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糾纏
李家內,幾根艷麗的公雞尾羽放在太陽下晾曬。
李無疾蹲在羽毛前向宋雲珠炫耀:“阿母,雞是我和姑姑一起逮的哦,姑姑說我今天在家聽話,等這些雞毛幹了,她要給我做毛球丸(毽子)。”
“無疾真是個好孩子,阿母可真羨慕我們無疾,這麼小就有了屬於自己的毛球丸,那無疾要不要謝謝姑姑?”宋雲珠俯身捏了捏李無疾頭上的兩個小包髻問。
李無疾認真的點了點頭,揚起小臉指着正在往李安容房間的隔壁搬菘菜的李安君、許萱說:“阿母,咱們去幫姑姑、嬸母搬菘菜吧。”
宋雲珠聞言笑着拉起李無疾,李無疾邊跑邊朝李安君、許萱大喊:“姑姑、嬸母,無疾來幫你們嘍。”
李安君和許萱同時回頭看向奔跑着的李無疾,倆人異口同聲讓李無疾慢一些。
李無疾大笑着撲進李安君懷裏,隨即又轉着圈拐到許萱身旁,接過許萱手中的菘菜蹦跳着走進堆有菘菜、蘆服的房間,西牆邊摞着一排排麻布袋,裏面裝有粟和蕎等,是李家五口人一年的口糧。
許萱溫柔的看向蹲在菘菜堆旁的李無疾,嘆着氣對宋雲珠低語:“嫂嫂,要是我和安平也有個孩子就好了。”
宋雲珠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許萱,最終只說了句:“萱萱,你、你不要多想。”
李安君輕咬着嘴唇看向眼眶微紅的許萱,吸着鼻子問出心中的疑惑:“嫂嫂、二嫂嫂,為什麼李習她家的人越來越多,咱們家的人卻越來越少?”
許萱聽后心中更加悲痛,扭過頭繼續給跑過來的李無疾遞菘菜。
李無疾把菘菜摟在懷裏,拉住許萱的袖子滿臉認真的說:“嬸母,我阿翁說次叔父去了很遠的地方,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在他回來之前,我給你當兒子吧,這樣,你就不用再想他了。”
“阿母,可以嗎?”李無疾見許萱不說話,扭頭問正在安撫李安君的宋雲珠。
宋雲珠眨了眨泛紅的眼睛,帶着些許鼻音回應:“當然可以。”
“嬸母,我阿母答應了,你不喜歡嗎?”李無疾越說聲音越小,低下頭撇着嘴想要回到宋雲珠身旁。
回過神的許萱趕忙俯身摟住李無疾柔聲解釋:“無疾,嬸母很喜歡。但你是阿母、阿翁的孩子,我不能把你搶走。來,嬸母和你一起運菘菜。”
許萱三言兩語轉移走了李無疾的注意力,一大一小開始比賽,看誰往屋裏拿的菘菜多。
“安君,這都是因為生老病死。等過幾年,你和安容分別有了自己的孩子,咱們家的人自然會越來越多。”宋雲珠抱起三四顆菘菜邊走邊對跟在自己身旁的李安君解釋。
李安君轉頭看向佯裝與李無疾賽跑的許萱,柔聲向宋雲珠保證:“嫂嫂,我以後不會在二嫂嫂面前提起次兄了。”
“我們安君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宋雲珠頗感欣慰的感嘆。
李安君聽到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即想起里正、伍長上門說的事情,趕忙拍了拍腦袋對宋雲珠說:“嫂嫂,你們剛走不久,里正和伍長上門說該交今年的芻藁稅了,還和往年一樣去鄉廷交。啊,我這記性,真是差點忘掉。”
“安君不要這樣說,我和萱萱在里門處碰到了李嬰大父,他已經對我說過了。等安容回來,我讓他找時間去交。”宋雲珠說完,把菘菜放到地面上,拍了拍手上的土,揉了揉李安君的腦袋。
四人很快卸完了板車上的菘菜,李無疾看着自己單獨放的菘菜堆,垮着臉不說話。
“無疾,你只是個還不到四歲的孩子,當然是你贏了。”許萱蹲在李無疾身旁柔聲安慰。
李無疾睜大眼睛,有些不信的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許萱誠懇的點頭回答。
李無疾立馬歡呼起來,蹦蹦跳跳着跑進院子,蹲在地上守着攤在蘆葦席上的羽毛。
臨近中午,氣溫越來越高。
宋雲珠和許萱稍作休息后,扯下手上的尉留在家裏,再次拉着板車去菜地。
運氣不錯,菘菜沒有少。
很快,一車菘菜拉回了家,累極了的倆人大口吃着李安君做好的雞肉湯餅。
貼心的李無疾把自己碗中的兩塊雞肉分別扒給宋雲珠、許萱。
宋雲珠夾起雞肉對許萱開玩笑:“萱萱,吃了無疾的這塊雞肉,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拉幾車。”
“嫂嫂,我也是。”許萱說完,一口咽下李無疾扒給自己的雞肉,直誇比別的肉好吃。
屋內其餘人聽后“哈哈”大笑起來。
飯後,李安君輪流替換許萱、宋雲珠,在天黑前又拉了兩板車菘菜回來。
散學后聽說了流言的李安容皺起眉頭匆忙往家裏趕,恰巧在自家的巷子口遇到了扛着半袋蘆服的石布。
石布連忙走上前與看不出情緒的李安容打招呼:“安容是散學了嗎?”
李安容本不想理會石布,但又怕流言不準反而壞了兩家的關係,只得耐着性子回答:“是的,石次兄這麼晚要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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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布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堆着笑向李安容解釋:“說來不怕你笑話,今天裏正上門說要交芻藁稅,我想用這些蘆服去你家換些錢。”
“我家?”李安容不知以往石家經常來李家換錢的事情,滿臉驚訝的再次向石布確認。
石布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見四處無人,笑着向李安容打聽許萱的喜好。
李安容強忍住想要踹石布的衝動,沒好氣的告訴石布:“石次兄,最近幾年收成不好,我家也沒有閑錢來換你的蘆服,你還是去別家問問吧。另外,我次兄去世還未滿三年,我長兄臨走前又交代等他回來再好好為二嫂嫂挑夫家,還請石次兄以後不要亂問亂說亂做,免得壞了二嫂嫂的聲譽。”
“安容,我、我也…”
石布結結巴巴的還未說完,耗盡耐性的李安容連忙作揖告別。
不死心的石布在看着李安容進入李家後走進了巷子,重重的拍着李家的院門。
巨大的聲響惹得前後鄰居紛紛出門查看,眾人見是石布,偷笑着議論石布應該是想給許萱送東西。
開門后的李安容見是石布,只得無奈的再次婉拒。
石布雙手撐着李家院門不鬆手,想要逼迫李安容讓許萱出來見上一見。
此時的李安容注意到了對面的門縫中探出的腦袋,連忙大聲高喊:“石次兄,我家裏真的不需要蘆服,你要是想換錢,還是去別家吧,就是我兩個嫂嫂出來,也是給你換不了錢。張次叔,你家要蘆服嗎?”
“我家不要,種的夠吃了。”對面的鄰居趕忙大聲回應,“啪”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石布回頭看向李家對面,李安容趁機關上院門,關門、上鎖、放頂柱,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任憑石布如何呼喊,李安容始終不開門,只說家裏都是些女人、孩子,不方便開門。
石布只得作罷,灰頭土臉的扛着麻袋往家走,不知該如何向張氏交代。
往年家裏缺錢時,都是張氏扛着東西來找李家換錢,多數情況下都能把錢換到手,怎麼這次就不行了呢。
李安容鎖好院門后返回堂屋,宋雲珠連忙問:“安容,是石布嗎?我聽着像他的聲音。”
“是他,已經走了。”李安容接着把自己聽到的流言、在巷子口遇到石布的情形以及剛才發生的事情對屋內其餘人說了一遍。
許萱被氣的說不出話,緊握着案角的手背凸起數道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