尋望把紙拿過來，悠然起身對她點頭行禮，在開門前他回頭笑道“祝您有美好的一天，見到李老闆替我問好。”

語畢，他打開門，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將蓋了章的申請表遞交給最後的窗口，那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收了表道：“工本費100元，五個工作內完成申請，到時候在火車站售票處領取。”

“好。”尋望付了錢拿了回執，加快步伐甩開幾個想纏住他詢問情況的人，迅速離開了地下。溫暖的陽光灑下來，燒去他身上的寒意，他輕輕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