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熱血沸騰
第一無痕說,當年夜落雪的確去過戰場尋找過葉南城的,但最終沒有找到。她在回來的途中,有人告訴她,說是知道她丟失的女兒在哪裏,她就跟那人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葉玉卿問他,知不知道送信的那個人是誰,第一無痕說不知。但葉玉卿猜他並不是不知,只是在第一藍面前,不想說罷了。
第一藍也說他知道的,應該還有更多。
第一無痕都沒有說當年將軍夫人的孩子是被誰抱走的,但他既然孩子被人帶走了,應該就是知情的。他不說,是因為還想要用這個來要脅卿卿。他卻不知,現在他們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不再需要他了。
京都繁華之地,每月的初十,二十,三十日,都是解宵之夜。
這天晚上正是四月初十,不管別人會怎麼猜怎麼想,第一藍仍是執意用自己的身份,帶着葉玉卿與玉坤出門玩兒了。
夜晚的京城雖然不如後世的燈紅酒綠繁華,但十天一次的解宵之夜卻是非常熱鬧的,比白天人多多了。大道邊上,點着許許多多的燈籠,街道兩旁,各種小販不知疲憊地吆喝着。
玉坤由語琪帶着興高采烈地走在前面,第一藍與葉玉卿神態平靜地走在後頭,二人似尋常朋友一般,低聲交談着。
第一藍神色無曖昧,表情甚至有些木,但旁人絕不會想到,此刻他正要說的是:“卿卿,母妃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呢!”
“急什麼?”葉玉卿翻了個白眼給他。居然能裝得這麼正經,這就是所謂的衣冠禽獸么!
他們兩個的身份,不是說成親就能成親的,她這邊完全沒問題,但第一夏宏那裏,怕是沒法過關。雖然他之前似乎是有搓合他們的意向,但這不代表他願意真的看到他們在一起。
“急,當然急。”第一藍木着臉溫情地道,“再等段時間,你肚子大了穿嫁衣,給人看到,別人會說閑話的。”
葉玉卿沒所謂地說道:“那等孩子生了以後,再成親好了。”到時候把玉坤的病治好了,讓兩個寶貝一起參加婚禮,這一定會是個最幸福的婚禮。
“那不行。”第一藍木着臉急切地說,“母妃着急呢!她恨不得你能每天都呆在府里,由她親自照顧你和孩子呢!她如今時時念我,說我不該讓你現在還在外面跑,得早些娶回家去才是。”
葉玉卿想起蓮太妃,有些歉意了:“這幾天家裏有客人來去,都不方便回去看母妃,她沒有不高興吧!”因為外界傳言她跟眼前這尊佛也有奸十情,所以現在關注她的人真是太多了。太多的人都着探望的名義來查探真偽了。還有那個藍嬌雲,幾乎天天都要去葉府轉兩圈。
說是要為表哥報仇,但誰不知道這不過是她其中一個目的。更重要的則是因為……這幾天,她親愛的表哥,可是每天都在葉府的。
“放心,母妃沒那麼不講理,她就是有些想你們了,還擔心你毛毛躁躁的,不會照顧肚子裏的孩子。”第一藍木着臉溫柔地說著。
葉玉卿抬頭看他,覺得他真不可思議。明明就是一張面癱臉,她不看卻真的能聽出他的心情。她試着學學他,繃著臉用聲音來表達各種情緒……哎媽,這真是一門高深的絕技。
“你看着我幹什麼?看路。”第一藍木着臉提醒,伸手攬住她的肩,把差點兒撞上路邊小攤的人兒護進了自己懷裏。
這一舉動,立即吸引了周圍無數暗中關注他們的目光。原本以為他們兩個看起來似乎鬧了矛盾,應該沒希望的樣子,此時竟然摟到了一起,頓時那些參賭的人,全都熱血沸騰了。
賭第一藍贏的人,全都在內心裏狂吼着。這是要發的節奏啊!哇哇哇……
沒有賭他贏的人,則是暗暗發誓,待會兒再另加賭注,要賭八王爺贏。嘿嘿嘿……這一回的賭,做莊的人都得賠死了吧!
葉玉卿還是第一次在外面與他如此親蜜,臉上微有一些不自在,她迅速站穩了,正要說些什麼,眼角忽然看到了什麼。她本能地轉移視線看過去,心跳瞬間停了下,而後忽然推開第一藍,大步往那邊走去。她速度很快,腳下生風,甚至那不像走,都像在跑了。
第一藍還是第二次看到她瀕臨失態的急切,上一回是玉坤發病時,這一次是怎麼了?
他眼中露出焦急,腳下也是飛快地跑了過去,但那臉上還是……木木的。
夜市裏的一處街角,有一個穿着普通的農婦正在賣東西,邊上圍了許許多多開心大叫着的孩子,玉坤也是其中一個。
而那農婦的東西之所以如此受孩子歡迎,是因為,那東西竟是煙花。
用磷粉做的,可以拿在手上那一種,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仙女棒。
在他們來之前,這時代還沒有火藥,如果有煙花,那只有與後世之人有關。
不是她,也不會是南墨城,那麼就只有梅香城了。
果然,葉玉卿才走近就聞到了梅香城身上的骨香味。此時,扮成農婦的她正一臉慈愛地將一支燃着的長長的仙女棒,遞到了玉坤手上。玉坤還是小孩子,這樣的玩具當然能換得他的開心。
葉玉卿迅速上前抱起他,笑着對一旁的語琪道:“琪,既然叉叉喜歡,那把這些東西全買了吧!”
“好咧!”語琪笑着去袋子裏掏銀子。那偽農婦連忙擺手笑道:“其實也沒有多少了,既然小公子喜歡,那便送給你們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呢!”
她說著,轉身就想走。
葉玉卿一個閃身攔到了她面前,偽農婦頓時有些慌了,她緊張地搓着手問道:“威武郡主,是不是民婦做錯了什麼?你饒了民婦一回吧!民婦再也不……”
這周圍還是有很多人的,事情發生經過也有不少人看到,見那民婦送那漂亮的玩具給玉坤,葉玉卿卻攔住不讓人走,頓時都覺得,這個惡霸是不是又要欺負人了呢!
人們望着那民婦的表情,有些同情又有些想要看戲的幸災樂禍着。人就是這樣,同情心一般都是留在心裏的,更多的時候大家都中意,自掃門前雪不說,還樂得看他人瓦上添霜。
卻不料,葉玉卿只是溫和地笑道:“沒有的事。初次見面,你就送我的孩子這麼奇特的東西,所以我也想送你一樣東西呢!”
“不不,不用了!”偽民婦轉身要走,葉玉卿卻動作迅速地往她頭髮上插了一樣東西,說道:“這支髮釵就送給你吧!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我教育孩子的方式。”
“是是,多謝郡主,多謝郡主!”偽民婦不敢再耽擱,生怕葉玉卿認出她來,這會兒見葉玉卿沒再攔她了,自然是轉身飛快地跑了,連去摸一摸頭上的‘髮釵’,都沒有顧及。
而這邊,玉坤噘着小嘴道:“娘親,我的小仙女咧!”
他剛剛拿在手上的仙女棒棒,被娘親拿過去當成髮釵插到剛剛那個婦人頭髮上去了。
“呵呵,這兒不是還有很多。”葉玉卿笑着指指一旁小攤架上的一大把煙花。
玉坤拿到的那一支,跟別的孩子手中的是不一樣的,明顯要粗了不少,長了不少。
沒安好心吧!
語琪已經又點了一根交給了玉坤,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爆炸的響聲。不是很小但也不大,很輕易地淹沒在這邊的熱鬧里。只有會武功,或是認真注意了的人,才會注意到。
那種威力,不會炸死人,但是炸爛一個孩子的雙手已經足夠了。
那個女人,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她嗎?
很好!
第一藍眸生殺氣,傳音出去:“藍項,殺了她!”
“不,不着急!”葉玉卿眼裏亮過一道血色,“這樣死,太便宜她了!”
——
梅江帆活的條件是火器之術,但此事事關重大,洛城一直都無法鬆口。日子一天天過去,梅江帆着急了,這天,他終於耐不住讓看守的通報上去,要見承元帝。
既然火器之術已經說好了要分平的,第一夏宏就算是心裏有想法,也不能讓葉玉卿發現。所以,收到梅江帆傳出來的消息后,他當即就讓人通知了葉玉卿,並再一次讓第一無痕過來接人。等到葉玉卿到了御書房,他才傳令梅江帆進諫。
“罪人梅江帆,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叩見威武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這一次,梅江帆的態度十分恭敬。
第一夏宏沒有免他的禮,只是不冷不淡地問道:“你見朕,想要說什麼?”
梅江帆叩着道:“啟稟皇上,江帆想求皇上網開一面,先放罪人回去。罪人保證回到洛城第一件事,定然是立即派送一批能制能制火器的人,並附帶一批數量不扉的火器來。江帆願將愛女蘇合留下做為人質,若江帆不能令皇上與郡主滿意,但憑兩國處置,江帆絕無怨言。”
第一夏宏漠然道:“你覺得可能嗎?”
他又不是傻子,洛城就算現在還沒有挑釁兩國的本事,但只怕火器已經製造了不少了。否則梅江帆哪裏有那麼大的膽子,在承元國的天牢就弄出一出殺人栽髒的戲碼,放他回去,無異於縱虎歸山,那是蠢貨乾的事。
梅江帆雖然不敢抱有太大希望,但還是努力的求道:“皇上,梅江帆敢對天發誓,只要讓我回到洛城,我一定會準時將皇上與郡主要的東西雙手奉上的。要知道,梅江帆雖不才,卻好歹是一城之主,如此重大之事,沒有江帆打理,誰敢擅作主張?”
“想回去可以,待朕與玉玄國拿到了火器之術,並成功煉製出第一批火器來再說。”第一夏宏冷冷地說了一聲,面色冰凍的一樣,明顯沒有迴轉的餘地。
等了這麼多天,洛城還沒有消息過來,他心裏早已經着急了。原本以為梅江帆要見他,是讓事情有轉機了呢!卻是想讓他放人,這怎麼可能?
“皇上,求您放了江帆一次吧!江帆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同時與承元和玉玄兩國為敵啊皇上!”梅江帆焦急地叩頭。到了這份上,火器之術他哪裏還敢獨吞,能保住命就算不錯了。
當然,這是他暫時做為階下囚的想法,至於回去以後有沒有膽子再反抗那還兩說。反正他現在是真心實意地求饒的,所以動作言語神態,都是十分的真誠。
葉玉卿卻道:“梅城主,你的親筆信已經送達洛城超過五天了,他們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你的生死一樣。看來在你的臣民眼裏,你這位城主的你的命,比起那火器之術,怕是萬一都不值的。”
“不錯!”第一夏宏早先就是擔心這個,只是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他也不想說出來。因為若再一次被梅江帆耍了,他還不發作的話,那他這一國之君也太沒有威嚴了。
可是,他現在還不想發作,是還在存着最後一絲念想,希望梅江帆的命真有那麼值錢呢!
然而,現在葉玉卿提起來,就讓他再不願接受,也不得不結束自己做了半個來月的美夢。
想了那麼久,謀了這麼久,卻不想到頭來都是空談。
第一夏宏的臉色吃了屎一樣難看,他恨恨地望住梅江帆說道:“你們父女都在承元國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死罪,算是咎由自取。而今能夠威脅住底下之人的城主與梅香城都不在,洛城有本事有意向問鼎城主之位的人肯定不少。到時能掌下整個洛城,與神秘的火器之術,誰還在意你們這些無關痛癢的戴罪之人的死活?”
“這……不,不會的……”梅江帆驚慌了一會兒。忽然又回過神來,連忙正色道:“皇上與郡主說的是,江帆並非創造火器之術的人,而今又是戴罪之身。若不在洛城,我的命可說已是一文不值了。皇上與郡主留下我,最嚴重的懲罰,無外乎是讓我為自己的罪行負出應得的代價。如此,不過是一死。”
“我死了,皇上與郡主就是少了一個看不順眼的人,卻是半點好處也得不到的。然而,若皇上能放江帆回去,江帆就還是洛城名正言順的城主,在洛城,暫時還無人敢不聽我的話。到時,江帆一定會讓皇上與郡主滿意的。還請皇上與郡主三思啊!”
說的也是。第一夏宏看向葉玉卿,是在徵求她的意見。葉玉卿倒是沒所謂,之前她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而今她要做的事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最遲三天之內就可以完美收尾。三天,就算現在放梅江帆回去,他也趕不回洛城。
見葉玉卿不說話,第一夏宏也沉默了,他得好好想想,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將損失減到最低,把利益最大化。
“啟稟皇上,刑部侍郎有要事稟報。”門外,傳來司禮太監恭敬的聲音。
“宣!”第一夏宏喊了一聲后,擺手揮退梅江帆:“退下!”
梅江帆出了御書房,隨着看守他的人往下走了幾個台階,竟然看到兩個吏使帶着他的女兒梅蘇合就站在台下,等待第一夏宏召見。
他心裏突突一響,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連忙就要走過去:“蘇合,你怎麼在這兒?”
梅蘇合仇恨地瞪了他一眼,轉過臉去不理會他。
梅江帆心裏頓時‘咯登’一聲,這已經不是預感,而是明顯不好了。他還要挨近一些問清緣由,看押他的人就不悅地喊道:“好了,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是你們敘舊的地兒么!還不走。”
梅江帆就是再不安,也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隨着那人離開了。
與吏部侍郎同來的梅蘇合很快得到了召見。
“民女梅蘇合叩見皇上,叩見威武郡主。”
“什麼事,說吧!”就在剛才,梅蘇合在刑部大牢中讓吏使向上面傳話,說她有很重要的事要面見承元帝。
這會兒,進了殿,她半點也不猶豫地一路全交代了。
當初葉玉卿只是出了個用梅香城來刺激她的主意,具體如此實施全都是第一藍負責的,而果然取得了良好的成效。
梅蘇合將梅香城被蕭雲炎換走的事,以及後來她殺死‘梅香城’的內幕,全都一五一十交代了個清清楚楚。第一夏宏沒想到,他以為的已經查清的案子,居然還有內情。他等於是再一次被梅香城戲耍了,惱羞不已,大發雷霆。
而葉玉卿,為了表示自己被梅香城耍弄於股掌之間的憤怒,更是當場發作,大擺威風。
回到家后,更是震怒難平,竟親自怒編罪書,將梅香城所有曾做過的惡事全都寫成了故事,聘了說書人各國各地,公然散佈,廣而告之。她甚至還讓人把這些事件給整編成冊,拿到她名下的書齋去賣,立志要把敢於一再地挑釁她的梅香城搞到臭。
其實,這些罪書早在之前她就已經準備好了的,那時梅香城被提督府定下殺人死罪時她就已經打算要發出去的。但是後來洛城金陽堂被毀一事,讓她知道了梅香城手中的火藥之威,她才暫停了發行,就怕逼得她狗急跳牆。
可是現在,那些最危險的隱患差不多已經被她摘除,自然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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