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脈絡要道
梅劍之自顧自地為關通海輸送真氣,然而幾次運功,皆不得其法。真氣要麼倒流,要麼如同石沉大海,無法激起絲毫漣漪。他心中困惑,只得收回雙手,輕嘆一聲。卻聽關通海忽然問道:“梅小兄弟,你可會點穴、解穴之法?”
梅劍之被這突兀的一問弄得怔愣了片刻,才緩緩答道:“晚輩幼時疏於習武,因此對於人體經脈穴道,外功武學,所知甚少。”話畢,只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無地自容。
他每每想及自己過去少年心性,行事荒唐,對習武一事不屑一顧。縱然鏢局中眾多鏢頭師傅或使劍、或拿槍、或掄雙刀,無一不是身負絕技的練家子,在河南、河北一帶頗有名氣。那梅萬公亦多番棍棒招呼,逼迫梅劍之同一眾鏢師習武練功,他卻總是不願,更稱以暴制暴,乃是下下之策。平日裏喜好拜擺詩弄賦,養花雋草,與友人遊歷山河。長到十來歲時,便少回鏢局,梅萬公欲見其子一面,也是難上加難。也正因此,梅劍之才得以逃過一劫。但整間鏢局幾十口人,皆被殺害,梅劍之時有回想,倘若自己勤練武功,守護鏢局,那鹽幫曹家的惡徒來襲,是否便能避免滿門被屠的命運?
關通海不知他身世來歷,見他神色凄然,還道是自覺羞愧,於是說道:“小兄弟,你雖有一身不凡的內力,卻不知如何運用,更不懂得如何將之施於他人。如今在這緊要關頭,你欲助老夫療傷,咳咳.....卻苦於無門,如此內功.....縱然修鍊得再精妙,又有何用呢?”頓了頓,又道:“這人體脈絡縱橫交織如蛛網密集,周身穴道更是多如千萬,差之毫厘,便謬以千里,你如不能掌握,又當如何替老夫二人運功逼毒?”
梅劍之被他一番話說得極是慚愧,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關通海見他自知理虧,揚了揚眉,心道:“到底是年輕小子,江湖歷練尚淺,幾句無稽之談便能令他心生愧疚。”原來關通海見虛子顯收徒之心愈發強烈,而梅劍之卻猶豫不決,雖已習得焚雲心經,卻對其他外功套路頗不感興趣。
他雖與虛子顯常有口舌之爭,但兩人情誼深厚,見此情形,若虛子顯不能將梅劍之收為弟子,傳授其畢生所學,恐怕將抱憾終身。當即便令梅劍之先為己運功療傷,那梅劍之真氣走到哪處,他便巧妙施計,暗中運力將真氣逼回,或是製造出此處虛空之假象,使得梅劍之一時之間不知所措。隨即再言加教導,指出周身穴道之關鍵。
虛子顯一支判官鐵筆使得極為精妙,一套“夢微筆譜”,變幻莫測,江湖之中,鮮有以判官筆與之抗衡的敵手,這才落得個“煙霞散人”的稱號。“夢微筆譜”雖只八招,但每施一招,均以一字執筆,或挑或撇,或斜或捺,無一不按着人身諸穴脈絡行走,若想學得這套精妙武功,需得先將人體中各個大小穴位,記得清清楚楚。梅劍之不會點穴、解穴之法,關通海便略施小計,逼得他不得不學。
梅劍之聽進去了關通海言語,但覺有理,於是虛心求教道:“關前輩教訓的極是,是晚輩將這治人、救人之道想得過於簡單了,還望關前輩不吝賜教。”
關通海咳了幾聲,假意為難道:“教你倒也無妨,只是人身穴道繁複,宛若星辰,非三五日之功所能記全.....”
梅劍之見他肯教,急忙道:“晚輩定當竭盡全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關通海點點頭,目光低垂,瞥了眼兀自生着氣的虛子顯,心中不禁得意:“此番老夫助你收徒,你欠下的人情可就大了!”轉頭又將遠處的丘三望喊了過來。丘三望雖資質平平,終歸是崆峒派門下弟子。這時自己二人身中奇毒,動行艱難,若那妖女返回發難,單憑梅劍之和丘三望的武功,實難與之抗衡。眼前情勢危急,能多傳授一分,便是多一分保命之機。至於二人能領悟多少,便全憑天意了。
關通海道:“人體之內,經脈之學,乃是武學之根本。十二經脈與奇經八脈,猶如江湖之江河,縱橫交錯,維繫着人體之氣血運行。這十二經脈包括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此十二經絡,乃是五臟六腑之氣所系,隨十二時辰之更替,自然而然地運轉於周天之中。”一邊解釋,一邊以指沿着梅劍之身體的經脈走向,輕輕比劃。
這些身體要道,丘三望拜師之後便已記下,此時經關通海講解,更是覺得豁然開朗,頻頻點頭,心領神會。梅劍之於這些脈絡只是略有耳聞,並未得系統地教導。關通海性格雖是豪邁粗放,教起人來卻細緻入微,懂得因人施教。他知梅劍之自已修得兩門高深內功,體內真氣流轉自如,僅憑觸感便能辨識各處脈絡。只是對於脈絡及穴道的名稱,以及功效尚不甚了了。這時聽得關通海講解比劃,梅劍之聽罷,頓時如撥雲見日,心中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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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通海道:“梅小兄弟,你方才胡亂點老夫背心,雖是好意,卻未觸及要道,縱使施送再多內力,卻也無法將老夫體內毒素逼出。咳咳……”頓了一頓,繼續道:“老夫這肺腑受了重創,你且說說,該當從何處運功?”他適才已將十二經脈對應的五臟六腑大致講解,此時有意的要考一考梅劍之。
梅劍之略一沉思,已有計較,於是說道:“....手太陰肺經掌管那肺腑之處,此一經起於中府穴,終於少商穴,晚輩需在關前輩胸前壁外中府四周施送內力,方能事半功倍。”
關通海點點頭,繼而又將周身脈絡之上的穴道,一一細數,經穴奇穴,錯綜複雜,總計不下數百。其中至關重要的幾處,如頭頂百會、足底湧泉、胸脅膻中等命門,關通海着重地說了一遍,至於那些偏門冷僻的穴道,則簡略帶過。如此一套講罷,竟用去了整整一夜時光。
此時天色已明,關通海一夜未眠,疲憊至極,趁着梅劍之和丘三望記背穴位,抽空眯了一會兒。再一醒來,已是兩炷香的光景。他開口問道:“你二人記住了多少?”
梅劍之答道:“晚輩已記下八成。”
丘三望皺着眉,耷拉着臉,溫吞道:“弟子....弟子實在愚鈍,只記得五成....”
關通海本是相問梅劍之,卻不想那丘三望竟也只洞悉幾分,不由面色一沉,問道:“你何時拜師學藝的?那趙神曲平日裏不教你么?”
丘三望自覺丟了崆峒弟子臉面,心慌意亂,原本記得五分,一驚之下,只剩兩三分。“弟子.....弟子十四歲時上山,至今已三年有餘.....師傅待弟子親如幾齣,只是弟子愚笨,所學皆不得要領,師祖萬勿怪罪師傅....”
關通海見他誠惶誠恐,卻仍不忘維護師傅,倒是個有孝心的,適才之氣一溜煙散了。又想那趙神曲自小便性情孤僻,少言寡語,只知埋頭練功。如今十餘載已過,料想那脾性仍是一如往常,難以改變。即便是傳授弟子,亦是寥寥數語,匆匆了事。資質上佳之人或許能自悟一二,自行研習,但如丘三望這般,未得師傅悉心教導,自然難以領悟,練功愈發艱難。關通海心中又想:“哼,這小子,待老夫安然返回,定要好好教誨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