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槐角、蓬餌
沉默片刻后,心中輕鬆了一些的楊花起身向許萱告辭,隨後走到院子中讓許山去拉板車,自己和許子在後面推。
不情願的許山拍着滿是補丁的衣服走到高高抬起的車架前,咬着牙使勁兒把左邊的車架壓下,再轉身走到兩個車架之間,慢慢把草繩套在右側肩膀上往前拉。
前院中沒有人,唯有狸在盛有兔皮的木盆旁來回打轉。
許山突然停了下來,伸長脖子來回看着堂敞開門的堂屋和緊閉着房門的東廚,希望能有人出來,遞給自己一個剝好皮的兔肉。
楊花看着許山的動作,當即明白了他的想法,走上前踢了許山一腳講:“快走吧,別那麼沒有出息。”
“出息?我哪裏沒有出息,怎麼說你我都是長輩,他們即使不想給,也得讓讓。”許山不滿的高聲嘟囔。
楊花瞬間被這番話羞的臉紅,她趕忙看向堂屋,見沒有人出來,才鬆了口氣嘲諷:“不要再說了,你算的上什麼長輩,也沒幫他們干過什麼,還好意思張嘴要吃的。”
“我…我…也就說說,不就是兔肉,我也不稀罕。要不,今天宰只雞吧,給…許子補補,你倆吃肉,我啃骨頭,咋樣?”許山轉而厚着臉皮求楊花。
楊花白了許山一眼,返回到車尾,示意許山快點往前拉。
“你沒反對,我就當你同意了,我給你們說,就宰那隻最大的公雞,它前兩天還叨住我了。”許山喋喋不休的說著,弓着腰把板車拉出了李家。
躺在榻上休息的宋雲珠聽着越來越遠的動靜揚起了嘴角,好心情的轉了個身把睡着的李無疾摟在懷裏,準備等李安君、李安容去李充、李責兩家送兔肉回來,就去東廚燉兔肉。
兔皮已經用草木灰和些許鹽泡在了水裏,等到睡前換一遍水后,到明天就可以用刀刮乾淨皮上留的脂肪,掛到陰涼處晾曬。
宋雲珠也不想用鹽,可又怕兔皮會發霉,重蹈兩年前的覆轍,便只得忍着肉痛,放了一些在水裏。
因為前兩天的雨下的太大,地里沒有辦法進人,宋雲珠只得暫時擱置了種葵的計劃,在把兔皮處理好后,又開始做蓬餌。
東廚內,宋雲珠先把黍面倒進陶盆中,然後從鐵釜里舀出熱水燙麵,她拿起着慢慢攪拌着,待到不太燙后,開始和面。
絮狀的面片很快變成了光滑的麵糰,宋雲珠拿起一旁的麻布,連同麵糰一起放進洗乾淨的鐵甑里,再把鐵甑放到鐵釜上,開始重新燒火蒸黍面。
半刻鐘后,李無疾領着狸跑了進來,他站在往外冒着白煙的鐵甑前問:“阿母,姑姑讓我來問你,熱水燒好了嗎?她說雞已經宰好了。”
“讓你姑姑再等一等,馬上就能好。”宋雲珠從伸手抓起一把菽稈塞進灶膛里回答。
這隻雞是明天用來祭祀李安平的。
李無疾聽到后,邁着歡快的步子跑出了東廚,和狸一起跑到槐樹下給李安君傳話。
槐葉在秋風中不斷落下,李無疾和狸在落葉上跑了兩圈后,一路衝進李安容的房間,讓正在看《爾雅》的他,去給自己打槐角。
“無疾,我可以給你打,但你不能吃,否則會拉肚子的,你記住了嗎?”李安容捲起竹簡正色問。
李無疾趕忙點頭,拉住剛站起身的李安容的袖子,一起拿出放在門后的竹竿往槐樹下去。
“哐…哐…”兩下后,一個有食指長的黃綠色槐角伴着槐葉落下。
李無疾連忙高興的撿了起來,撕開外皮,露出了黑色的槐實。
“無疾,這個可不能吃。”李安容再次提醒他。
李無疾把擠出的槐實扔到遠處笑着回答:“四叔父,我知道了。你再給我打兩個吧,我保准不再剝了。”
不遠處的李安君看着李無疾撒嬌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也學着李無疾的樣子央求:“安容,你也給我打兩個唄,我保准不學無疾。”
“阿姊,你…你不要跟着搗亂。”李安容滿臉無奈的說完,笑着舉起竹竿敲打着槐角。
李安君看着一個個槐角落下,在拾了一個后,摩挲着肥大的槐角去了東廚,端出剛燒好的熱水倒進盛着雞的木盆里,一股腥味頓時散開。
李安容見狀用竹竿把雞全部壓進熱水裏,一直等到雞毛能輕鬆的拔下來才鬆開。
李無疾對拔雞毛沒有興趣,拿着剛拾的七八個槐角跑進東廚,伸開雙手向正在用手心按壓黍麵糰的宋雲珠炫耀:“阿母,是四叔父給我打的。”
宋雲珠瞥了一眼后,拿起一個做好的蓬餌遞到了李無疾的嘴邊。
李無疾張大嘴巴咬了一口,在嚼了兩下后摳着牙齒抱怨:“阿母,塞牙。”
“黍本身就是黏的,塞牙也很正常。”宋雲珠說著拍開李無疾的小手,俯身把黏在他牙齒上的蓬餌清理掉。
李無疾怕宋雲珠還會讓自己吃,忙握住手心跑出了東廚。
宋雲珠看着李無疾溜開的背影,抬手把剩下的吃掉后洗了洗手,繼續做剩下的蓬餌。她先從碗中拿出一些切碎的桑葚干放進壓好的麵糰上,然後捏起麵糰的四周把桑葚絲包住,再團成圓形,一個蓬餌便做好了。
一個個大小一致的蓬餌排在高足案上,宋雲珠把它們分別裝進兩個碗中,六個的那碗留着做李安平的祭品,五個的那碗當做今晚的食物。
“這個忙完了,還得去燉雞。”輕聲嘟囔着的宋雲珠伸了伸懶腰,然後聽到了院子中一陣喧嘩,她忙放下挽起的袖子往外走,看到是陳顯到了李家,便又退回東廚,把有五個蓬餌的碗端了出去。
陳顯笑着拿了一個,邊吃邊說自己來的目的:“雲珠嫂嫂,我想明天帶安君去高禖祠祭神。”
“那正好,衍兒昨天也來找安君去高禖祠祭神,你們一起,人多安全。”宋雲珠笑着說完,又把碗遞到了陳顯面前。
陳顯忙擺着手婉拒:“我來之前已經吃過兩個了,雖然雲珠嫂嫂做的要比我阿母做的好吃,但我也吃不下了。早知道,我就不在家裏吃了。”
其他人在聽到后,紛紛笑了起來,只有李安君時不時在心裏嘀咕,為什麼大家都要在九月初九這天去祭高禖神,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