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祂令琥珀崩裂
流螢的眼眸深深地震撼着,眼前的景象鋪展了一幅無邊無際的哀歌圖景。輕柔的風攜帶着灰燼翻飛,猶如冬夜裏的雪花,卻缺失了寒意,添了幾許穿透心扉的孤寂。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氣息,它既不是腐朽的臭味,也不是清新的芬芳,更像是死亡特有的沉寂,一種令人心悸的獨特韻律。
悠揚的古曲在風中飄蕩,每一個音符彷彿是從靈魂深處湧出的嘆息,穿越時空的洪流,向流螢訴說著悲涼與哀愁的故事,觸及了她內心最敏感的部分。回憶起格拉默共和國那段歷史,一幕幕過往如幻燈片般閃過,最終消融於這片灰燼覆蓋的曠野,留下無盡的沉默與遺忘。
目光掃過這片純凈無垢的世界,她試圖尋找那些痕迹,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四下望去,唯有一片寂靜,沒有生命的喧嘩,只有旋律與灰燼的伴奏。
流螢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意識這裏即是無數生命故事的終點,是記憶與遺忘交織的畫卷。
“灰燼聖土…”她嘴唇微微顫動着,訴說著這個名字。
遠方,灰燼聖土的正中心,兩個身影矗立其中,龍師滄涇滿身狼狽,一身原本如寶石般璀璨的鱗甲如今佈滿了裂痕,那對曾華麗莊嚴的角冠亦已破碎不堪。
而另一邊,墨夏周身環繞着縷縷白色霧氣,神情恍惚,口中不斷低語:“殺了他……殺了他……”
滄涇艱難地咳嗽,嘴角溢出血絲,他昂首望着虛空,彷彿在質問着無形的命運“從始至終…都是你的把戲嗎?”
無人回應,但滄涇已然明了,自己只不過又一次踏入了那個男人的算計之中。
“但…我不會就此倒下!”好似在宣誓般,滄涇握緊手中的拳頭,朝着天空怒吼着。身上的氣息再次升騰,覆蓋在身上的寶石鱗片開始快速生長,片刻間化作一條瑰麗絢爛的五彩巨龍在天際翱翔。
身旁,無數色澤各異的寶石匯聚,相互碰撞交融,構成了一場狂暴的風暴。滄涇化身巨龍,怒火中燒,將所有的怒火凝聚於這一擊。
“我…是偉大的龍脈!我是「不朽」的血裔!我是龍師滄涇!”巨龍的咆哮響徹雲霄,每一字一句都蘊含著無盡的驕傲與決心。
整座灰燼聖土為之震動,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寶石在這一刻衝破了層層灰燼,自地下噴涌而出,一道覆蓋了整個天空的可怕風暴在華光中呼嘯着,七彩雷霆撕裂了飄蕩在灰燼上空的古老旋律。
“在祂的怒火中,被碾成粉末吧!「終末」的使徒!”滄涇地身形沒入這片風暴中,他的怒吼回在天地間回蕩着,「存護」的權柄在他胸中激蕩,古老的血脈之力被催動到極致,他的身影已經徹底消散,風暴正中只餘下那枚堅不可摧的琥珀晶石,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一條靈動的龍影在其中徜徉。
“玄晶怒嚎,地脈風暴!”剎那間,寶石風暴化為一浪接一浪的天降巨瀾,沿着灰燼聖土的邊界朝着面前那個渺小如螻蟻般的黑色人影洶湧而去。
所及之處,沿途的灰燼被絢麗的波濤滌盪殆盡,只留下一片晶瑩剔透的大地,那片純凈無垢但卻充滿死寂的領域正在這場‘海嘯’下瓦解。
墨夏忽然抬頭,口中的呢喃聲不再,反而變得異常安靜,滄涇似乎聽到了在更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嗤笑,就在地脈風暴即將吞噬近在咫尺的墨夏時,周圍的一切忽然失去了應有的色彩,無聲黑白中就連時間都被凝固。
寶石的海嘯停留在半空,中心那枚琥珀晶石明滅不定,滄涇透過琥珀看向地上的少年。
只見他緩緩抬手,身後彷彿出現一道古老而神秘的虛影,虛影隨着墨夏的動作一起抬起了手臂,手指輕輕點在面前的虛空中。
“滴答”一聲細雨落在平靜湖面似的聲響,那纖細的手指輕撫過滄涇靈魂寄託的琥珀色晶石
“來自彼方的靜謐迴響...”一道狀若哭泣的聲音在滄涇的靈魂間回蕩着,而後這片黑白的世界泛起漣漪,自那節手指所指之處,無聲地擴散。
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任何火光,那一圈泛起的漣漪就好像是這片黑白世界中的橡皮擦一樣,將所有的一切都盡數抹除,方才還帶着吞食天地那般可怕氣勢的地脈風暴好似從未存在。
滄涇胸中沸騰的熱血也在瞬間冷卻,一圈帶着‘寂滅’的漣漪在他心中蕩漾,堅不可摧的琥珀晶石自內部開始出現絲絲裂紋...
他感受着神明的偉力正在體內流逝,引以為傲的血脈正在慢慢枯竭,耳邊傳來一聲脆響,這座‘斗獸場’在漣漪之下土崩瓦解。
緊接着,是頭頂的穹宇,腳下的大地,一切物質在無聲的漣漪洗禮中歸於虛無,背景只餘下無盡的深空,腳下是若隱若現的奔騰長河...
當這座洞天的一切都即將湮滅之時,黑白的世界褪去,時間再次開始流淌,那具宛若提線木偶般的黑色身軀,像是被人丟棄的玩偶一般自空中墜落。
遠方一團赤紅的火焰將墜落墨夏擁入懷中,幾道身影漸行漸遠,沒人去理會這座洞天裏的一切,古老的旋律好似再一次在這片蒼涼的地方回蕩,彷彿在述說未完的故事。
結束了,滄涇沒有劫後餘生的悵然,相反,他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平靜,龍鱗剝落,角冠斷裂,他靜靜地躺在碎石堆中,等待命運的最後一吻。
當所有人都離開了這座是非之地時,本該空無一人的角落裏,浣溪撤掉了雲吟之術,憑空出現在滄涇面前。
“他的...影衛?”滄涇吃力地啟齒,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那個男人,究竟...要把我們...耍到什麼地步...”
“大人吩咐,若是你們之中還有人活下來,就讓我帶去見他。”浣溪冷淡地回復。
滄涇緩緩闔上雙眼,已無力抵抗,別無選擇,只得任由浣溪將自己帶離此地。
持明洞天的高塔上,龍師蜃樓似剛從沉睡中醒來,嘴角不經意間揚起詭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