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賈璉偷娶尤二姐
還想接着往下說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回話說:“璉二爺回來了。剛才外面傳說,往東府里去了好一會兒了,想必很快就回來了。”寶玉聽了,趕忙起身,到大門裏面去等。正好賈璉從外面下馬進來。於是寶玉先迎着賈璉跪下,給賈母、王夫人等請了安,又給賈璉請了安。兩人手拉手走進來。就看到李紈、鳳姐、寶釵、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早就等在中堂了,一一相見之後。就聽賈璉說:“老太太明天一早到家,一路上身體很好。今天先打發我回來看看,明天五更,還要出城去迎接。”說完,眾人又問了些路上的情況。因為賈璉是遠歸,大家就告別了,讓賈璉回房休息。晚上的事兒就不多說了。
到了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果然看到賈母、王夫人等回來了。眾人見了面之後,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就領着王夫人等人到寧府去了。就聽到裏面哭聲震天,原來是賈赦、賈璉送賈母到家后就到這邊來了。當下賈母走進裏面,早有賈赦、賈璉帶着族裏的人哭着迎了出來。他們父子一邊一個扶着賈母,走到靈前,又有賈珍、賈蓉跪着撲到賈母懷裏痛哭。賈母年紀大了,看到這個情景,也摟着珍蓉等人痛哭不已。賈赦、賈璉在旁邊不停地勸,才慢慢止住了。又轉到靈右,看到尤氏婆媳,又忍不住抱着大哭了一場。哭完之後,眾人這才上前一一請安問好。賈珍因為賈母剛回家,還沒休息,坐在這兒看着難免傷心,就再三求賈母回家,王夫人等也再三勸說。賈母沒辦法,只好回去了。果然上了年紀的人經不住風霜傷感,到了晚上就覺得頭悶、眼睛酸、鼻塞、聲音重。趕忙請了醫生來診脈開藥,整整忙亂了半夜一天。幸好發散得快,沒有傳經,到了三更天,出了點汗,脈象平穩了,身體也涼下來了,大家才放心。第二天還繼續吃藥調理。
又過了幾天,到了賈敬送殯的日子,賈母還沒完全好,就留寶玉在家伺候。鳳姐因為還沒大好,也沒去。其他的賈赦、賈璉、邢夫人、王夫人等帶着家人僕婦,都送到鐵檻寺,到晚上才回來。賈珍、尤氏和賈蓉還在寺里守靈,等過了百天之後,才把靈柩送回原籍。家裏就托尤老娘和二姐、三姐照管。
再說賈璉,平常就聽說過尤氏姐妹的名聲,一直恨沒有機會見到。最近因為賈敬停靈在家,每天和二姐、三姐認識熟悉了,不禁就動了壞心思。而且他知道賈珍、賈蓉等人向來有聚麀的名聲,所以就趁機百般撩撥,眉來眼去的。那三姐呢,只是淡淡地對待他,只有二姐也很有意。但是周圍人多,沒辦法下手。賈璉又怕賈珍吃醋,不敢輕易行動,只好二人心領神會罷了。這時候出殯以後,賈珍家下人少了,除了尤老娘帶着二姐、三姐和幾個粗使丫鬟、老婆子在正室住着,其餘的婢妾都在寺里呢。外面的僕婦也就是晚上巡更,白天看守門戶,白天沒事的時候也不進裏面去。所以賈璉就想趁着這個機會下手。於是就以陪伴賈珍為借口,也在寺里住下了,還常常藉著替賈珍料理家務的由頭,不時到寧府來勾搭二姐。
有一天,小管家俞祿來跟賈珍說:“之前辦喪事用的棚杠、孝布還有請杠人、青衣這些,總共花了一千一百一十兩銀子。除了已經給的五百兩,還欠六百一十兩呢。昨天兩處做買賣的人都來催着要錢,小的特地來請示爺該怎麼辦。”賈珍說:“你到庫房去領就是了,何必來問我。”俞祿回答說:“昨天已經去庫房領過了,但是自從老爺去世以後,各處支取領用的很多,剩下的錢還要預備百日道場和廟裏面的花銷呢,現在實在是發不出來了。所以小的今天特地來跟爺說,要麼爺從內庫里先發給我,要麼爺指個地方讓我去挪借一下,爺吩咐了小的才好辦事。”賈珍笑着說:“你還當是以前呢,有銀子放着不使。你隨便到哪裏借了給他就行。”俞祿笑着回話說:“要是一二百兩,小的還能挪借,這五六百兩,小的一時之間哪裏能辦得到呢。”賈珍想了一會兒,對賈蓉說:“你去問你娘,昨天出殯之後,江南甄家送來五百兩打祭銀,還沒交到庫房裏,你先把這銀子要過來給他。”賈蓉答應了,連忙到這邊來跟尤氏說了,又轉回去跟他父親說:“昨天那筆銀子已經用了二百兩了,剩下的三百兩讓人送到家裏交給老娘收起來了。”賈珍說:“既然這樣,你就帶他去,向你老娘要出來交給他。再看看家裏有沒有什麼事,問問你兩個姨娘好。剩下的俞祿先借了添上吧。”
賈蓉和俞祿答應了,剛要走,就看到賈璉走了進來。俞祿趕忙上前請安。賈璉就問是什麼事,賈珍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賈璉心裏想:“正好趁這個機會到寧府去找二姐。”於是就說:“這多大點事啊,何必去跟別人借呢。昨天我剛得了一筆銀子還沒花呢,不如我給他添上,不就省事了。”賈珍說:“這樣很好。你就吩咐蓉兒,一起讓他取了去。”賈璉趕忙說:“這必須我親自去取才行。再說我這幾天沒回家了,還要給老太太、老爺、太太們請安去。到大哥那邊查查家人們有沒有鬧事,再給親家太太請安。”賈珍笑着說:“只是又要麻煩你了,我心裏倒有些過意不去。”賈璉也笑着說:“自家兄弟,這有什麼關係呢。”賈珍又吩咐賈蓉說:“你跟着你叔叔去,也到那邊給老太太、老爺、太太們請安,說我和你娘都請安,打聽打聽老太太身體是不是完全好了?還吃不吃藥了?”賈蓉一一答應了,跟着賈璉出來,帶了幾個小廝,騎上馬一起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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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叔侄倆閑聊,賈璉有心,就提到了尤二姐,誇尤二姐長得標緻,為人又好,舉止大方,說話溫柔,簡直無處不讓人可敬可愛,還說:“人人都說你嬸子好,依我看哪,她連你二姨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呢。”賈蓉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就笑着說:“叔叔既然這麼喜歡她,我給叔叔做媒,讓她做二房,怎麼樣?”賈璉笑着說:“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呢?”賈蓉說:“我說的可是當真的話。”賈璉又笑了,說:“那敢情好呢。只是怕你嬸子不答應,也怕你老娘不願意。而且我聽說你二姨已經有婆家了。”賈蓉說:“這都沒關係。我二姨和三姨都不是我老爺親生的,是我老娘帶過來的。聽說我老娘在那家的時候,就把我二姨許給皇糧庄頭張家了,是指腹為婚。後來張家打官司輸了,家道敗落,我老娘又從那家改嫁出來了。到現在這十幾年,兩家都沒聯繫了。我老娘經常抱怨,想要和他家退婚,我父親也想把二姨轉聘給別人。只要有合適的人家,不過就是讓人找到張家,給他十幾兩銀子,寫一張退婚的字據。想來張家窮得叮噹響的人,看到銀子,哪有不答應的。再說他也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肯定不怕他不答應。而且叔叔這樣的人說要娶二姨做二房,我保證我老娘和我父親都會願意的。只是嫂子那裏比較難辦。”賈璉聽到這兒,心裏樂開了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傻笑着。賈蓉又想了一下,笑着說:“叔叔要是有膽量,按照我的主意辦,肯定沒問題,不過就是要多花幾個錢。”賈璉忙說:“有什麼主意,快說來聽聽,我肯定都聽你的。”賈蓉說:“叔叔回家,一點風聲都不要露,等我跟我父親說清楚了,再向我老娘說妥,然後在咱們府後面附近買一所房子,再把應用的傢具都置辦齊了,再撥兩戶家人過去伺候。選個好日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二姨娶過去,囑咐家人不許走漏消息。嫂子在裏面住着,深宅大院的,哪裏就會知道了呢。叔叔兩邊住着,過個一年半載的,就算是鬧出來了,最多也就是挨老爺一頓罵。叔叔就說嬸子一直不生孩子,本來就是為了傳宗接代,所以才偷偷在外面辦了這件事。就是嬸子,看到生米煮成熟飯了,也只能認了。再求求老太太,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自古就說“慾令智昏”,賈璉只顧着貪圖二姐的美貌,聽了賈蓉這一番話,就覺得是個萬無一失的好辦法,把自己現在正在守孝,還有停妻再娶、嚴父妒妻這些不妥當的地方,全都拋到腦後了。他哪裏知道賈蓉也沒安好心呢,平常賈蓉就因為和他姨娘有情,只是因為賈珍在,不能隨心所欲。現在要是賈璉娶了二姐,肯定要住在外面,他就可以趁賈璉不在的時候,去鬼混了。賈璉可沒想到這些,還向賈蓉道謝說:“好侄兒,你要是真能說成這件事,我買兩個絕色的丫頭謝你。”說著,就到寧府門口了。賈蓉說:“叔叔進去,向我老娘要出銀子來,就交給俞祿吧。我先去給老太太請安。”賈璉笑着點頭說:“在老太太跟前可別說我和你是一起來的。”賈蓉說:“知道了。”又湊近賈璉的耳朵說:“今天要是遇到二姨,可別心急,要是鬧出事兒來,以後就難辦了。”賈璉笑着說:“少胡說,你快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於是賈蓉就自己去給賈母請安了。
賈璉進了寧府,早有家人頭兒帶着家人過來請安,一路簇擁着他到了廳上。賈璉隨便問了些話,只是敷衍一下,就打發家人散去,自己往裏面走去。原來賈璉和賈珍平常關係親密,又是兄弟,本來就沒有什麼要避諱的人,向來都是不用通報就可以進去的。於是走到上房,廊下伺候的老婆子早就打起帘子,讓賈璉進去。賈璉進了屋子一看,南邊炕上只有尤二姐帶着兩個丫鬟在做針線活,卻不見尤老娘和三姐。賈璉趕忙上前問好。尤二姐含笑讓座,自己靠東邊排插兒坐下了。賈璉還把上首的位置讓給二姐,說了幾句見面的客氣話,就笑着問:“親家太太和三妹妹去哪兒了?怎麼沒看到呢?”尤二姐笑着說:“剛有事到後面去了,很快就回來的。”這時候伺候的丫鬟去倒茶了,沒人在跟前,賈璉就不停地拿眼睛瞟二姐。二姐低着頭,只是含笑不理他。賈璉又不敢冒冒失失地動手動腳,看到二姐手裏拿着一條拴着荷包的絹子擺弄,就搭訕着往自己腰裏摸了摸,說:“檳榔荷包也忘記帶了,妹妹有檳榔,賞我吃一口吧。”二姐說:“檳榔倒是有,只是我的檳榔從來不給別人吃。”賈璉就笑着想靠近來拿。二姐怕被人看見不雅觀,就趕忙一笑,把荷包扔了過來。賈璉接住,把檳榔都倒出來,揀了半塊吃剩下的放到嘴裏,又把剩下的都揣起來。剛要把荷包親自送過去,就看到兩個丫鬟倒茶回來了。賈璉一邊接茶喝茶,一邊偷偷地把自己帶的一個漢玉九龍佩解下來,拴在手絹上,趁丫鬟回頭的時候,又扔了過去。二姐也不去拿,就裝作沒看見,坐着喝茶。只聽到後面一陣帘子響,原來是尤老娘和三姐帶着兩個小丫鬟從後面走過來了。賈璉給二姐使眼色,讓她把東西撿起來,可是尤二姐就像沒看見一樣,不理會。賈璉不知道二姐是什麼意思,心裏很着急,只好迎上去和尤老娘、三姐相見。一面又回頭看二姐時,只見二姐笑着,像個沒事人似的,再看看那手絹,已經不知道哪兒去了,賈璉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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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大家都坐下,說了些閑話。賈璉說:“大嫂子說,前天有一包銀子交給親家太太收起來了,今天因為要還給別人,大哥讓我來取。再看看家裏有沒有什麼事。”尤老娘聽了,趕忙讓二姐拿鑰匙去取銀子。賈璉又說:“我也要給親家太太請安,看看二位妹妹。親家太太氣色倒是挺好的,只是二位妹妹在我們家受委屈了。”尤老娘笑着說:“咱們都是至親骨肉,說什麼受委屈的話。在家裏也是住,在這裏也是住。不瞞二爺說,我們家裏自從先夫去世后,日子過得很艱難,全虧了這裏姑爺幫忙。現在姑爺家裏有了這麼大的事,我們不能做別的,幫忙看看家,還有什麼委屈的呢。”正說著,二姐已經取了銀子來,交給尤老娘。尤老娘就遞給賈璉。賈璉叫了一個小丫頭,讓她叫一個老婆子來,吩咐說:“你把這個交給俞祿,讓他拿到那邊去等我。”老婆子答應着出去了。
只聽到院子裏是賈蓉的聲音在說話。不一會兒賈蓉進來了,給他老娘和姨娘請了安,又對賈璉笑着說:“剛剛老爺還問叔叔呢,說有什麼事要使喚叔叔。本來想派人到廟裏去叫,我跟老爺說叔叔就來。老爺還吩咐我,在路上遇到叔叔讓叔叔快點過去呢。”賈璉聽了,趕忙要起身,又聽到賈蓉對他老娘說:“那一次我和老太太說的,我父親要給二姨說的姨父,就和我這叔叔的長相身材差不多呢。老太太說好不好?”一邊說著,還悄悄地用手指着賈璉和他二姨努嘴。二姐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見三姐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地罵道:“壞透了的小猴兒崽子!沒了你娘的話了!多早晚我才撕爛他的嘴呢!”一邊說著,就追了過來。賈蓉早就笑着跑出去了,賈璉也笑着告辭出來。走到廳上,又吩咐家人們不許耍錢喝酒等話。又悄悄拜託賈蓉,回去趕緊跟他父親說。然後就帶着俞祿過來,把銀子添足,交給他拿去。接着就去給賈赦請安,又去給賈母請安,這些就不多說了。
再說賈蓉看到俞祿跟着賈璉去取銀子了,自己沒事,就又回到裏面,和他兩個姨娘調笑了一會兒,才起身。到了晚上回到寺里,見到賈珍就說:“銀子已經交給俞祿了。老太太已經大好,現在已經不吃藥了。”說完,又趁機把路上賈璉想娶尤二姐做二房的想法說了。還說怎麼在外面買房子住,不讓鳳姐知道,“現在總的來說就是因為子嗣艱難。而且二姨是見過的,親上加親,比從別的不知道的人家說親要好。所以二叔再三求我跟父親說。”只是沒說是自己的主意。賈珍想了想,笑着說:“其實倒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你二姨心裏願不願意。明天你先去和你老娘商量,讓你老娘問准了你二姨,再做決定。”於是又教了賈蓉一些話,就走過去把這件事告訴了尤氏。尤氏知道這件事不妥當,所以極力勸阻。可是賈珍主意已定,平常又是習慣順從他的,而且尤氏和二姐又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不方便多管,所以也只能由着他們去鬧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賈蓉果然又進城去見他老娘,把他父親的意思說了。又添油加醋說了很多,說賈璉這人如何好,現在鳳姐身體有病,已經好不了了,先買房子在外面住着,過個一年半載,只要鳳姐一死,就把二姨接進去做正室。還說他父親這時候怎麼聘,賈璉那邊怎麼娶,怎麼接老人家去養老,以後三姨也會在那邊安排聘親,說得天花亂墜的,尤老娘哪有不答應的。況且平常全靠賈珍接濟,現在又是賈珍做主給聘親,而且嫁妝不用自己置辦,賈璉又是年輕公子,比張華強十倍都不止,於是連忙過來和二姐商量。二姐本來就是水性的人,之前就和姐夫關係不正當,又常常怨恨當時錯許張華,導致後來終身沒有依靠,現在看到賈璉對自己有情,又是姐夫給聘嫁,哪有不答應的,就點頭同意了。當下回復了賈蓉,賈蓉又回了他父親。
第二天就派人請賈璉到寺里來,賈珍當面告訴賈璉尤老娘已經答應這件事了。賈璉自然是喜出望外,對賈珍、賈蓉父子感激不盡。於是兩人商量着,派人去看房子、打造首飾,給二姐置辦嫁妝和新房裏要用的床帳等東西。沒幾天,這些事就都辦好了。已經在寧榮街後面二里左右的小花枝巷內買了一所房子,總共二十多間。又買了兩個小丫鬟。賈珍還給了一戶家人,叫鮑二,夫妻兩口子,來伺候二姐過來之後的生活。那鮑二兩口子聽到有這麼好的事兒,哪有不來的呢?又派人把張華父子叫來,逼着他們給尤老娘寫退婚書。原來張華的爺爺以前是皇糧庄頭,後來去世了。到張華父親的時候,還擔任這個職位,因為和尤老娘的前夫關係好,所以就把張華和尤二姐指腹為婚。後來沒想到打官司輸了,家產敗落,弄得吃穿都成問題,哪裏還娶得起媳婦呢。尤老娘又從那家改嫁出來,兩家有十幾年都沒聯繫了。現在被賈府家人叫來,逼他和二姐退婚,心裏雖然不願意,可是害怕賈珍等人的權勢,不敢不答應,只好寫了一張退婚文書。尤老娘給了他二十兩銀子,兩家退親的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裏賈璉他們看到事情都辦好了,就選了初三這個黃道吉日,準備迎娶二姐過門。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