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終獲光明(5)

第27章 終獲光明(5)

第27章終獲光明(5)

她發現陸漫漫並沒有來學校。問過知情的同學才得知,開學后只有陸漫漫的媽媽來了一趟,神色憂傷地為她辦理了休學手續,陸漫漫並沒有來。休學的原因,眾說紛紜,最後,在梁老師那裏,得到了證實。梁老師意味深長地對玖玥說:“你們是好朋友,去看看她吧!”

陸漫漫此刻正躺在醫院裏,手背上輸着液,渾身發燙,她本來就瘦,躺在醫院的被子裏,彷彿消失了一般。玖玥趕到醫院的時候,她剛剛從一場昏厥中蘇醒過來。

聽梁老師說,陸漫漫在家中忽然暈倒被送到醫院,查出患了血癌,也就是白血病。玖玥還是半信半疑,在路上時還天真地想:這不是韓劇中的美麗女主角才患的病嗎?陸漫漫這麼粗枝大葉,老天爺不會想起她的。

果然,陸漫漫一見到玖玥,就容光煥發精神百倍,招呼她到床邊坐。病房裏只有漫漫媽媽在陪床,和玖玥打了個招呼就被護士叫出去了。病房裏只剩下她們兩人。

氣氛有些尷尬,玖玥不知道此刻問起她的病情是否合適,倒是陸漫漫先開了口:“別聽他們瞎說,就是有點兒貧血吧!醫院就會嚇唬人。”

醫院就會嚇唬人。那麼,證明醫院確診了,是她自認為的嚇唬人。玖玥暗忖着,但沒有再追問,轉移了話題:“叔叔和阿姨和好了吧?”

“他倆啊!就那樣。老陸答應和那個女的斷了,婚也就不離了,修遠和他媽媽回老家去了。不過媽還是不理他,兩個人分居了,現在因為我生病了,他們才把那件事暫時擱下了。”

玖玥想問問陸修遠,又怕戳到她的傷心處,只好把冒到嘴邊的話咽下了。有人說,美好的友情,就是舒適而不尷尬的沉默,從前,和陸漫漫在一起,即使什麼話也不說,也覺得很舒服,可現在,陸漫漫的病情,她同父異母的哥哥,都成了她的敏感源、被和諧字眼,玖玥不敢提,於是,只好拿出自己在北京照的照片給她看。

手機屏幕里的玖玥,站在八達嶺上,笑得像一朵迎風綻開的蓮花,那種喜悅,彷彿會發光,是會感染人的。還有一張,是她在考鋼琴時媽媽隔着玻璃門偷拍的,她彈得那樣投入,那樣陶醉,彷彿世間只剩她一人。

陸漫漫被感染了,病中的人總容易感傷,她不禁悲從心來,玖玥總是這樣努力地認真地活着,她的生命在一點點發光、發彩,而自己呢,卻在一步步走向衰敗、死亡。

媽媽和護士回來了。嚴謹的小護士委婉地下了逐客令:“病人要多休息。”

玖玥只好告辭準備離開。就在她起身的那刻,陸漫漫忽然抓住了玖玥的手,她的眼裏忽然蓄滿淚水,小聲而哽咽地像個孩子似地懇求:“玖玥,你要常常來看我啊!”

“我會的。”

她的聲音更低了一些,彷彿是自言自語般:“醫院沒有嚇唬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要死了。”

7從醫院出來,玖玥難過極了。誰知剛剛抹掉眼淚,她的手就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握住,將她拉到路邊,對方聲音冷峻:“玖玥,我想找你談談。”是林霆鈞。

玖玥一把甩掉了他的手,正色道:“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我向你道歉,請你相信我,無論我做過什麼,都是出於對你的、對你的愛。”他頓了頓,猶豫了一下,說出了那個字眼。

玖玥嘲諷般笑了:“不,不要再偽裝了。對不起,我無法不將你的靠近當做企圖、將擁抱當做佔有、將微笑當做匕首,也無法將你的關愛,僅僅當做關愛。你,不是亨伯特,我,也不會是洛麗塔。”

林霆鈞彷彿被這不留情面的拒絕激怒了,提高了聲音:“好,你可以將我的靠近當做企圖,可是為什麼不可以呢?一個人做好事,為什麼不可以期望回報。孔子那個故事你知道吧,他也認為做好事應該取得回報,才會有更多的人做好事,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聖人。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別再給我講故事了,我知道你的故事講得好。可是,你想要的回報,我給不起,求求你,我只是一個有缺陷的殘疾人,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不,你給得起。”林霆鈞橫身擋住了她的去路,解釋道,“不管你那天聽到了什麼,請你現在相信我,我要的不多,我不求別的,只要友誼可以嗎?像以前那樣,至少可以一起去看望楠楠,可以一起去湖邊釣魚、燒烤、吹吹風,這些,可以嗎?”

他已如此低聲下氣,她卻依然不為所動,冷冷道:“不可以。你這種生意人,眼中只有利益、回報,即使是友誼,也不是拿來交換的。”

林霆鈞泄了氣,低下聲音:“好,既然如此,既然在你眼裏,我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生意人,那麼,咱倆也做一個交易。”

聽到這話,玖玥更覺一陣厭惡,抬腳就走。林霆鈞又追了上來,說:“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孩,你剛剛從醫院出來,你的朋友陸漫漫生病了,血癌,你知道吧?”

“那又怎樣?”

“我可以幫她。”

“不用了,不要以為你的錢在哪裏都能派上用場。漫漫家境很好,她的醫療費用,不用你費心。”

“這個我知道。可是你知道嗎,這種病,並不是有錢就能治好,只有移植骨髓,才能徹底治癒。可是,國內人們觀念還非常落後,捐獻骨髓的人和等待骨髓配型移植的病人根本不成比例,能夠等到和自己配型成功的骨髓,機會十分渺茫,即便是配型成功了,也常常有捐獻者又臨時反悔的事發生。你忍心看着你的朋友就這樣在絕望中眼睜睜地死掉嗎?

“你想說什麼?”玖玥遲疑了,林霆鈞分析得不無道理。

“可是,我有辦法,憑藉我的人際關係和路子,我可以幫她找到合適的骨髓,國內不行去國外,我向你保證。”林霆鈞見玖玥的目光柔和下來,熱切地表白道,“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像從前那樣,我們做個簡簡單單的普通朋友就好,別無其他企圖。”

“這又是你的計策之一?林董事長,你從來沒有過朋友嗎?做朋友,也是慢慢交心的。”她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自顧朝前走去。

林霆鈞站在春風料峭的街口,有些氣急敗壞,在她身後大聲喊道:“你以為卓然就對你交心了嗎?他有多少事瞞着你,你知道嗎?”

風把這句話灌入玖玥的耳朵,她的腳步慢了一下,心裏緊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暗想:怎麼可以被這種人擾亂心緒、挑撥離間呢?

回到家裏,媽媽已經燒好了飯,一邊幫玖玥盛飯,一邊詢問陸漫漫的病情,當聽玖玥說確診是白血病時,媽媽沉重地嘆了口氣:“可惜了啊!漫漫這麼好的孩子。”

爸爸也忍不住感慨:“生了這個病,就等於宣判了死刑了,唉!”

玖玥想起剛才林霆鈞分析的情形,陷入了深深的擔憂。她不想失去漫漫這個朋友。

8玖玥每每想到陸漫漫心裏就一陣感傷;劉夢熊也一直沒能再回到學校。這種缺席,讓人無時無刻感覺到一種曲終人散的凄涼。

這一天,林雪初來到學校找玖玥,她們在學校操場后的小樹林停下來。

一路上,林雪初一直不說話,玖玥感到一陣隱隱的壓抑,於是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小雪,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有什麼奇怪的,我們還從好朋友變成了情敵呢!”林雪初冷冷地回答。

來者不善。玖玥聽出了她口氣中的敵意,知道她心裏的那股怨氣還沒消,知道她還為分手的事耿耿於懷,於是解釋道:“小雪,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不是我想的,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沒有是非曲直,我也並不覺得卓然或者我自己做錯了什麼。”

林雪初打斷了她:“停!我今天不是來聽你給我上心理課的,作為曾經的好姐妹,我是來好意提醒你,不要被卓然矇騙了,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深情、體貼、一往情深,他才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偽君子。”

“小雪我知道你和卓然分手這件事深深地傷害了你,可是,你們畢竟有過感情,希望你不要這樣中傷他,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事實擺在眼前,你不要再逃避了。你知道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你知道他為什麼如此不顧一切拼盡所有都要治好你的眼睛嗎?”

“你,什麼意思?”玖玥在這一刻忽然覺得,林雪初的行為,並不像嫉妒和挑撥離間那麼簡單,她那麼篤定,好像真的知道什麼。

“你是不是有個視為珍寶的瓶子,卓然小時候送你的?”

“是,那又怎樣?那是卓然送我的生日禮物。”

“對,那是他的一番心意,他花了心思送你的禮物,可是,往往好心辦壞事,那個漂亮的瓶子,是他當年在小鎮的醫院裏,他媽媽工作的配藥室里拿來的。那個瓶子,本來裝着一種治癌症的葯,他不懂,為了得到那個瓶子,將裏面剩下的葯全部倒進了旁邊一個小的塑料藥瓶里。你感冒發燒了,醫生為你開了那個小藥瓶的葯,它們外形幾乎一模一樣,醫生也沒發現。你吃過那個葯后不久,眼睛就漸漸看不到了。誰也找不到原因,後來,你們在省里的大醫院查出了原因,他才意識到,是自己的無意之舉,導致了你的失明。這麼多年,他不敢面對這個事實,無數次在夢裏驚醒,被痛苦和內疚折磨着,你離開雲滌鎮后不久,他們一家也回到了暄城,如果想要找到你,想聯繫你,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他選擇了逃避,在景阿姨的蛋糕店,他早就認出了你,可他卻不敢和你相認,不敢面對你。現在,他上躥下跳,東奔西走,為你爭取基金的資助,要為你治療眼睛,你以為是愛你、關心你嗎?他只是為自己贖罪,你以為你們的愛情多麼偉大、純潔、不摻雜質,你錯了,你的卓然哥哥,並不像你想得那麼完美。”林雪初一口氣說完,狠狠地舒了口氣,彷彿出了口惡氣,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望着玖玥。

一種巨大的嗡鳴聲在玖玥耳畔迴響着,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林雪初邪魅的笑聲。玖玥覺得身體一陣虛軟,輕輕地後退了一步,靠到了一棵榕樹,才不致跌倒,她喘着粗氣,心裏各種滋味翻滾着,臉上卻佯裝着平靜,倔強地說:“你胡說,你嫉妒我們,你挑撥離間,你不懷好意。你胡說。”她不斷地重複着這幾句話,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林雪初的視線。

學校後面有個小門,是專為每天早晨給學生食堂送蔬菜的車子和每天下午進出的垃圾車而開的,偶爾有學生可以趁開門的時候渾水摸魚從那裏溜出去。這天,玖玥沒走學校正門,她從後門出來了。因為她知道,卓然會在學校大門口接她放學,此時此刻,她不知道怎樣面對他。

學校後面是一條安靜的街巷,有兩排整齊高大的毛白楊正在風中抽枝發芽,一對不知名的鳥兒在玖玥耳邊鳴啾,一棵苦楝樹開花了,頭頂上的天空雲蒸霞蔚。路上少行人,玖玥暢通無阻地慢悠悠地走着,心裏五味雜陳。她清楚地知道,林雪初的話,不是挑撥離間,不是憑空捏造,那麼多細節,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玖玥選擇了相信。這麼多年,她失明的原因一直是心頭一個解不開的謎團,現在,真相擺在眼前,她不知是該怨恨,還是難過。卓然是罪魁禍首,可這一切陰差陽錯的行為,卻是想為她製作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她就像吃了一塊從未吃過的食物,說不清是苦澀,還是酸甜,但她知道,這塊點心,只能自己慢慢咀嚼了,慢慢消化這個沉重而心酸的真相,她只有拋開了,才能堅定地面對卓然。可是,她能拋下嗎?玖玥自己也茫然了。

魚貫而出的人流中,卓然沒有等到玖玥,卻意外看到了林雪初。她徑直向他走來,臉上帶着似是而非的笑,主動打招呼:“喲!護花使者,來接玖玥啊?”

而她出現在這裏,也讓他十分吃驚。他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啊!只有你一個人照顧玖玥,是不夠的,我來幫你照顧照顧玖玥。”她這副憋着一股怨氣而調侃的語氣,讓卓然很不適,他低聲懇求:“小雪,不要這樣子,玖玥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她並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不要傷害她。”

卓然的話,適得其反,激起了林雪初的憤怒,似乎在他心目中,自己是惡毒的巫婆似的。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憤恨地說:“對,我是巫婆,趕緊接你的白雪公主吧!別走丟了。”

等了很久他仍沒有看到玖玥,正要打電話,白婷不知從哪冒出來。卓然來接玖玥,白婷見過幾次,對這個深沉大帥哥印象深刻,於是熱情十分:“大帥哥,等玖玥啊!我剛才看到她從學校後門出去了,她沒告訴你嗎?”

他謝過了白婷,馬上朝學校後街跑去。果然,在公交站牌下,他看到了神情落寞的她。他有些生氣:“不是說了我會來接你嗎?為什麼一個人走後街?告訴你多少遍了,女孩子一個人,不要走背街小巷,很不安全你懂不懂?”

他的焦灼和擔心,這麼真切,不是裝出來的吧!玖玥暗想。

她雲淡風輕地笑笑:“對不起嘛!我忘記告訴你了,漫漫打電話來讓我去醫院看她,從這邊坐車去比較近。不要生氣了嘛!”

卓然的氣消了大半,柔聲道:“傻瓜,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擔心你啊!我不是說過嗎,你要去哪裏,我都陪着你,我做你的眼睛。”

這一刻,惡魔在她心中一閃,她怨懟地想:他現在所有的好,都是為自己贖罪嗎?

卓然覺察出玖玥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疑惑地問:“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生病了嗎?”

“沒有,沒有。我們走吧!”

平靜,平靜!她在心裏一再告訴自己。

玖玥說的那路車果然離陸漫漫住的醫院很近。他們到達的時候,陸漫漫剛剛結束一次化療回到血液科病房。

“嘿!玖玥,快過來。”

聽說白血病人常常會低燒不退,頭暈目眩,聽說化療也很痛苦,可聽陸漫漫聲音中氣十足,一點兒不像有病的樣子,玖玥也不禁會有一種和漫漫一樣的錯覺,醫院也許搞錯了。這種錯覺,讓她一整天鬱悶的心情稍稍有些安慰。

陸叔叔和阿姨都在,見有同學來看女兒,就都躲出去了。聽他們交談的口吻,和和氣氣,有商有量,一點兒不像漫漫口中的那種貌合神離的夫妻,玖玥真是覺得搞不懂了。

父母一出去,漫漫就開始吐槽醫院的飯菜不對胃口,醫生不合眼緣,病床沒有家裏的床舒服,鄰床的病友晚上鼾聲太大,依然一副樂天派的樣子。看來她已經從陸修遠的那段孽緣中走出來了。

卓然告訴她玖玥很快就可以做手術了,陸漫漫自然為玖玥高興,但忽然又收斂了笑容,口氣憂傷起來,說:“希望你重見光明那天,還能看到我。”

玖玥一時沒轉過彎,脫口回答:“我當然會第一時間看看我的漫漫長得什麼樣。”

“如果那時我還在的話。”陸漫漫又補充了一句。

三個人都沉默了。玖玥想起林霆鈞那天的話,若有所思。

讓氣氛忽然這麼沉重,陸漫漫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轉移了話題,從枕頭底下拿出幾本書,面露難色地對卓然說:“有件事,我想要玖玥幫忙,希望你會理解,不要反對。”

“什麼事?這麼鄭重其事,我哪有那麼小氣。”

得到卓然的首肯,陸漫漫才對玖玥說:“去看看劉夢熊吧!順便把這幾本書捎給他。”

玖玥一愣,遲疑地接過那幾本書。

原來,自從劉夢熊住進療養院后,陸漫漫經常去看望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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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空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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