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獵人走上岸
黑蒙蒙的烏雲如同天災一般壓在了伊比利亞的近海海域,海浪在風聲的呼嘯中不斷翻湧,令人感到壓抑的陰沉氛圍開始在沿海城鎮中蔓延。
潮水還在持續地漲着,數不清的殘肢在如墨的海水下懸浮,隨着海浪衝進沙灘,又被海水帶走海洋深處……
昏黑的海浪將一具傷痕纍纍的身體衝到沙灘,白髮被海水浸濕,形狀如劍魚背鰭般的帽子軟軟地癱在地上,潮濕湧進了皮質長褲與長筒靴間的縫隙,冰冷和濕潤包裹着女人的雙腳,也時刻令她清醒。
鮮紅的血液不斷從傷口中湧出,疼痛早已麻木,赤紅的眼眸警惕地環顧四周的一切,而陌生的環境已經讓她意識到——這裏不是阿戈爾。
風格陌生的醜陋建築物,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洋……女人緩緩從沙灘上爬起,高挑的身材被緊貼在皮膚上的濕衣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踏着過膝靴上前一步,細長的高跟將沙灘上沉重的長槊挑飛,戴有黑皮手套的右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武器,長槊的尖端劃過沙灘的表面,將這位深海獵人的英姿再次煥發。
歌蕾蒂婭的身影在周遭空氣的轟鳴聲中消失在原地,衣裳上的水分在一瞬間便蒸發,僅存着靴中潮濕浸泡着她的足部。
她在這裏感到永無盡頭的乾燥與灼熱,不久后便停留在了一個儲蓄淡水的坑窪前,望向自己的倒影,準備清洗着衣服上的污穢與血跡。
歌蕾蒂婭不停地摩挲着,看着那些衣服上的固體接觸到透明流質,化作與血液相同的顏色從指縫間流出,最後滴落在土壤上。
那是她自己的血?海嗣的血?還是同伴們的血?她無從分辨。
忽然,歌蕾蒂婭注意到了什麼,她湊近坑窪,仔細檢查着自己的脖頸。
一小塊鱗片。
這代表着什麼,在她發現的那一刻就已經明了。
歌蕾蒂婭漠然地站起身,將自己浸滿淡水的髮絲甩至腦後,而後她將自己還算得上體面的衣服整理好,隨後清除掉長槊上的殘留的血肉與痕迹。
她那淡漠的赤紅眼眸望向遠方。
幾秒鐘后,音爆震起不再清澈的池水,她所留下的殘影也隨之消散。
…………
一個月後……
歌蕾蒂婭將影音存儲盤片隨手放回原位,冷冽的目光令坐在一旁的老闆如坐針氈,但想到眼前這位靜坐了三天的高大女性終於要離開這裏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女士……您看完了?”
女人緩緩站起身,穿着着高跟長靴的她在劣質木地板上來回走動,彷彿還在尋找着下一部影音的盤片。
老闆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彎下腰:
“女士,你想要的類型只有這些了,很抱歉……”
“嘖。”
歌蕾蒂婭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老闆,而後又拿起剛才播放盤片的投影儀,用着還不太熟悉的伊比利亞語講道:
“藝術不會因時代變遷而失去它的價值,哪怕不得不在低劣到令它模糊不清的物件上。”
老闆只感到眼前的女人化作了一道殘像,他注意到時已經如同投影的畫面一般消失不見,僅留下一句話在他腦海中回蕩:
“你該慶幸懦弱無能的你意識到了這些藝術品的價值。”
傲慢的話語刺激着老闆的神經,可他回想起了女人那恐怖的力量以及那看一眼就會害怕的武器,最終將一切憤怒都埋在了心裏。
歌蕾蒂婭回到了周邊的海洋中,化作一道無法捕捉的幻影遊離在海底深處,極致的速度使空氣劇烈地運動着,令周圍的海水都無法浸濕她的衣襟。
在這一個月中,她無法找到返回阿戈爾的道路,因此判斷自己將會在陸地上停留很長一段時間,從而學習了當地的語言。
她幾乎找遍了伊比利亞以南的所有海域,她避開了審判庭對海域做出的搜查,認識到了陸地上的人們相比於阿戈爾有多麼的落後無知。
可她依舊無法找到自己的獵人。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隊員的名字,歌蕾蒂婭游出了水面,她將海浪踩在自己的腳下,任由海水沖刷着靴底,腳掌隔着鞋墊與堅硬的鞋底感受着海水的冰冷,
轉瞬間,她的身影就回到了沙灘上,揚起了一片飛舞在空中的沙礫。
此刻黑夜已然籠罩了這片大地,歌蕾蒂婭站在海風中,感受着來之不易的一點點潮濕,她已下定決心前往另一座城鎮,那也許意味着她不再有機會接觸能夠抵禦乾燥的水分,而她則在臨行前試圖享受短暫的潮濕,來抵禦接下來永久的乾燥。
歌蕾蒂婭的傷口依舊沒有恢復,各處貫穿身體的重傷使她只要進行比較劇烈的運動時就會令血液再度湧出,而她沒有選擇用食物補充體力的同時,當作養分來加速傷口的癒合,她僅僅是食用一些磷獸,來維持正常的身體機能。
她將自己的自愈能力與海嗣的再生能力相提並論,若是放在以前,她絕不會有意識將兩者想到一起,可如今……她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事,只是不願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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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與高跟踩進了被海水浸濕的沙灘上,轉眼間又被海浪撫平了痕迹,歌蕾蒂婭行走於海邊,髮絲掛在耳邊輕輕飄動,長槊隨意地在沙灘上劃出優美的弧線。
歌蕾蒂婭看到了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伊比利亞人,他們的臉上顯露着令她作嘔的猥瑣笑容,譏笑打破了僅存着風聲的寧靜夜晚,刺痛了她的耳膜。
隱藏在白髮中的眼眸看到了其中兩人所抬的布袋,布袋上被點點血跡浸染,其中的人早已失去了掙扎的力氣,任由幾人將自己帶向海洋。
視線逐漸從布袋上移開,歌蕾蒂婭對地上人之間的爭鬥毫不在意,只是對方似乎不這麼想。
“阿戈爾人?”
其中一個人走至她的身前,試圖拉扯她的衣角。歌蕾蒂婭無言地躲開,讓那人撲了個空,在光滑的沙灘上踉蹌了一下。
這無疑激怒了在場所有的伊比利亞人,他們扔掉布袋,如同惡棍一般圍住了高挑的歌蕾蒂婭,在這群散發著噁心氣息的人當中,歌蕾蒂婭依舊高傲地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們。
“別反抗,阿戈爾人,你要是亂動,我就告訴審判庭這裏有一個未登記的阿戈爾人,到時候你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
為首之人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厭惡的貪婪,歌蕾蒂婭微微皺眉,看着對方將自己的退路全部堵住,於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不愧是地上的人,就連受教育的程度也令我感到噁心。”
她微微抬起誘人的長腿,用長靴的鞋尖輕輕點了一下身下沙灘的地面。
周圍的人只感到自己膝蓋以下的肌肉與骨骼都隨着歌蕾蒂婭那“輕輕”的一點顫抖了起來,以歌蕾蒂婭為圓心,四周的沙礫全部震動了起來,將幾人掩埋,也將他們的慘叫聲永遠地保存於地下。
歌蕾蒂婭看向了布袋的方向,血液依舊在滲出,以此可以判斷裏面的人已瀕臨死亡。
長槊精確地劃開布袋,將裏面奄奄一息的人展現在歌蕾蒂婭面前。
那人有着一頭柔軟的白髮長發,血紅卻又黯淡無光的眼眸,毫無血色的皮膚上有着數不清的傷痕,舊傷與新傷夾雜在一起,幾乎覆蓋了她瘦小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