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度混亂

第3章 再度混亂

第3章再度混亂

01

“簡樂檸,你怎麼認識許岩的?你是在哪所學校念的初中?我念初中的時候怎麼沒聽說過你啊?”軍訓休息的時候,唐煜纏着我問許岩的事。

唐煜和許岩小學、初中一直是同學,兩家似乎也有些淵源。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與許岩發生過什麼,可是唐煜纏得我厲害,我只能半真半假地向她解釋:“我以前在安信中學,許岩曾來過我們學校找我的同學,所以認識了。”

我沒有說謊,事實的確是這樣,許岩來找過林嘉瑞。

“你的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男的。”

唐煜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狹長的丹鳳眼微微斜視了我一下,沉靜了一會,又好像很不解,繼續追問我:“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不然你上次為什麼一見到許岩就露出那種表情?你怕許岩?”

我握着帽子的手抖了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找回自己正常的語調,答道:“我的同學和許岩的關係不太好,之前鬧過一些不愉快,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好說的。”

“我知道了,肯定是許岩到你們學校找你同學的麻煩吧?他最近幾年老是到處跟人打架。他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文文靜靜的,一張娃娃臉還蠻可愛的,估計是他弟弟出生了的原因吧!”

唐煜一副很了解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清秀的眉宇間夾雜着淡淡的憂愁。

估計是覺得說別人的家事不太好,所以她沒再說下去了,我也沒有追問,因為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林嘉瑞曾和我說過許岩的身世,許岩現在的父母又生了一個兒子,他受到的待遇當然有所不同了。

我對許岩一直不曾有過好感,有段時間很恨他,恨他毀了我的一切,就如同我恨那晚所有丟下我的人一樣,因為他們,我再也無法像一個正常的女孩一樣清清白白地活着。

女孩可以不驕傲、不高貴、不突出,可是她該乾乾淨淨地活着,可我並不幹凈了。

直到前幾天,林嘉瑞的出現讓我領悟到,我所謂的恨,只是在獨自舔舐傷口時的一種感受。

所有人都沒有錯,包括許岩。

他傷害我的時候,一心認為是我害死了童星雨,他不知道他可憐的妹妹其實早已和他的親生父親一樣,癌症晚期,註定死亡。

許岩本來就是一個偏激的人,他恨起來只能選擇傷害別人來慰藉自己。其實他很可悲,身處那樣的家庭,身為養子,養父母又有了親生兒子,會怎麼對待他,其實很容易想到。雖然表面上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他心裏應該不幸福吧。

那個家給過他溫暖嗎?如果給過,他為什麼還要選擇墮落,為什麼還會對童星雨這個親妹妹如此在乎?

如果說我現在完全不恨許岩,那是假的,恨還是有的,只是沒有之前那麼深了。

每每想起他對我的侮辱,我的心總會揪得很痛,所以我無法原諒,即使他與我一樣可悲。

集合的哨聲響起,我和唐煜再也沒有閑聊下去,雙方似乎都覺察出了氣氛的尷尬。

軍訓一直持續到日落,等我們解散去吃飯的時候,高二、高三年級的人已經陸續從食堂里出來了,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我的眼前閃過,當我以為出現了錯覺的時候,身旁的唐煜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叫起來。

“啊!那是我念初一時的同學!”

我正感到驚愕的時候,就看到唐煜滿臉驚喜地朝不遠處揮着手,嘴裏喊着林嘉瑞的名字。

然後,在我放大的瞳孔中,出現了林嘉瑞的身影,他同樣滿臉驚喜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唐煜,怎麼是你啊?你和簡樂檸一個班啊?”

我很奇怪林嘉瑞怎麼會在我們學校,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路過,倒像是剛從食堂吃完飯出來。

“是啊!你和簡樂檸認識啊!哦,他讀初二時轉了學,就是轉去你們那裏吧?”唐煜朝我問道。

“嗯,我和林嘉瑞同班。”我老實地回答她,隨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少年,不解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林嘉瑞撓了撓頭,將我拉了過去,尷尬地朝唐煜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在這裏念體育班,我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時候,中考已經結束了,補考也考得不行,不過我體育好,所以家裏出了點錢,就來這裏了,其實我就是衝著你才來這裏的,怕你一個人在這裏孤單。上次沒有告訴你,是怕你不理我,所以我就沒說,後來都忘記說了。”

林嘉瑞緊緊地貼着我,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沐浴乳味道,看着他身上的裝扮,驚覺他應該已經洗完澡了。

可是他怎麼會這麼快,我們剛剛解散啊,難道體育班不用軍訓嗎?我的耳朵暖暖的,能感覺到林嘉瑞呼出的氣撲在了我的耳朵上,頓時臉上發燙,剛躲開,就看到唐煜望着我們倆笑得很曖昧。

我的耳朵有些酥麻,腦海里還迴響着林嘉瑞的話。

他說是衝著我才來這所學校的。

我突然覺得心裏很溫暖。

當初他剛轉來我們學校的時候,調侃地說,我和安小朵都在這裏,他怎麼能不來?可我一直知道,他是沖安小朵才來的,可是這一次,他卻說是為我來的。

我抬起頭看向林嘉瑞,他正朝我咧着嘴笑,表情很真摯。

經歷了那麼多事,我這次竟然輕易就相信了。林嘉瑞這次是真的想守着我,就像一個真正的朋友一樣守着我。

就像他說的——“我在呢!”

這次是真的在,在這個陌生的校園裏真實地存在着,我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熟悉的微笑。

孤獨空虛了好久的心突然被填充得很滿,我是真的覺得很溫暖。

“哇!你們倆不對勁哦!簡樂檸,上次那麼多東西不會也是林嘉瑞送給你的吧?看你臉都紅了,我肯定猜對了!說吧,你們倆是不是那種關係啊?”唐煜倚靠在我的肩上,促狹地說道。

旁邊路人的目光被她的話吸引過來,我覺得很難為情,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林嘉瑞。

雖然我對愛情的認知不深,但對於愛情和友情,我向來分得很清楚。

從小我就知道,我與林嘉瑞之間的感情從來不是愛情。

就像我可以和他扭打在一起,不覺得彆扭,可是靠在一起說話,他的唇貼着我的耳朵卻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們都知道彼此的心裏藏着掩着的人都不是對方。

林嘉瑞喜歡的人一直是安小朵,從小學到現在,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雖然他從未提起過,但我知道,他為我傷了許岩而被拘留的那陣子,安小朵跟着柒軒離開了,他心裏應該不好受。

守了那麼多年,安小朵還是跟別人走了。

而我呢?比起林嘉瑞,又好過多少?02“相約不如偶遇,趁現在軍訓晚上不用上課,林大少請我們去外面吃飯吧!學校食堂的飯菜好難吃啊!”

唐煜是個很熱情的人,閑談幾句就慫恿林嘉瑞請我們吃飯。

林嘉瑞沒有拒絕,樂呵呵地摟着我和唐煜的肩膀,朝校門口走去。

走到轉角處,我們遇到了正在打電話的少年。

“這周不回,我有事。就這樣,掛了。”

少年煩悶地掛掉電話,狠狠地捶了一下牆,一轉頭,他便看到了我們,表情出現了一秒的怔愣。

再次遇到許岩,我們之間的糾葛註定難解。

“許岩,這麼巧,這也能遇到你?老同學林嘉瑞說請我們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啊?多一個人又吃不了多少,反正林大少有錢,是吧,林嘉瑞?”

不明狀況的唐煜熱情地和許岩打招呼。

林嘉瑞站在一旁,臉色陰沉,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環住我的肩膀,緊緊地將我護在他的胸前。

我知道,他是想給我力量,擔心我見到許岩會崩潰,但他不知道,我與許岩早就見過面了,還不止一次。

我平靜地朝林嘉瑞笑了笑,告訴他我沒事。

局面就這麼僵持着,許岩在對面冷冷地看着我們,望着林嘉瑞的目光帶着一絲怨恨,他恨林嘉瑞用刀刺了他。

本以為許岩會拒絕,沒想到他突然勾起唇角,輕笑起來:“去啊,幹嗎不去?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啊!”

說完,他走過來,硬擠在我和林嘉瑞的中間,肆意地笑着,彷彿剛才他臉上的怨恨都是錯覺,好像之前我們之間發生的種種不快都是不存在的。

林嘉瑞挑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館,因為唐煜想吃辣的。

我對吃什麼沒太多要求,許岩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林嘉瑞早在我們之前就吃過飯了,加上碰到許岩,想必他也沒多大胃口。

我們三個人各懷心事,卻又不好在唐煜的面前表現出來。

唐煜一個人拿着菜單興奮地點着菜。

位子是四人桌,不大好安排,我和林嘉瑞坐在一排,對面便是許岩和唐煜。唐煜想坐外面,所以許岩被擠進了裏面,正對着我,我一抬頭就能看到少年墨黑清冷的眸子,他正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喝了一口白開水,隨意地翻着桌上的菜單,林嘉瑞被唐煜拉着討論要吃什麼,目光時不時朝我投過來,嘴角帶着一絲苦笑。

唐煜是無心的,可是真的讓我們很尷尬。

看着菜單上的價目,我不禁睜大了眼睛,有些擔心地望了林嘉瑞一眼。

這家店的菜好貴,隨便一道就五十元以上,唐煜是有錢人家出來的,自然不會嫌這裏的菜貴,抱着宰林嘉瑞一頓的心理,下手更狠了。

我雖然知道林嘉瑞家有錢,可是總覺得一頓吃那麼多很不值。

“唐煜,就這麼多吧,別再點了,我們四個人吃不了那麼多,何況林嘉瑞已經吃過了,我也沒多大胃口。”

我終於忍不住喊住了毫不客氣的唐煜,唐煜聞言,一臉戲謔地看了我一眼,合上菜單,道:“嘖嘖!還說你倆之間沒事,現在怕我吃窮他,都出來阻止啦!”

“別瞎說!”我有些惱怒,語氣不自覺地重了些。

唐煜怔了一下,收住笑,臉色有些難看,嘟囔着:“開玩笑嘛,這麼嚴肅做什麼?”

我向來是一個不太會解釋的人,這會惹惱了別人,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就這麼獃獃地坐着,低着頭沉悶地喝水。

我不喜歡別人老拿着沒有的事說來說去。

一度沉悶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林嘉瑞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裏拿着菜單,另一隻手拍了拍唐煜的肩膀,笑道:“唐大小姐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呢。乖啦!哥請你吃雪糕。”

說罷,他轉身去了服務台付賬——這家餐館的規矩和別的地方不同,要先付賬才能上菜。

唐煜就像是一個孩子,林嘉瑞一哄她就高興了,她跟着林嘉瑞走向服務台,纏着他要吃雪糕,餐桌上就只剩下我和許岩了。

可能是我們之前的爭執引起了他的興趣,許岩的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把玩着手機,嘴角習慣性地勾起。我向來看不懂他的笑容,不知道他的笑容裏帶了多少冷,多少暖。

他說:“簡樂檸,你還在和他糾纏不清,你是想逼着我不讓你好過嗎?”

我裝作沒聽到他的話,仍然低着頭喝水。

林嘉瑞說過,他和許岩曾是朋友,他們之間的鬥爭是因為童星雨而起,又因為我不得善終。

我不明白為什麼許岩對林嘉瑞如此憎恨。

童星雨住院並不是因為林嘉瑞打她,而林嘉瑞刺他那一刀也付出了代價,他為什麼還要如此執着。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

許岩告訴我,他是個男人,男人最不可傷害的就是尊嚴。

就算林嘉瑞沒有打他的妹妹,可林嘉瑞的行為不是也在傷害童星雨嗎?他花錢從童星雨的身上找安慰,找安小朵給不了他的愛情,就算理由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掩蓋他自私的本質。他自私地在被安小朵傷害后,用錢買了童星雨的自尊。這一點深深地傷害了許岩,作為哥哥,他竟然讓親妹妹為了生計而去當別人的替身女友,這一點比林嘉瑞用刀刺他還讓他受傷。

想起童星雨,我總會想起那雙和安小朵很像,但比安小朵純凈許多的眼眸。總會想起那個女孩純真的笑臉,天真地問我:“簡樂檸,你的成績那麼好,你能幫我算下三萬六千六百十五塊四毛錢,每天花十塊的話,能花幾年?我的腦子糟透了,不怎麼會算。”

我猛地覺得心裏酸楚不已,眼眶有些濕,直到林嘉瑞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才從那個少女留給我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簡樂檸,你怎麼不吃啊?”

坐在右手邊的少年朝我微笑,十分溫暖。

03“這個真好吃,林嘉瑞,你的雪糕不吃就化了,你不吃我幫你吃了。”

唐煜搶過林嘉瑞手裏已經化了一些的巧克力雙星球,明媚的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

林嘉瑞倒也不怒,繼續慢條斯理地夾着菜。

除了唐煜一個人在說話,我們三個人都很沉默,一般都是她問到了,才有人回答一句。

“許岩,你怎麼也沒穿軍訓裝?難道你和林嘉瑞一樣,也上體育班嗎?”

唐煜的嘴裏含着雪糕,口齒不清地問身旁的許岩。

許岩微微抬起頭,看了唐煜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專心吃菜的林嘉瑞身上,口氣隨意道:“我可是剛被人捅了刀子死裏逃生的人,哪有力氣上體育班折騰啊?”

“你被人捅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捅哪裏了?捅你的是誰啊?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握着水杯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杯子掉在了地上,當場碎成了很多塊。我慌亂地蹲下來去撿,手指剛觸到玻璃碎片就被割了一下,鮮紅的血從指尖滲了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疼。

“我來吧!”林嘉瑞不知何時蹲在了我的身旁,隨手扯過桌上的紙巾將我流血的手指裹住,然後自己撿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看見他消瘦的脊背也在顫抖。

我的眼睛有些酸澀,眨了眨眼,想哭卻不能哭。

我感到很悲哀,為我們所有人感到悲哀。

唐煜還在不死心地追問許岩那件事,許岩從座位上站起來,朝唐煜笑了笑:“林嘉瑞還真沒說錯,唐煜你就像個小孩子,說什麼都信。我吃飽了,先走了。今天就謝謝林大少了,改日我請。”

許岩說話的時候,林嘉瑞的手機響了。

林嘉瑞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怔了一下,隨後朝我們揮了揮手,一個人跑去外面接電話了。

我望着林嘉瑞匆忙離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些慌,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逝去。

“你都沒吃什麼就要走啊?真掃興,我也不想吃了,一起走吧。簡樂檸,你還吃嗎?”

唐煜抓着要離開的許岩,歪着頭朝我說道。

我搖了搖頭,望着滿桌沒怎麼動過的菜,怎麼也提不起胃口。

唐煜想買護膚品,於是拉着許岩陪她,而我則在飯店的門口等林嘉瑞。

林嘉瑞就站在馬路邊的梧桐樹下打着電話,臉上帶着一些緊張而又喜悅的神情。

天空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我站在屋檐下,望着雨中的林嘉瑞,瞬間明白了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見雨勢變大,我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把傘,撐開,朝雨中的少年走去。

即使是她打來的,他也沒必要如此激動,就算淋雨也不在乎。

我內心腹誹着林嘉瑞的痴傻,卻又忍不住心疼他。那麼執迷不悟的他,就像小時候執迷不悟的我,那個只要軒軒一回眸,就可以忘記他的冷漠,瞬間笑起來的“小眼睛”。

在某些方面,我與林嘉瑞是那麼相似。

“按你說的買的,送了,她也拿了,應該是歡喜的吧。”

我前行的腳步猛地停住,身體僵硬地看着走到一旁的報刊亭里,繼續打電話的林嘉瑞。

我就在他五步之外的地方站着,聽着他漸漸嘶啞的嗓音,還有那從手機里隱隱約約傳出的嬌柔聲,我身體裏的暖意在漸漸消失,那顆不久前還被填充得滿滿的心,在慢慢地被挖空。

在林嘉瑞掛斷那個電話前,我及時轉身,面無表情地衝進了這場下個不停的雨里,只留下一把傘在地上,雨傘倒過來,盛了一傘的雨水。

“你的眼睛治好后還會回來嗎?”

“你把她的事告訴柒軒了嗎?他怎麼說?他知道小眼睛喜歡他嗎?”

“小朵,我覺得有點累,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可我還是等着。你如果不打算回來了,就告訴我,我等不了就不等了。我對自己說,就等三年,這三年如果你不回來,如果小眼睛沒人要,我就要她了。”

“我覺得她挺孤單的,我也挺孤單的,如果小時候我喜歡上的是她就好了。”

……

原來,他們都知道了。

安小朵知道了,柒軒也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我被許岩傷害的事情。

是林嘉瑞說的,他把我受到的傷害自作主張告訴了他最愛的安小朵,難道他以為安小朵會因此為我感到難過嗎?

我們早已不是小時候的安小朵和簡樂檸了。

那麼討厭我的安小朵,曾經傷害過我的安小朵,知道這件事後一定很開心吧,她一定會這麼想:瞧,簡樂檸,你多可憐,柒軒不要你,現在連老天爺都拋棄你。你爸媽還不知道這件事吧?知道的話,你媽的心臟病肯定又要犯了吧,柒軒也知道了,可那又怎樣,他會同情你嗎?他仍然在美國陪着我治眼睛。簡樂檸,你真失敗!柒軒也知道了,是安小朵告訴他的,他是不是也會這麼想:小眼睛,你真臟!是的,這次是真的髒了。

那麼愛乾淨的少年,怎麼會留戀如此骯髒的我?我在雨里拚命地跑着,雨越來越大,打在身上有點疼。

我剛才多想跨過那五步的距離,對林嘉瑞吼,為什麼要把這一切告訴安小朵?為什麼要讓我變得如此可憐?為什麼要將我的傷口暴露在已經遺棄我的朋友面前?為什麼要把我僅剩的自尊也踐踏了?你讓我以後怎麼挺直脊樑地站在安小朵與柒軒的面前?怎麼高傲地向他們宣告,被拋棄的我,沒有他們的我依舊可以活得很好?簡樂檸最不想要的是安小朵的同情,最不稀罕的是柒軒的憐憫,因為那些會損害她的自尊心。

04我將林嘉瑞給我的東西全部丟進了垃圾桶里,連帶着安小朵的同情一併丟了。

我慶幸自己沒有貪圖一時的美好用了那些東西,不然我不會原諒自己的,竟然給了安小朵看低我的機會。

宿舍里的人對我的做法都感到驚愕,最吃驚的是唐煜,那天我的突然離去一直讓她心存疑惑。

“簡樂檸,你和林嘉瑞是不是吵架了?這幾天你一直避着林嘉瑞,我覺得很奇怪,你們倆是不是鬧矛盾了?”唐煜湊在我的耳邊,問我。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埋頭整理自己的衣物,對她的疑問置若罔聞。

見我沒理她,唐煜立刻就生氣了,她是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冷落?俏臉立刻板了起來,憤怒地甩手而去。

“不願意說就算了,給什麼臉色啊?得罪你的人又不是我,你以為全世界都欠你了?”

“唐煜,別這樣說,簡樂檸一定是心情不好。”何以然她們幫忙勸着唐煜。

“就她心情不好?我也心情不好,那我也要擺臉色給她看嗎?”

我像沒聽到唐煜的吵鬧似的,仍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我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沒事總愛跟人吵架打架的“小眼睛”了,我不再喜歡吵架惹麻煩,自從發生了許岩那件事後,我甚至都不怎麼愛說話了。

我喜歡沉默,甚至希望就一直這麼沉默下去,安安穩穩地念完高中三年,離開這裏,再平平淡淡地念完大學,一直這麼默默地生活下去,將我不堪的過去一併掩埋在時光的泥淖里。

“對不起!”

唐煜還在生氣,我收拾好準備出門的那一刻,回頭朝她道歉。

唐煜愣了一下,我已經沒有心思知道她是否原諒我,背着包就走出了宿舍。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嫌隙很容易產生,可是消除嫌隙很難。

今天是學校開學以來第一次放假,我背着書包走到校門口,望着一對對相伴而行的父女或是母女,抬起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望着頭頂上毒辣的驕陽,我彷彿看到了在三十多層高樓上踩着高架給人蓋房的父親,還有那在昏暗的車間裏,大汗淋漓,卻仍在埋頭苦幹的母親。

我將眼裏的淚水逼回去,站在喧鬧不止的校門口,突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有比友情和愛情更珍貴的感情,那就是親情。

我感到很欣慰,自從發生安小朵那件事後,這幾年我都沒給年邁的父母帶來任何煩惱,就算沒有能力出國,但我畢竟憑自己的能力考上了這所重點高中,讓向來被別人看不起的父母在其他家長的面前挺直了身板。

我感到很欣慰,在這樣的日子裏,不用麻煩他們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家,沒有帶給他們更多負擔。

我感到很欣慰……

我唯一感到愧疚的是沒有保護好自己,在被眾人拋下的時候,不夠強大到讓自己不受傷害,因此丟失了自己,藏了一心的秘密。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簡樂檸,不要哭,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要就此放棄了未來的幸福。

上帝是公平的,之前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你未來的幸福做鋪墊。

我一直這麼堅信着。

往前沒走幾步,就聽到背後有人喊我,轉過頭一看,竟然是肖晶晶。

可能是上次電三輪被許岩的車撞壞了,肖晶晶今天騎了一輛電瓶車,車子很新,像是新買的。

望着不遠處肖晶晶被驕陽曬得通紅的臉,我的鼻子猛地一酸,腳步慌亂地朝坐在車上朝我招手的女孩奔去。

簡樂檸,你憑什麼對友情如此絕望?你還有肖晶晶,還有那個陪了你這麼多年,卻未曾離去的少女。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哎喲!姑娘你是有多想我啊?快勒死我了!”肖晶晶抓住我摟着她脖子的手,陰陽怪氣地說道。

“晶晶,見到你真好!”

我鬆開雙手,望着眼前這張熟悉的容顏。

肖晶晶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真摯地笑着,我都能從那雙帶笑的黑眸里看到自己眼裏晶瑩的淚光。

肖晶晶被我看得有些慌亂,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聲音顫抖地問:“簡樂檸,你怎麼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來得那麼洶湧,最近這陣子,我似乎變得愛哭了。

我急忙擦乾眼淚,朝肖晶晶揮了揮手,別過臉去,笑道:“沒什麼,就是見到你太激動了。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別來接我了嗎?所以我以為你不會來,打算自己坐車回去。一看到你,我就覺得特別溫暖,特別感動。晶晶,你對我真好。”

“哎喲!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簡樂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啊?快點上車吧,外面熱死了,早回家早舒坦!”

肖晶晶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我長長的頭髮,丟了一個頭盔給我。

我看着她熟練地發動車子,目光落在車的尾氣管上,驚愕道:“晶晶,你這是一輛摩托車啊,我還以為是電瓶車呢!”

“電瓶車的電哪能撐到送你到家啊,你看,我這輛車不錯吧?你別看外面的機身很新,其實裏面全是舊貨。這是我跟別人買的二手貨,請人組裝的,省錢也實用。”肖晶晶得意地對我說道。

我坐在車後座上,望着肖晶晶淳樸而又明媚的笑臉,心中不由得動容。

我還記得當初那個不想念書要跳樓的肖晶晶,比起記憶中的她,現在的肖晶晶更生動,更有活力。

與她相比,當時的簡樂檸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肖晶晶的,我的,都不同,可是這並不影響我們彼此依賴。

我發現這才是我想要的友情,不會因為一言兩語就和你置氣,不會因為愛情就此丟下你。

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你冷了,我給你一個依靠;我冷了,你給我一件棉襖。

這種感覺真好。

離開的時候,我回頭望向漸行漸遠的學校,看到了站在校門口,遠遠地凝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林嘉瑞。

少年的身旁停着輛黑色的私家車,有人殷勤地為他打開了車門。

我決然地轉過頭去,仿若未曾看見。

05快到家的時候,路過棚戶區外的小菜市場,肖晶晶停下車,說要去買點菜給她爸爸下酒。

我背着鼓鼓囊囊的書包站在弄堂口,守着她那輛新摩托車等她回來。

這個地方魚龍混雜,無處不散發著一股市井之氣。

過往的行人都是下班的工人,閑逛到此順便買點東西的老人,或是牽着半大點的孩子拎着個大包來買菜的家庭主婦……

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此,卻唯獨不該出現那樣的少年。

弄堂口,一個鬢髮發白,年齡卻不大,約莫四十歲的女人坐在小板凳上賣着自己家種的韭菜。她的身旁蹲着一個打扮很時尚的少年,黑白色格子襯衫,配着一條黑色的哈倫褲,褲子上的鏈子因為他蹲着,所以垂落在地上,穿着的球鞋上的“耐克”標誌十分顯眼。

少年側對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隱約看到他的鼻樑很挺,輪廓讓我覺得有些熟悉。

那個看上去比同齡人蒼老許多的婦女一直低着頭,安靜地擇着她的韭菜,動作遲緩,但擇得很仔細。蹲在一旁的少年伸出白皙的手想要幫她一起擇,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她打那隻手的時候,動作敏捷多了,那個男生的背挺直了一些,僵硬地收回了手。

看了許久,我也沒看出這兩人是什麼關係,說是母子,可這兩人的裝扮又差得太多。那個女人一看就很窮,可那少年則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遐思間,我的肩上一熱,肖晶晶已經買完了菜走到我的身旁,熱乎乎的手搭在我的肩上,順着我的目光朝弄堂口那對男女望去。

“是不是覺得他們很奇怪?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肖晶晶突然朝我挑了挑眉,一臉神秘地說道。

我看着她,搖了搖頭,問:“誰啊?”

“你還記得我們念初中的時候,學校有位叫童星雨的同學嗎?就是後來和林嘉瑞談了一陣戀愛的女生。這是她媽媽,童星雨出事沒多久,她就在這裏賣菜了。她身旁那個男的,不知道是她的什麼人,看着長得蠻帥的,時不時會來這裏看那個女人賣菜。聽附近賣魚的胖男人說,那男孩是她的兒子,可是那女的說不是。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呢!”

肖晶晶的話音剛落下,我便已經猜出那個少年是誰了,心中不免波瀾四起。

肖晶晶沒有看到許岩轉過頭來,所以不知道她此刻所說的少年便是上次撞壞她車的那個。

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許岩,在一個不該他出現的菜市場裏。

等了許久也未見有人來買她剩下的韭菜,童星雨的媽媽從凳子上站起來,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旁邊的少年見狀,急忙站起身來,伸出手想要攙扶女人搖晃的身體,卻被一把推開了。

“你別再來了,我看見你就煩!”那女人啐罵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背對着我們的少年停住了腳步。

“小眼睛,別看了,快回去吧,別讓你爸媽等急了。”

肖晶晶拉着我上了車,車離去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正好對上那雙隱隱泛淚的眼眸。

一時間,我竟忘了收回視線。

自相識以來,我一直覺得許岩是那種殘酷而又冷血的人,他是沒有眼淚的。

到現在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是不哭,而是未到傷心處。

看到我的那一刻,許岩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愕,隨即飛快地伸出手擦了一下眼淚,又恢復了以往那高傲的樣子。

我默默地轉過頭,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落在肖晶晶的脊背上,假裝沒看到他的脆弱,他那不願意被人看到的哀傷。

我成全了他的倔強,心裏卻莫名地留了一道印記。

許岩被推開時那僵直的脊背,還有藏在他黑色眼眸里的悲傷,讓我想到了我自己。

我和他都是一出生就被遺棄的人,對於命運,我們沒有選擇,但我們都不願意屈服。

從六歲那年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一直想離開棚戶區。

而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迫切想要回來?

06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在家門口,正好遇到工作回來的老爸。

媽媽說我現在寄宿,難得回來一次,所以買了一些好菜。

“多吃點,你看看,你又瘦了。軍訓曬得這麼黑,還瘦的話,就很難看了。”媽媽說著,夾了一塊紅燒豬蹄給我。

我看着碗裏那醬紅色的肉,覺得有些膩,但還是都吃進了肚子裏,然後微笑着喊爸媽一起吃。

我爸老簡還是老樣子,吃飯的時候喜歡扯八卦,對於我在學校的事情,他沒有我媽感興趣,他聊的都是巷子裏的家長里短。

“今天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我們這裏的劉書記,他說我們這裏快拆了,不知道那錢是按人頭算,還是按房子的大小算。現在市區的房價那麼貴,要是拆了,得找房子去了。”

爸爸抿了一口黃酒,對我們說道,瘦削的臉上紅撲撲的。

閑聊間,我給他夾了一條小鯽魚,他見狀夾了起來,咬了幾口,吐了刺,繼續自顧自地說:“唉,早幾年就說要拆了,現在又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小子還向我保證,說今年不拆他就不姓劉。可是他話誰信啊?他去年還說房價再漲他就不姓劉,瞧,今年房價又漲了,可他還姓劉。”

“弄堂口老李的兒子要離婚了,孩子都七八歲了,夫妻倆都不要。不要還生什麼孩子呢?現在的小年輕,就知道自己舒坦。王東書家那女兒就是那樣,什麼情啊愛啊的,不顧她爹媽的反對,跟了個小痞子,出去後到現在都沒消息。今天我還看到王東書的老婆跟人說起這事,在巷子裏哭呢,咱閨女以後可不能那樣……”

我和媽媽都很耐心地聽着,他一直有說不完的八卦,有時候我都訝異,這個棚戶區里真的有那麼多故事嗎?爸爸的興緻越來越高,估計是酒勁上來的緣故,他的耳朵都漲紅了。

我吃完了飯,坐在一旁聽他繼續說,媽媽在一旁微笑着。

看着這兩張已經蒼老卻依舊可愛可親的臉,我的心暖暖的。

雖然一直想離開棚戶區,但我從不想離開這個家,因為它是這樣的溫暖。

屋外有人喊“老簡”的時候,我和媽媽已經吃完飯了,爸爸還在啃着大半根肉骨頭,媽媽在廚房洗碗,我在擦桌子。

“老簡,在吃飯呢?你老婆呢?我家老婆子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喊你老婆給她刮一下痧。”

有人從門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站在我們的身旁說道。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着柒軒爺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思緒頓時恍惚起來。

他們不是去美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柒軒的爺爺和奶奶都回來了,那柒軒和安小朵呢?我的心一緊,眼睛緊緊地盯着柒軒的爺爺,想問些什麼,卻沒有問出口。

他們回不回來關我什麼事呢?簡樂檸,你還在緊張什麼?“這不是小眼睛嗎?也在家啊!今天是星期五吧,雙休放假了。老簡,瞧你家閨女,長得真是越來越標緻了。”我沒有開口,倒是柒軒的爺爺看到我,先說了起來。

我朝他點了點頭,從旁邊找了一張凳子,禮貌地示意他坐。

我爸瞥了我一眼,不以為然道:“標緻什麼啊!從小就是個野丫頭,哪有你家孫子長得清秀。”

話雖這麼說,爸爸卻得意地朝我眨了眨眼。

“唉,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看不到摸不着,像沒這個人似的。”柒爺爺嘆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繼續道,“還是你家小眼睛好啊,成績好,又聽話,考上這麼好的學校。哪像我家柒軒,現在和安小朵待在美國,就不想回來了。美國畢竟是小年輕去的地方,我和我老婆子待不慣,還是回來了。雖說兒子孫子都在外面,但是這裏有鄰居,還是這老地方有人氣啊。活了大半輩子,就是離不開。”

我懸着的心“咯噔”了一下,心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原來他們還沒有回來,我以為……

呵!簡樂檸,在想什麼呢?前幾天剛聽到林嘉瑞和安小朵打電話,知道他們不會回來,怎麼可能幾天後又突然回來了呢?

既然離開了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回來,他們不是柒爺爺和柒奶奶,人老了,想落葉歸根。

不過不回來也好。

不見面,不思量,不尷尬,不觸心。

不回來,很好。

07大堂姐來我們家找靈耳的時候,我媽去了柒爺爺家幫柒奶奶刮痧,我爸醉酒後早早地洗漱完去睡了。

她進來的時候,我一個人趴在卧室里的書桌上寫作業。

“樂檸,今天靈耳沒來你們家嗎?我下班回來,沒看到她在家,以為她出去玩了,可是現在都快七點了,她還沒有回來。她有沒有來過你們這裏?”

大堂姐急得眼眶都紅了,聲音帶着哽咽。

我跟着她緊張起來,從凳子上站起來,拍着她的肩膀安撫她:“是不是去同學家玩了?”

“我都找過了,老和她玩的幾個孩子都說沒見到她。家裏的東西都沒有動過,鄰居說她根本沒回來過。我在她床上的枕頭上看到了這個,樂檸,你說我家靈耳是不是離家出走了?”

大堂姐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手指顫抖地從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日記本遞給了我。

那是靈耳的日記本,日記里記錄著一個八歲孩子用稚嫩的筆跡寫下的真實情感。

“媽媽天天很晚才回家,今天打雷了,我一個人害怕,可是媽媽還在上班,沒有回家,我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着,想着媽媽什麼時候回家……”

“今天李東穎的媽媽給她買了一件很好看的新衣服,說要兩百多塊,我讓媽媽也給我買新衣服,可是媽媽沒有買。媽媽很小氣,從不給我買新衣服,連零食都很少買……”

“二奶奶和我說,靈耳,你是你媽撿回來的。在小檸姨媽家吃飯,有鄰居過來,說我和小檸姨媽一樣,都是撿回來的。他們是笑着說的,可是我好難過,我是媽媽生的……”

“黃薇薇說她也是撿的,不是媽媽生的,我終於知道了媽媽為什麼那麼小氣,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孩子的媽媽那樣愛我,因為我不是她生的。黃薇薇說想去找親生媽媽,親生媽媽會給她買新衣服,我也想,可我不是為了新衣服……”

……

日記里很多字是用拼音寫的,可是看得出來,寫這些話的孩子很認真、很傷心,日記本的紙張有很多水痕,似乎被淚水打濕過又幹了。

大堂姐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抓着我的手,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是不愛她,我把她當心頭肉,我這麼節儉也是為了她,她要上學,以後還要上大學的。這孩子怎麼這樣啊?嗚嗚……她要怎麼去找她的親媽啊?她怎麼就不像你這麼省心呢?”

我抓着大堂姐的手,幫她擦着眼淚,聲音有些嘶啞:“姐,別哭了,我們先去找靈耳吧!”

“去哪裏找啊?”

“總會找到的,我去喊些人一起找。”

大堂姐是二叔家的女兒,叫簡慕華。幼時,因為喪母,她和二堂姐從小就待在我家,直到二叔又娶了新二嬸,她們才被接回去。她十八歲那年,和別人出去亂混,認識了一個混混,也就是現在的大姐夫。兩人走在一起,最終結了婚,可是生活一直過得很拮据,她又不孕不育,直到二十八歲也沒懷上孩子,所以就抱養了靈耳。

那年我九歲,看着靈耳被抱回來,小小的,肉肉的一團,於是我想,我當年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看到靈耳,我就彷彿看到了自己。

自從有了靈耳,姐夫和姐的性子都變了,都變得成熟穩重了。為了孩子,向來遊手好閒的姐夫跟着別人去了工地打工,而大堂姐也是邊上班邊帶孩子。為了多賺點錢,她常常加班加到很晚,自然也沒有多少時間照顧靈耳。

靈耳不像我,我小時候在未發生那件事前,性格還算外向,但靈耳不同,她自幼內斂且早熟,從小就懂很多事,從她的日記里也可以看出,靈耳比其他孩子想得多。

靈耳離家出走了,這孩子一定是計劃了很久。

夜晚,整個棚戶區燈火通明。

好多人聽到這件事後,都來幫我們一起尋找。

我爸的酒早醒了,我媽也回來了,每個人都拿着一個手電筒,跌跌撞撞地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

“靈耳——”

“靈耳——”

……

一句句呼喊,一聲聲嘆息……

我的眼裏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水,彷彿丟失的是我自己一般,那個半大點的自己……

從小到大,我一直想逃離這裏,離開這個棚戶區,可終究比不上一個還未長大的靈耳。

她的離開,比我堅決得多,但也讓人擔心得多。

靈耳畢竟是個孩子,即使再早熟,也看不透所有的情感,就像她看不懂堂姐和姐夫對她的愛一樣。

當眾人空手而歸,扼腕嘆息,大堂姐哭得撕心裂肺,幾度要昏厥過去時,失蹤了大半夜的靈耳終於被人送回來了。

我沒有料到,送靈耳回來的人竟然是他,更想不到,這一晚對於靈耳來說,是孽緣的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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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剩我孤獨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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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度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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