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訪校園

到縣裏出差確實威風八面。教科局長親自接待，文旅局、體育局的副局長作陪，各學校校長，培訓機構負責人出席會議，在教科局的會議室舉行了簡短的歡迎儀式，縣電視台工作人員負責錄像。旁邊的隨同教師悄悄詢問張亮，怎麼這麼多機構參與此次活動，張亮解釋道，教科局主要分管各級學校及文化課為主的相關培訓機構，但競技類的考級的培訓機構屬於體育局管理，其他的不參與競技考級的由文旅局管理，這中間還有交叉管理。聽得那位教師暗暗咂舌，原來還有這麼多門道，他還以為只有教育局在管理，現在才知道涉及的部門如此複雜。

教科局長代表縣裏講話，他表示縣裏積極支持國家推行的雙減政策，一定不折不扣的執行相關規定，保障全縣師生的正當權益等等官話套話。輪到市局代表講話，張亮早有準備，他首先對教科局、文旅局、體育局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對各位領導重視支持此次巡查工作表示感謝，對各個學校及培訓機構相關負責人的積極配合表示感謝。接着他話鋒一轉，各位都這麼支持國家的雙減政策，我也不能辜負自己的使命，一定嚴格按照政策要求進行抽查，對於違規現象依法依規上報處理，為廣大師生、眾多學子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為國家教育事業的健康發展盡一份綿薄之力。

官話套話過後正式進入巡查階段，精明老道的教科局長安排張亮他們在辦公室喝茶，命人把各個學校及培訓機構的課程表，作息時間表，考試安排時間，作業佈置情況，教輔材料征訂等材料盒分類整理好送了過來，讓巡查組過目。

張亮在路上就虛心向各位隨行教師請教目前學校的教育現狀，幾位教師都是在教育戰線深耕多年的資深專家，他們訴說了目前基礎教育方面出現的嚴重問題。重教輕育，重視成績忽視學生人格、心理、身體等方面的健康發展，以大量刷題，強化考試追求分數進行應試教育。壓榨學生的休息、活動、吃飯時間，把學生當做考試機器來培養。以致目前的中小學生中近視是常態，視力正常的是少數；心裏健康快樂的學生少，抑鬱焦慮的學生多；學生不會獨立思考，沒有探究興趣，成了純粹的刷題機器。再不糾正目前的病態教育現象，我們國家的未來就會毀在這一代人手裏。

應試問題根深蒂固，國家多次治理，都不能深入實際，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各基層應對檢查很有辦法，他們對外一套實際一套。如果只坐在辦公室看彙報材料，永遠發現不了問題，也就解決不了問題。

張亮決心在本次的巡查活動中有所作為，能夠發現一些問題，解決一些問題。他留三個個老師查看資料，謊稱自己出去找找同學聊聊天，陪同的副局長馬上要派車送他，張亮客氣的回絕，說上班時間哪能大張旗鼓的會客，他自己悄悄轉轉就好，副局長心領神會，放鬆了警惕。張亮一人悄悄到了縣一中附近。

學校大門緊閉，門衛不讓陌生人靠近，張亮繞着圍牆來到一個有籃球架的地方停下，退到對面商鋪的台階上，剛好能夠看到裏面的操場。看了看時間，正是一中提供的課表中有體育課的時段，按課表顯示，此刻應有三個班的學生在操場上體育課。詭異的是操場裏靜悄悄的，除了打掃衛生的老頭沒有其他人的蹤影。這明顯就是假課表，張亮掏出手機拍下此刻操場的視頻畫面。

怎麼才能不驚動學校領導悄悄進入校園，張亮沉思着。他繞着校園尋找機會，繞到一個側門旁，見有人騎着電動出入。他湊上去，很客氣的與一個老師膜樣的人打招呼。張亮謊稱要進去看一下自己的外甥，問怎麼才能進去。那老師膜樣的人看了張亮一眼，見他文質彬彬，不像什麼壞人，告訴他只要在門衛處登記一下，然後讓孩子的班主任打個電話給門衛就可進去。張亮哪裏認得這裏的學生，登記一個假名字可以，可那有班主任給他打電話。思索當中，張亮發現旁邊牆上宣傳欄的照片中有學生的名字。於是急中生智，指着一個女生的名字說，這就是我的外甥女，我不認識她的班主任，好長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就進去與她說上幾句話見見面就行。恰巧那女生是學校高三年級的月考冠軍，老師一看很高興，說你的外甥女很優秀，准能考上名牌大學，你去登記，我給門衛打個招呼。這樣張亮順利進入校園。

進入校園后，張亮直奔教學樓，其實他離開高中也就是七八年，對學校還是非常敬畏的，在他心中校園就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只不過隨着應試教育愈演愈烈，各個學校被迫捲入其中，讓人詬病不已。

其實全國人都清楚應試教育的弊病，但如圍城一樣，捲入其中的人明知這是惡性競爭，都想跳出來，但學生、家長與社會都被綁架，誰都不敢打破貫例，第一個跳出來。大家都在罵應試教育，但輪到自己頭上，都怕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學生，自己的學校，自己的家鄉落後於他人，成為了應試教育的推手。沒有孩子上學的，不在教育領域工作的，與教育行業較遠的站在圍城外邊，指指點點，想改變現狀，但他們進不去，只能在外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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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家層面，從上層設計來處理這個問題比較有效，但仍然阻力重重。張亮決定從他的巡查中暴露一部分問題，揭開這層保護面紗，推進減負工作的有效進行。

教學樓里除了教室里的講課聲，樓道里靜悄悄的。從樓門口到各個教室張貼或懸挂許多勵志標語，但有些明顯就是應試教育的版本：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不拼不搏，一生白活；不苦不累，高中無味；多考一分，幹掉千人。讓人有種沙場拼殺的血腥。有個辦公室沒有教師，門敞開着，辦公桌上堆滿作業本與各種輔導資料。張亮迅速掏出手機，對準門口邊的作息時間表及課程表拍了幾張張照片。為了不被人懷疑，他悄悄轉到拐角處的男廁旁等候。仔細觀察照片中的時間表，早上6點30到7點15早讀，7點15到7點35早飯時間，晚上10點半下自習。上過高中的張亮知道，實際從起床開始到教室所需時間至少需半小時，晚自習結束回到宿舍簡單洗漱一下少需要半小時，這還不包括值日，補寫作業的時間。那麼學生晚上能休息幾個小時。

趁着學生下課紛紛往廁所湧進的間隙，張亮詢問了一個學生，你們班6點半到校有遲到的嗎？哪知學生回答，我們6點就開始小自習了，6點半太遲了。張亮好奇問：“什麼是小自習？”那學生奇怪的看着張亮回答：“就是學校正式早讀前的自由早讀時間。”天哪，這學生一天才有多少休息時間呀。

張亮又看了看課程表，全是高考科目的安排，音樂、體育、美術等課都沒有。國家規定的課程都開不全，這也太大膽了吧。怪不得學生抑鬱焦慮，這哪是學校，簡直就是監獄。

張亮趁下課間隙，在幾個教室里拍了學生桌子上的書籍及牆上的考試安排，然後迅速回到教科局安排的資料審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