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晉江原創首發
余湛醒來,發現自己再次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渾身冒汗,心臟跳得奇快。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后,緩緩睜開眼,她開始留意起周圍。
這個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塔斯。她漂浮在一個巨大的宇宙空間中,無數隕石和太空垃圾從她身邊飛過。身體沒了知覺,浮在半空中,猶如無根的水草。
在她的左邊,是一個巨大的類似於漩渦樣的東西,正不斷地卷進周邊的東西。她為什麼會這麼頻繁地被捲入空間?余湛想,或許因為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裏的任何一個地方,飄來飄去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次,又是什麼地方?
她試着動了動四肢,卻發現一動就劃出去好遠。前面的隕石來勢洶洶,從她身上生生穿過,彷彿自己就是個沒有重量的靈魂,處於塵世外,根本造不成任何傷害。
“萱兒。”驟然,一個低沉而陌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灌入耳中,莫名地讓她安心下來。
是誰在叫她?
余湛艱難地轉過身,卻不料又被眼前劃過的隕石給嚇了一跳。
不到須臾,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過,她只覺得全身都沐浴在一片聖潔中,彷彿有一隻大掌在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了遠在地球的父親。
光芒漸漸退散。余湛睜開眼,見到遠處有個不斷走近的陌生男人。漆黑的宇宙背景襯得他神秘而蒼涼。
男人身材高大,長相精緻卻凌厲,渾身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質。只是他的表情,太過溫柔和哀傷。她心裏一動,忍不住濕了眼眶。
“你是誰?”余湛發現自己能說出話來。
男人漸漸走近,她這才看清楚了他的真實長相。面相年輕,眼神蒼老而孤獨,盛滿了一種類似流浪許久的滄桑感。
“父親。”
男人笑笑,溫柔的大掌撫上她的頭頂,和剛才的感覺一模一樣。
“萱兒都長這麼大了。”他的嗓音沙啞,帶了幾分苦澀。
余湛淚如泉湧,莫名地想靠近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力氣。剛才的稱呼,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難道他就是……初代君王?她的親生父親?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空氣突然渾濁起來,密密匝匝的光點朝這邊湧來,氣流交匯起來,漸漸糾纏形成一個漩渦。最後,身體猛地一墜落,自己已經置身於原來的房間了。
余湛大口喘氣,摩挲著兒子和丈夫的位置,卻發現被窩早就涼下來。
她心下一慌,披散着頭髮就跑出房間。
周圍是熟悉的景象。一路狂奔,她揮舞着手臂,奔跑在長長的走廊上,耳邊劃過強有力的風聲,就連自己的腳步聲也顯得如此清晰。
跑到言曜一般會呆的房間時,她早已氣喘吁吁。
打開房門,眾人齊齊朝她這邊看過來。
還好,都在……嗓子眼的心回落下去,余湛抬起頭,被站在中間、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給震懾住了。
……他不就是剛才的男人嗎?
“萱兒,過來。”
男人的眉眼溫柔,明明看着很年輕,卻有長輩的慈祥。
余湛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輕輕抱住男人的腰,“父親。”
諾德撫上她的頭頂,“想起我來了?”
她搖搖頭:“我只知道,你是我父親。”血脈相連的直覺,永遠都不會出錯。他的長相,即使是第一次見到,也那麼熟悉,令人尊敬、思念。好像跨過億萬年,才尋到這裏。帶着陳舊的味道,來到她身邊。
諾德輕笑,“小丫頭以前總是纏着我,現在都有丈夫了,怎麼還這麼黏人?”他指了指她環在他腰間的雙手,余湛紅着臉抬頭,髮絲因為奔跑而變得凌亂。這種自然而親切的感覺並沒有使她感到彆扭和生疏,她剛放開他的腰,就被另一隻手給拉了過去,接着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見言曜臉色頗為不滿,余湛垂下眼瞼。真是只小醋桶!
諾德看了看地上的小娃,伸出手,言熠從善如流地走過去,爬到他身上。
“外公。”言熠看着他的臉,驚呼,“你好年輕!”
在場的人都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他看起來就跟二十幾歲無異。
諾德表情更加溫柔,抱着言熠問了幾個問題,被逗得忍俊不禁。肯司暗想,這個男人的心境該是有多老,無聊的小屁孩兒和無聊的話題都能把自己給逗笑。
一時間,氣氛緩和無比。
等到放下言熠后,諾德看向言曜,緩緩開口:“很早之前,我為了尋找愛人,放棄自己的國家。如今,你又走上我的老路,作為小萱的父親,我很高興。於情於理,你都該這麼做。因為一旦她消失了,整個塔斯的命運都會改變。我想,在場的各位都很清楚。”
言曜恭敬地答道:“保護她不僅是我的使命和責任,更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事情。”
諾德眼裏閃過一絲欣慰。
“……父親,那你找到母親了嗎?”余湛問道。
諾德搖頭:“現在還沒有,不過,或許很快就能找到了。”
余湛心裏漾起一股崇敬感,情難自已,不禁濕了眼眶。因為言曜的遭遇,她對這種痴情而長情的男人心裏總是有深深的憐惜。她的父親,又是在多少地方留下足跡,如此堅持不懈地尋找?思念的苦痛,孤獨的滋味,恐怕他已經嘗遍了。
他走過去,拭乾她的眼淚,“不要為我感到惋惜,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余湛點頭,在心裏默默祈禱。
幾秒后,諾德轉身,朝一直坐在一旁的神獸看去,臉上蓄起笑意:“匡珏,好久不見。”
阿白眼睛一眯,起身走近他,恭敬地行了一個宮廷禮。這個世上,和他同時代活下來的人,恐怕就只有諾德一人了。事到如今,他也知道真相,雖然xinyou
“沒想到你還活着。”
阿白低頭:“托君上的福,我才能活到現在。”
余湛這才驚曉,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沒有無緣無故的牽絆。
後來,眾人又聊了一會兒,諾德單獨將言曜、司霖、肯司叫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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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婕站在光潔明亮的走廊盡頭,瘦小的身軀挺直,看起來卻有幾分落魄。
余湛抱著兒子和顧媛一道走着,見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遂皺緊了眉頭。她放下言熠,讓顧媛先照看着,收拾好心情走過去。
她不知道該對向婕說什麼,她不好意思也沒有勇氣開口。告訴她,她並不是她的親姐姐;告訴她,自己走之後,她甚至會連帶失去自己剛剛得來的愛情?真相太過殘忍,雖不是余湛的本意,但她卻無比自責。
“姐。”
她的表情近看很親切,和以往一樣,帶了幾分崇拜。這樣美好的表情,讓余湛羞紅了臉。她無法開口,更不捨得傷害她的妹妹。她舔舔乾澀的嘴唇,嗓音像是從別的地方發出來,根本不屬於她自己:“小婕,我……有話對你說。”
向婕最近的五官不再僵硬木訥,而是有着一種屬於少女特有的陽光和飽滿。她扯開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點點頭。
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喜歡離別,更沒有人,會在和自己的親人、朋友、愛人離別的時候,無一絲動容。但很多時候,無論是病痛、窮困,或是什麼其他的原因,總是會在這種不舍上面狠狠地划幾刀,來顯示命運對人類的主宰。
“對不起,我早該告訴你的。”
空寂的房間,響起余湛沙啞的聲音,自責而難過。
向婕將頭埋在她肩上,聲音委屈又負氣:“姐,是我不好,我不該愛上他的。”冰冷的淚水透過衣衫打在余湛肩上,她心疼得緊,抱住妹妹的頭,低喃着:“愛人怎麼會有錯呢?”
兩人的悲傷心思,連帶着將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哀愁起來。
“如果你們都走了,是不是只剩下我和阿白了?”沉默了一陣,向婕低聲問。
她將頭從余湛的肩上離開,尖尖的下巴越發令人心疼。她就這麼巴巴地望着余湛,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余湛心一緊,鼻子也酸了。
“我會忘掉你們嗎?”
“大概。”
我們在這裏的一切痕迹,都將消逝得無影無蹤。
余湛望天,漸漸地幹了眼淚,臉頰被淚水的鹹度給綳得緊緊的,心臟缺了一大塊,怎麼填也補不起來。到了那個時候,該怎麼去離別,才是最好呢?
我們的世界,既然無法連接,那麼彼此相忘,會不會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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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后,言曜立馬走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后,見余湛已經紅着眼睛回房,他低着頭走過去,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余湛抬頭,見到愛人沉默的臉,內心更加悲傷。她本不是那麼軟性的人,但涉及自己在乎的人,淚水就跟決堤似的,怎麼也控制不住。一方面,可能是她當了母親,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經歷過的事情,打磨掉她的稜角。
言曜揩去她的淚水,啞聲問:“怎麼了?”
“我到現在都不能接受,為什麼我們非得承擔這麼多不可?”余湛靠在他的懷裏,這才稍稍安心下來。他胸膛的溫度那麼真切,兩人的呼吸交纏,但誰又能想到,他們竟然是虛幻的個體?
胸膛起伏了幾下,言曜扳正她的臉,黝黑的眸子清亮而堅定:“我們回去后,只要你能等,我就陪你。到時候,不是又能與他們相見了嗎?上天不會這麼刻薄我們的。”他輕撫她散落的髮絲,食指繞成一個圈,慢慢打着轉。
這個時刻,雖然有些矯情,但她還是很感動。
驚覺自己這段時間的淚水有點多了,不免給他造成壓力,她趕忙收斂起哭喪的表情。言曜笑得胸腔都震動起來,摟住她不停地親,含笑安撫着,俊朗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這麼開心的笑容。
“怎麼越活越回去了?跟個孩子似的。我看,你連兒子都不如了。”他揶揄。
余湛很自然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那也是你寵的。”
兩人苦中作樂,都很好地隱藏起自己的心緒,急於證明給對方看:我還很好,不會給你添麻煩。
余湛窩在他懷裏,猶豫一番,還是問出口:“爸爸和你說了什麼呀?”
環着她的手臂一僵,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情況挺好。”
余湛心裏一片綜亂,掰着他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地彎下去,“那小熠呢?你問爸爸了嗎?”
“能活下去。”
余湛轉身,正對他,看着他近乎完美的唇瓣緊抿着,頓時鬆了口氣。她由衷地說:“兒子能活下去就好,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幾率,也要爭取一下。阿曜,有事兒別憋在心裏,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嗎?”
情人之間的謊言,總是兜不住。
言曜低頭,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好看清俊得出奇。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如果我選擇隱瞞,一定是為了讓你不擔驚受怕。”
余湛嘆氣:“你不說,我先猜着了,豈不是更加難受?”
他身體一僵,定了定神,看向空無一物的牆面。余湛感覺到他的沉默,他的大掌正涌動着不安和焦慮,透過衣物,讓她也跟着不安焦慮起來。她忽然緊緊抱住他的腰,妥協:“我不問了,我不思考了。你要我活得開心,我就不去想那些。”
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比她懂他。這樣一個偏執到病態的男人,她真是心疼又心酸。
言曜這才放心。他摸了摸她的頭頂,啞聲道:“以後這裏只能屬於我一人,就算是父親也不能摸。”
煽動起她內心深處的情緒,她一下子沒忍住,咬住他硬硬的肌肉。
這個可憐又可恨的男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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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情人正低聲細語,氣氛良好,另一邊卻開始大鬧了起來。
肯司狠狠攫住她的手腕,眼底噴火,說出來的話也是火氣衝天:“什麼叫分手?老子這輩子都沒聽說過!”
向婕別過臉,眼睛紅腫,臉上還掛着淚痕。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手上被他死命勒住的痛感,冷聲道:“我們本來沒個正式的諾言,其實也談不上分手。就這樣吧,我累了。”
一整句話被她順順溜溜地說出來,他瞪大眼睛,隨即想到了什麼,軟下口氣:“乖,是我不好。現在我正式求你,當我老婆好不好?”說這話的時候,他白皙的臉頰泛起幾分紅暈。
肯司是鐵性子的人,不大會哄女人。不過聽到她說這番話,心裏詫異之餘,刨除那點顧慮,只覺得她是在和自己要名分,鬧脾氣。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他堆着笑,作勢去摟她,“老婆,原諒我?”
向婕望着天花板,表情更加冷淡。淚水和鼻涕順着管道流回體內,堵着她壓抑的情緒,心臟抽搐地疼。原來割捨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你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半獸人最注重的就是血統,你會接受我這個塔斯人嗎?”她毫不臉紅地說著違心話。
肯司收起笑容,臉一沉:“誰在乎這些?”
“不在乎嗎?你從一開始知道我喜歡你之後,就一直迴避我。後來還說看不上我,不就是在意我的血統嗎?”她看向他略微受傷的眼眸,心尖疼得連呼吸都困難,隨後,她低聲喃着,“何況,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喜歡你了。”
“誰他媽還在乎血統?我早就不知道把這東西拋到哪裏去了!”肯司紅着眼,箍在手腕上的力道加重,情緒幾近失控,“向婕,你到底在乎什麼?別發瘋好嗎?”
我這個人耐心很有限,你別挑戰我的底線好嗎?
向婕和他對視,眼淚終於“唰唰”地流了下來,“肯司,我們好聚好散吧。”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力道強勢地把她禁錮在懷裏,渾濁的熱氣悉數噴在她臉上,憤怒、傷心、不可思議。
向婕別過頭,不置可否。
“我會活下去。”他急急地向她承諾,“到時候,我回來找你。如果你覺得你不可能再愛上我,那我就把你綁回家。”
“肯司,我很累。”
你走之後,我會忘了你,可你卻不會忘了我。帶着鮮少的記憶活這麼久,再來找我,我怕到時候年華逝去,記憶中的我也不會過於美好。所以,趁着我們還沒陷太深,及時放開好嗎?
肯司沉默下來。
“放開我吧。”
他依她的意鬆開她的手腕,向婕心裏失落又慶幸。她轉身,朝着大門走去。
“放開你的手,不代表放開你的人了。”肯司冷哼一聲,追上去,從背後輕而易舉地撕開她的衣物,打橫抱起她摔進大床上。
向婕只覺得天旋地轉了一會兒,上身清涼,覆在冰冷的棉被上,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肯司解開皮帶,沉着臉覆上她的身子,制住她亂動的四肢,疲憊而真誠地說:“我陷得很深了,所以你不用心疼我。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是我最美的新娘。”
“我會等,只要你還在。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向婕軟□子,任由他嵌進自己體內。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