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收麻(2)
湛藍的天空下,宋雲珠拎着又磨了一遍的鐮刀走到麻稈前,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追着蝴蝶跑的李無疾,笑着彎下腰抓住一把麻桿,揚起鐮刀“欻欻(chua)”的割了起來。
一排排的麻稈很快被放倒。
站在桐樹下的李安君忙把想要往路上的李無疾拽住,隨後指着被隨意丟在地面上的麻稈講:“無疾,先不要去追了,咱們去把那些麻稈抱到牛車這邊來。”
李無疾扭頭望着越飛越遠的白蝴蝶撇了撇嘴,有些不情願的跟在李安君背後往地里走。
小孩子總是對一切事物很好奇,李無疾的目光很快被趴在野草上的螞蚱吸引住,忙弓着身去捉。
可惜螞蚱縱身一跳,不見了蹤影。
李無疾又轉身看到一隻膽大的田鼠在田埂的洞口探頭探腦,嚇得他跳着腳大聲尖叫起來。
田鼠也“嗖”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無疾,怎麼了?”正蹲在地上往懷裏拾麻稈的李安君急忙大聲問。
李無疾匆忙跑了過去,把臉埋在李安君的後背上,低聲回答:“姑姑,有鼠。”
“不怕,不怕,它不會再出來了。”李安君轉身摟住李無疾柔聲安慰,伸手撫了撫他緊皺的眉頭。
心口噗通直跳的李無疾不敢再三心二意,步步緊跟着李安君,在牛車和田地間來回往返,倆人一點一點的把地里的麻稈挪到了牛車旁。
雖然地里有風,可頂着太陽幹活的眾人很快變得汗流浹背。
渾身是汗的許山想把外衣脫掉,在扯掉腰間的布帶后,在被右邊的楊花睨一眼后,只得重新穿好。
待到三個婦人把麻籽摘完,腰疼的宋雲珠咬着牙直起腰身,高聲吩咐眾人原地休息,想喝水的就去喝水,想方便的就找個隱蔽的地方去方便。
抬着袖子擦汗的宋雲珠和一旁的許萱相互攙扶着回到了地頭,倆人癱坐在桐樹下接過李安君遞過來的水碗一飲而盡。
李安容和許家三人也跟了過來,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待大家輪流喝完水,宋雲珠望着堆的比牛車還要高的麻稈,讓許子、許山和李安容留在地頭捆綁麻稈,然後拉回五井裏放到西土牆那邊的壕溝里去。
那是李家和李充、李責三家常年用來漚麻的地方,李充和李責按照五井裏約定成俗的規矩,已經在西壕溝那邊埋了兩根木樁,表示兩根木樁之間的位置,他們三家已經佔住了。
許山瞥了一眼麻稈堆,站起身望了一眼麻田嘟囔着問:“雲珠女侄,你說的給我們的一畝麻?”
“叔父放心吧,我會給你們留一畝的,你們是現在要,還是最後要?”宋雲珠揉着酸疼的胳膊問。
許山聽后,用手指捏了捏想要揚起的嘴角回答:“我…”
“雲珠,我們最後再要,你給我們留一畝就行,我們自己割,自己拉,不用麻煩你們。”楊花打斷許山的話回答,說完后還不忘狠狠瞪了許山一眼。
想要冬天裏有厚冬衣穿的許山識趣的把頭扭到一旁,無聲的張着嘴把楊花和不說話的許子罵了一遍。
宋雲珠聽后看了眼許萱,許萱拔了根雜草揪着上面的葉子對楊花說:“行,那就最後給你們留一畝,你們割完后可以去我家借板車,總比背着快。阿母,你會漚麻嗎?”
“看你說的,我怎麼不會?不然他們兩個早被凍死了,你出生那一年,咱們家還種過麻呢。許子昨天對我說了以後,我們倆可是摸着黑去埋了樹枝,不然連漚麻的溝都沒有,什麼都指望不上你阿翁。”楊花埋怨般順道把許山說了一通,她現在想的十分明白,如果她和許子想要活下去,根本指望不上許山,只能依靠許萱。
許山聞言狠狠踢了一腳地面,揚起的干土落了楊花一身。
楊花“騰”的一下站起身,捋着胳膊上的袖子想要找許山算賬,卻被許萱和許子一起攔住。
“阿母,你給我留點面子,等你們回到家后再說。”
“是啊,阿母,雲珠嫂嫂她們都在看着呢,不能讓阿姊在她們面前丟人。”
楊花這才罷休,黑着臉拍了拍身上的土后,彎腰撿起放在宋雲珠腳邊的鐮刀,繼續去割麻。
宋雲珠也在舒展了幾下胳膊后拿起了鐮刀,笑着招呼坐在不遠處看熱鬧的女人們接着去幹活,她準備再割兩個來回。
餘下的等明天再割。
無聊的李無疾坐在樹榦旁玩着乾草葉,被從樹葉間落下的陽光曬得昏昏欲睡。
許子好奇的看着李安容從牛車上抱下一堆頂端帶着竹葉的竹枝,見他拿出一枝放到麻稈中並特意露出了竹葉,忍不住皺了皺鼻尖輕聲問:“安容,你這是做什麼?”
“嘖嘖,你可真笨,這是留標記,省的跟別人家的弄混。”許山嫌棄的說完后,笑着摸了摸雜亂的鬍鬚看向許子,他可是難得有機會去嘲笑自己的這個“孝子”。
許子紅了紅臉,垂下頭繼續幹活,絲毫不理會眼珠子快要翻到天上去的許山。
三個男人乾的很快,在把牛車裝滿后,李安容先是拜託許子去把許萱、李安君喊過來,然後去抱歪倚在樹榦上睡着的李無疾。
許山趁機跟上,乾笑着對把李無疾抱在腿上,檢查着孩子身上有沒有爬了螞蟻的李安容講:“安容,我給你二嫂嫂在柳河鄉上尋了一門好的親事,你有空替我對她說一下唄。”
“叔父,她是我嫂嫂,這種話,我怎麼能夠開口,要是說了,跟開口趕她有什麼區別。”李安容說著捏起在李無疾腳脖上亂爬的螞蟻,他知許萱已經應了周郁,可不想去做這等自討無趣的事情。
許山搓着手繼續請求:“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的話,她哪裏會信。我這次可是真心替她尋了個好人家,是咱們鄉上的木匠,家裏不僅有上百畝田地,還每天都有進賬,她要是嫁過去,日子肯定過的相當舒坦。”
“姓韓的那個?把自己良人打死的那個?”李安容挽着李無疾的袖子高聲問。
柳河鄉上共有三個木匠,除了韓木匠外,其餘兩個皆有妻有子,不太可能會再娶新婦。
許山尷尬的點了點頭。
李安容看到后無奈的嘆了口氣,直接無視許山,抱亂拱的李無疾往牛車旁走,把他交給了剛坐上牛車的李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