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番外之阿白碎碎念

83番外之阿白碎碎念

今年的塔斯,不知從哪裏遷徙進來了一批奇怪、花花綠綠的生物。它們喜好花朵,長着一對撲滿粉的大翅膀,總是愛停在某一處,看起來毫無攻擊力。

但考慮到生態平衡,外來入侵生物很可能對本地的生物造成影響,帝國環境保護局立刻做出決定:捕殺入侵者!

原來的花朵,是由一種全身灰色、有着一對難看複眼的變異蒼蠅來作為傳粉的媒介。如今入侵的這個物種,搶了它們的飯碗不說,還能釀出一種香甜的漿液。不過鑒於生物界需要平衡,人們還是毫不猶豫地拋棄這種美味的食物,下了捕殺令。

這天,阿白剛從余湛家逗完小孩兒出來,一路悠哉悠哉地穿過森林,大白尾巴拂過路邊的小草,像團雲霧般飄渺。穿過森林,巨大的草上蟄伏了無數變異青蟲,“悉悉索索”地發出咀嚼的聲音。

以前在這裏玩耍時,他總是愛做一項運動。比如:堂而皇之地從草上踏過。

他昂着高傲的頭顱,踏過青草,像只戰勝的鬥犬,尖尖的耳朵一動一動,滿生得意和挑釁。

青蟲見自己的食物和領地受到了外來者的踐踏,擺動着肥圓的軀體,露出尖牙,氣得渾身的肥肉都在顫動。綠綠的汁液在體內迅速流動,嫉妒和憤怒隨之而來,它們生氣了!

這種奇特的生物,對食物的佔有欲格外強烈。

一大群體積龐大的蟲子向中間的白團襲去,動作迅猛而帶着不甘。阿白眨了一下眼睛,跳起輕盈的身軀,像團靈活的雲,踩着接二連三襲來蟲子的柔軟身軀,躲過雨點般的襲擊,矯健的四肢一蹬,便飛出了原野。

蟲子叫囂着,滾動的身子還在製造憤怒,然而肇事者已經走到一處小溪邊了。

這天,塔斯向來玫紅的天空居然變得湛藍湛藍的,像塊晶瑩剔透的藍寶石。

眼前的小溪清澈透明,岸邊野花叢生,散發出奇特的幽香。阿白欣賞了一會兒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滿意地舔舔爪子,準備越過小溪。

身體騰空的那一瞬間,他的瞳孔驟縮,四肢一軟,竟然硬生生地半道掉進溪流里。

紫色的花朵上,飛出一隻藍黃色的花蝶,盤旋在附近的低空中。

阿白從水中撲騰起來,回過神來,急忙跳上岸,抖抖濕透的皮毛,用爪子刨了一下土。動物的好奇天性讓他生了興趣。動了動濕漉漉的黑色鼻子,他被一陣奇怪的粉末給刺激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蝴蝶已經重新落在花朵上,他仔細端詳着它的翅膀和幾隻腳,頓住一切動作,像小孩兒看螞蟻搬家一眼專註。

它似乎也在看他,一對翅膀撲扇着,悠閑無比。

這是個什麼東西?他匡珏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

就在他冥思苦想時,蝴蝶漸漸升空,離開花朵飛向藍天。

阿白不樂意了,搖搖尾巴撲了上去。可那東西好像有靈性似的,躲過他的襲擊,停在另一朵花上。阿白躍身跳過去,驚嚇住蝴蝶,它撲騰着翅膀,準備離開這個地方了。

優美的身姿在花叢中打了一會兒轉,隨即升上天空,朝南邊飛去。

阿白這個東西被勾住了魂兒,鬼使神差地跟在它後面。穿過小溪、花田、山坡,潔白的皮毛上沾滿了花粉和草屑,爪子在泥地里印下足跡,風聲“呼呼”經過耳邊,聞着空氣里的花香,他堅持不懈地跟在蝴蝶後面,彷彿那是一塊塗滿花蜜的蛋糕,他整個眼裏都是那個奇特的東西。

最後,蝴蝶飛累了,重新在一朵白色的花上落腳。

他鬆了一口氣,決定抓住它研究一番。

不能打草驚蛇……阿白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腳掌踩到一片落葉,發出細微的葉脈斷裂聲,他倒吸一口冷氣。

蝴蝶卻沒有任何動靜。它可能是累了,阿白想。

他昂起頭顱,露出倨傲的神色,伸出爪子……還沒飛,就要得逞了……還差幾毫米,他都要感受到它翅膀扇出來的微弱風聲。多麼有成就的一刻……嗷。

然而,事不遂人願。

蝴蝶感受到強烈的壓迫力,在他得意忘形的那一刻,瞬間飛上天空。

……阿白就這麼,愣愣地站在原地,爪子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久久不能放下。好失望……

他癱倒在花叢里,卻撞上一具柔軟的身體。

“疼……”

阿白吃了一嘴的白毛,胸中積鬱的怒氣被點燃:“誰!”

今天天氣異常地好,小護士忙裏偷閑,來到這片花田睡午覺,豈料被人給撞得胃疼。她抬眼一看,四肢僵硬起來。怎麼會是他?

“……族長好。”

阿白定睛,看清楚花田裏的人後,輕佻地吹了聲口哨。這隻蝴蝶,他也很感興趣啊……

小護士尷尬地別過眼,撐起四肢,朝他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族長,我得先回去工作了。”

在阿白眼裏,她已經變成了一隻翩翩起舞的白蝴蝶,他興緻勃勃地掃掃尾巴,猛地撲了上去……

世界安靜了,阿白滿足,他終於撲倒蝴蝶了……那個磨人的小東西啊。

所有的蝴蝶都像她一樣安分就好了。

**

阿白之前做過一個夢。

夢裏,他去世的父親表情地溫柔地舉起還在哺乳期的他,走到山谷深處,為他進行人生中第一次神聖的沐浴。那晚,他的母親在產下他后離開,像只蝴蝶般飛到了人類世界中。

一大群皮毛灰色、耳朵尖尖的類犬獸在山坡上嘲笑他污染了泉水。後來,他的父親匡義戰死沙場,他站在那座老廟裏,見到了他素未謀面過的母親。

他流着淚控訴她的不忠,為父親的愛感到不值。然而,她卻真的化成了一隻蝴蝶,飛向了遠處,再也尋不到。

醒來的時候,懷裏窩着一隻灰色的、毛絨絨的小獸,他醒醒神,用爪子拍拍兒子的背脊骨。小東西容易驚醒,離開母親有三天了,沒有母乳,喝奶粉喝不慣,瘦得骨頭都能看見,好不可憐。

“哇……”

震天的哭聲從絲被裏傳來,阿白跳起身,用大尾巴做着搞怪的動作,企圖取樂兒子。可奈何小東西看不懂,醒來時又沒有母親在身邊,哭得更加厲害。頭一次當父親,阿白什麼經驗都沒有,着急地在屋裏轉,心裏想着:那個狠心得女人吶,兒子都捨得拋棄。

匡珏的兒子名喚匡燁,出生21天,渾身的灰毛。

阿白沒轍了,情急之下沖了奶粉推到兒子面前,小東西可能真是餓慘了,抱着奶瓶就開始吮。喝完后,卻全部吐出來,將大床弄得髒亂不堪。

兒子響亮的哭聲將他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都記不得大部分的事情。

然而那個日子……

那個吹着微風的日子,匡義帶着他跑遍家後面的山坡。他當時三歲,蹬着瘦小的四肢跟在強壯的父親後面,越過小溪、樹林、山谷,跑到一處懸崖旁。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一排房子,那是人類住的房子。阿白跑累了,眯眼趴在草坪上。父親一直佇立在原地,看着底下奇怪的建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濕了眼眶。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父親在思念某個狠心的女人。

“哇……”兒子哭得更大聲了。阿白趴□子,神情溫柔地安撫他,哭鬧的小東西居然安靜下來,睜着一雙濕漉漉的藍色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父親,嘴裏還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阿白驕傲地拍拍他的耳朵,“果然是我的兒子!”

夜色溫柔如水,父子倆在對視中漸漸睡去。

**

第二天,阿白將兒子馱在背上,開始了艱難的尋妻旅途。

半路,到了鬧市區,他停下來給兒子換尿布。幾個人走過來,在他面前投下了一些零錢。阿白勃然大怒,豎起尾巴朝他們齜牙咧嘴:“無知的人類!”

他堂堂一個族長,居然被這麼對待!

人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阿白動動耳朵,沒空理會他們,垂下眼繼續給兒子換尿布。

爪子用起來很麻煩,他乾脆化為人形。

正巧車站有軍隊在巡邏,言熠帶着一隊人過來,遠遠看見他了,咧着嘴跑過來。

“阿白!”

阿白撇過頭,見到那小子,心裏有些嫉妒。新婚的上將,美滋滋地摟着妻子,晚上還有暖被窩的人!他呢?每天除了沖奶粉和換尿布,還要想着自家那口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言熠見他帶著兒子出來,詫異道:“孩子還小,怎麼帶出來了?”

“去找他媽。哦,對了,聽說你老婆又懷孕了?”

言熠撓頭,“是啊。”

阿白:“恭喜了。下個月我來找你,咱們一起去看你媽。”

如今,幾乎所有的人都拖家帶口,每年相聚的時間也就那麼兩三次,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特別是言曜夫妻定居地球之後。

言熠笑笑,招來旁邊的軍官:“立刻準備一架飛機。”說完,他看向阿白,“我媽這些天還念叨你,讓你把你兒子的照片給她發過去。”

阿白歪過頭,“我先找到他媽再說。”

……

飛機在一處淳樸的村落里停下,阿白背着半睡半醒的兒子下了飛機,眯眼看向不遠處的那棟農家小舍。

一隻蝴蝶從他面前飛過,他淡然地走過去。都當爸了,可別做出幼稚的舉動了。這是他家小護士告訴他的。

遠遠地,村落里的一些“人”聽到飛機發出的轟鳴聲,紛紛走出家門圍觀。

小護士剛從山上採藥回來,還沒到家門,就看見自家男人背上背了一個“包袱”,垂着尾巴慢悠悠地朝這邊走來。

她嚇得放下藥草,趕忙跑過去。

村民見到來人,都嚇了一跳:這個族長,怎麼能莽撞地跑到妻子娘家來了呢?

按照族裏的習俗,女子產子后十八天,要回娘家,和丈夫孩子隔開,目的是為了讓男人體驗帶孩子的辛苦。同時也給了女方婚後孝敬父母的一個機會。

可是,他怎麼來這裏了?

小護士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傻子,連十天你都撐不過?笨死了!”

阿白解下扣子,將半眯着眼的兒子舉到她面前,表情委屈:“匡燁只喝母乳,你再不回來他就要餓死了。”

……小護士一看瘦骨嶙峋的兒子,差點給昏了過去。

毛色雜亂,眼屎密佈,胸前佈滿奶漬……她氣得發抖:“匡珏,我要離婚!”

那晚,阿白摟着香噴噴的妻子,妻子懷裏是同樣洗得香噴噴的兒子,心裏莫名溢出一股同情父親的哀傷感。

你沒有享受到的夫妻之愛和兒孫繞膝,我來替你一一完成。

那晚,阿白夢到了高大強壯的父親,他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樹下,笑得眉目慈祥。

他昂着頭走過去,驕傲地對父親說:父親,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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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尋妻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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