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能（下·大結局下）
“你這周末來不來看孩子？”
午間，許之恆給徐溫木送好了文件，關門的一瞬間辦公室里傳來徐溫木講電話的聲音。
陸黎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許之恆一笑，二人慢慢走出公司，趁這午休的時間好好放鬆一會兒。
“慧識會說話了，安平最近不太愛講話，有時候晚上回家還發脾氣，吵着鬧着要媽媽……”
電話那頭不知回應了什麼，徐溫木簡單應了聲好，垂眼掛斷電話，看不清表情神色。
周末。
一家人從兒童樂園出來，一人一個掛在父母身上，兩個小孩樂得臉上紅撲撲的，平安細細的小羊角辮已經歪了，小小一隻黏在媽媽身上，手裏草莓味的雪糕已經開始融化，小孩吃得不亦樂乎，餘光瞥見媽媽帶着溫柔的笑意低頭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舉着吃掉一半的甜筒：“媽媽吃甜甜，吃甜甜……”
“小饞貓！”木侑寧抽了張濕巾沾掉女兒嘴角的甜漬，手護着女兒後背抓了抓癢，逗得小孩咯咯大笑起來。
“你抱着平安累不累？”一直安靜在另一邊的徐溫木抱着二孩突然出聲，懷裏孩子不哭鬧也不玩耍，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姐姐和媽媽親昵地互動，小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慧識也想要媽媽抱呢！對不對慧識？你快看，媽媽在沖你笑呢！”
“誒？”木侑寧正要聽從徐溫木的意思把大女兒遞過去，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壓在大女的後頸上時卻突然察覺到什麼異樣：“呀！這是怎麼回事呀？怎麼結了痂了？怎麼傷的？”
“哦，”徐溫木順勢把孩子遞過去，又把大女兒抱在懷裏輕輕掀開衣領查看了一下：“小孩子玩鬧，慧識一不小心撓的，現在已經快好了，好好照管着，不會留疤的。”
爸爸粗糙的手指劃過背後的皮膚，小平安控制不住地戰慄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媽媽的方向伸手就要媽媽抱，被徐溫木按着胳膊摟在懷裏遞了塊小熊餅乾堵住了嘴，餅乾外殼寡淡無味，下意識地吐出來之前咂摸到了一點夾心的香甜滋味，注意力很快被好吃的吸引，安靜地依在爸爸懷裏美滋滋地享受小甜餅。
“小慧識……？”木侑寧輕輕皺着眉頭握着二女的小胳膊舉到孩子面前，假裝嚴厲地拿出女兒吃在嘴裏的小手，擦凈上面的口水捏了捏小拳頭：“為什麼打姐姐？”
大概二女兒從小不養在她身邊，所以小孩子跟她並不是很親密，這會兒好不容易被媽媽抱在懷裏，張口卻是對姐姐傷勢的質問，徐慧識眼睛斜在一邊，癟着嘴一言不發。
“以後不可以打姐姐，知道了嗎？”木侑寧見狀歪了歪腦袋，矮下身體與女兒視角齊平，溫柔地板起臉來揉了揉二女兒像小海膽一樣的腦袋：“慧識要愛姐姐，姐姐也會愛慧識，知道了嗎？”
小孩還是不講話，低頭向上翻着眼睛看着渾身香香的媽媽，吮吸着手指頭一頭撞進木侑寧懷裏，“咚”的一聲，撞得木侑寧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這丫頭……”木侑寧緩了好久，女兒掀開大衣鑽進她懷裏緊緊貼着媽媽，卻並不像大女兒那樣乖巧可愛，反而顯得很霸道，很蠻。
“小熊孩子。”木侑寧忍俊不禁，抬眼看着徐溫木懷裏乖乖把小餅乾吃得文靜優雅的平安，抬手在小女兒的屁股上輕輕打了一下。
……
兩人抱着已經睡着的娃慢慢往商場外走，玩鬧了一整天，兩個大人也都有些疲憊，時間不早了，周圍也漸漸安靜下來，木侑寧攏了攏孩子的小披風，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着孩子，抬手揉了揉慧識臉上的睡痕，滿臉柔軟。
“你今晚……”
“我回家，下周再來看孩子。”木侑寧輕聲打斷徐溫木的話，跟在他身後走向車邊。
“那我送你回去。”徐溫木頓住腳轉過身來，兩個孩子擋在兩人中間，看着像是隔閡，實際上是綁住她的繩索。
“不用了。”木侑寧搖頭抱着孩子後退了一步，假裝尋找車子向四周看去以緩解內心的尷尬。
“那好吧，”徐溫木見此，垂眸也不再多說什麼：“車子在那邊，跟我來。”
木侑寧鬆了一口氣，只想着放下孩子能趕緊回家休息。
“你怎麼回去？這個時間地鐵也快沒有了。”
“我……我打車。”木侑寧並不想多跟徐溫木說話，只是推脫不過，才隨口敷衍。
木侑寧小心地將慧識放在後排的寶寶椅上，還好，小孩們都睡得很沉，扶正女兒的小腦袋，木侑寧慢慢站起身來，正要幫着徐溫木把平安放到小椅子上，徐溫木卻突然出聲，在木侑寧看不見的地方揪了揪女兒的小辮子：“平安，慧識，醒醒……醒醒，媽媽要離開了，跟媽媽說再見！”
小孩夢中吃痛，哼唧了一下隨後很快哭了起來，安靜地停車場裏回蕩着平安喊媽媽的哭聲，剛放下的慧識被姐姐吵醒，眼珠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才摳了一下眼睛乾嚎起來。
木侑寧看着徐溫木，一臉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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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反而很坦然，甚至還衝她歉意一笑：“不哭不哭哦平安，來，媽媽要回自己的家了，快，跟媽媽說再見。”
小孩哭得更大聲了。
女兒哭成了小淚人，花着一張臉要媽媽抱，木侑寧心疼，哄着這個抱着那個，兩個孩子抓着媽媽不鬆手，大晚上的孩子哇啦哇啦地在公共場合哭個沒完，木侑寧沒辦法，只好坐進車裏哄起來。
……
“有意思嗎，你這樣？”木侑寧抱着孩子站在門口不願意再多走一步，平安臉上還掛着眼淚，小孩已經很困了，但還是硬撐着摟着媽媽的脖子時不時哼唧一聲，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媽媽就不見了。
“這麼小的孩子離不開媽媽，”徐溫木不理睬，抱着孩子自顧自走了進來，房門大開，把木侑寧晾在身後，絲毫沒有在商場時的溫柔體貼，看着懷裏的孩子暗暗勾了勾嘴角：“你要是覺得這樣合適，那就一直都住在外面好了。”
夜間的風有點涼了，木侑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孩子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還在叫媽媽，她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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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像你……”兩個孩子被兩人小心地安置在大床上，徐溫木不知不覺走到床尾，眼神從兩個孩子慢慢轉移到木侑寧的背影：“小傢伙不知道像誰……”
“像祁江北，”木侑寧一點也不接他的話茬，兩個孩子差了有一年多，但身量看起來卻並沒有差很多，白眼一翻故意掃興：“誰知道呢？”
“足月生的，像頭熊一樣……”徐溫木聽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伸手握住小狗熊的腳丫子向下一拽，木侑寧本能地一激，正要埋怨他這樣會嚇到孩子，誰知道這小孩睡夢裏抬起腳使勁向下蹬了他爹一腳，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看得木侑寧想笑，卻也只是掩口忍住，攏攏衣服，轉身欲走。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徐溫木一把將她拉住，從後面抱住木侑寧，輕輕蹭着她的臉頰。
“不用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自己可以。”木侑寧下意識縮了下身體，陌生疏離的動作讓徐溫木一愣：“你鬆手，我明天還要上班。”
“我不是給你生活費了嗎？”
至始至終徐溫木都無法理解木侑寧為什麼會對這個破班那麼執着。
每天起早貪黑的，趕地鐵，加晚班，也不肯安安分分地在他搭好的溫室里安心做個輕鬆地好妻子，好媽媽。
明明這一切的努力就是為了這個。
“就你那點工資，都不夠慧識一周的奶粉錢。”
“那也是我自己的錢！跟你有什麼關係？”木侑寧掙扎不開，站住身一臉不悅：“你鬆開。”
“我錯了老婆，你回家吧，兩個小傢伙兒天天朝我要媽媽呢，孩子還這麼小，你難道就忍心丟下我們孤兒寡夫的……”見人不再掙扎，徐溫木將她抵在衣柜上一臉得意的得寸進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回家好不好……”
“徐溫木！你再這樣我以後都不來了！！！”猝不及防被啃了脖子，木侑寧生氣地推着他，儘管力量上的差距顯得她的抗拒很搞笑，但足以彰顯此刻內心的想法。
徐溫木突然有些無措。
“媽媽——”
又不無措了。
“媽媽——”大概被鬧醒了，小平安翻身坐起來，小小的人抱着大大的被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緊貼在一起的兩人，乖巧地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學着保姆哄她的樣子：“媽媽睡……”
徐溫木鬆開手，倚在衣柜上看着她，一臉輕鬆美好的笑容。
他手裏有兩個孩子，他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第二天一早，木侑寧在別墅里洗漱好急匆匆地趕出門去，徐溫木不緊不慢地拎着包跟在她身後：“我送你。”
“以後周末把孩子送到我那邊，我就不過來了。”木侑寧肚子叫了一下，看到打包好放在身邊的早餐卻沒有動，扭頭看向窗外，盯着街景發獃。
“哪裏落得下腳，”等紅燈的間隙徐溫木給她遞過紅豆粥，見她沒接又笑着往前遞得更近：“你要是覺得這邊遠，我買個離你那邊近一點的房子帶着孩子搬過去住。”
“你這樣……”
“你再討厭我……兩個孩子也總是親生的吧。”徐溫木把紅豆粥塞進木侑寧手裏，車子啟動，車窗外的景象再次變化：“而且我們還沒離婚，你一直在外面跟他一起住着，孩子也大了，你有沒有為她們考慮過？”
“我住在我自己家裏，而且我們分居已經快一年了，用不着你來這裏指責我。”木侑寧心裏其實也很亂，但還是本能地反擊徐溫木這樣綁架的話。
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好像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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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里很平常的一天，在木侑寧的陪伴下，祁江北來到一處安靜偏僻的監獄。
“怎麼了？”木侑寧走了兩步之後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落出自己一段距離，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過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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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進去吧，我，我還是在外面等你。”
祁江北的神情彷徨而失落，一瞬間似乎變成了一個孤獨無措的孩子，衝著木侑寧搖了搖頭，站在路燈下看着姐姐——這個在自己心裏唯一認定的親人，再次搖了搖頭。
“那好吧。”木侑寧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衝他溫和地笑了笑：“那你等着我哦，估計很快就出來了。”
“叔媽。”木侑寧雙手放在桌子上，一個月不見，眼前人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天冷了，我和小北給您帶了點衣服什麼的。”
祁北芳沒有應聲，木侑寧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離婚了嗎？”祁北芳打了個哈欠，久不保養的臉上細紋明顯，眼睛不時落下一滴淚來，神情雖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卻也不再那麼讓木侑寧感到壓迫。
“哦，我？我……還沒有，”木侑寧垂眼撓了撓頭：“要起訴離婚還要更久一些。”
“兩個孩子怎麼樣？”原本也沒話可說，只是獄中無聊，這會兒沒話找話，權當逗個樂子。
“挺好的，兩個小傢伙挺鬧騰的，小的那個不太跟我親近，還總是跟人打架，個子也大，幾乎要跟她姐姐一樣高——”
“離婚了你們財產怎麼分，孩子怎麼辦？”厭倦了這個話題就隨便另起一個，她現在不在乎回答，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財產？木侑寧搖了搖頭：“我自己用不了那麼多錢，孩子他也肯定不會給我的。”
“不給也好，”祁北芳閉起眼睛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木侑寧反而覺得她比在外面還要瀟洒一些：“一個女人帶孩子做什麼，一個人的時候最好，想幹嘛就幹嘛。”
被人說中心中所想，木侑寧低頭沒有接話。
祁北芳笑着敲了敲桌面：“你呀！你真的很有本事。”
木侑寧下意識想辯解，祁北芳卻已經打報告準備離開，高挑的背影依然挺得很直，直到消失在視野里，她才站起身來慢慢離開。
祁江北倚在路燈旁，看到熟悉的身影，連忙小跑着過去一把抱住，膩歪了一會兒，挎着木侑寧的胳膊慢慢離開。
木侑寧想說點什麼，“車來了，”祁江北卻已經牽着她的手走到車邊替她打開車門：“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