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場美夢
天色微亮,許青梧策馬直奔漢中郡以東的王府,孤身赴宴。
漢中王劉邦卻未入駐漢中郡,而是在漢中郡郡城之外新建了府邸,待許青梧趕到此處時,已是日落黃昏。
兩人相見甚歡,好似上次在咸陽酒樓中的不愉快壓根沒發生過一般,客套寒暄過後,劉邦自然是請許青梧入席。
除了劉邦本人外,席上還有張良及蕭何,以及數個軍中大漢,這讓許青梧心裏莫名地興奮起來,這可是傳說中的大人物,如今自己也能有幸同席共飲,此事當真是有些扯淡至極了。
好一陣推杯換盞之後,許青梧熬不過眾人的連翻敬酒,在喝反了三個武將后自己也不省人事了,來前準備好的那些話,自然也全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劉邦吩咐人送許青梧去休息后,命人做了醒酒湯,與張良蕭何一起在院中乘涼。
幾口醒酒湯下肚,他揉了揉滾燙的臉頰,一臉擔憂地望着張良,問道:“此事……唉!”
蕭何見他語不成聲,便勸道:“漢王何必如此?咱們只是請他來吃頓飯而已,不必如此自責。再說了,咱們現在說到底也是聽命於大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我相信他知道后一定能理解。”
劉邦唉聲嘆道:“總覺得對不起這孩子了。”
蕭何醉眼朦朧地瞅着張良,意思是該你說話了。
張良也不推辭,又喝了幾口酸湯定神,沉吟道:“這事與咱們可沒半點關係。按道理來說,是二皇子要對付披雲城,我們充其量只不過是請客請的不合時宜了些,湊巧的事,這能怪誰?”
劉安眼巴巴地望着張良,皺眉道:“這話誰信吶,自他來這裏時,這事就與咱們摘不幹凈了。”
張良溫聲道:“如他真要追究,那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嘛,為人之臣子,忠君之事。如他要與咱們交惡,兵戎相見,難道此次過後,咱們還怕披雲城?屆時大秦肯定都不怕了。二皇子一心要弄死許青梧,弄垮披雲城,我想披雲城覆滅后,許青梧肯定會走投無路。咱們若是暗中施以援手,或者明面上給他求個情,那豈不正好跟許青梧站在了一條戰線上。怎麼看咱們都不虧。”
“是啊,”蕭何跟着附和,“此時不管成敗,往後二皇子算是與咱們不可分割了,另外還能趁機收攏許青梧,以及披雲城的殘餘勢力,他日揮兵北上,咱們勝算可就多了一重。”
劉邦沉默半晌,皺眉道:“合乎禮法?我總覺得當初就不該投誠,往後與大秦打,不如同項羽一起先滅了大秦,然後在與項羽爭,如此也能顯得好看些。”
蕭何不以為意道:“這天下本就該有德之人掌管,大秦暴-政殘害百姓,豈是子嬰能扭轉?沛公吶,您就放心吧。”
張良也嘆道:“主公大可不必如此想。”
“一來,許青梧這人橫插一腳,咱們就算聯合了項羽,勝負也難定,披雲城如何收拾河東勢力這是有目共睹,就算咱們聯合起來多半也是無濟於事。只有投誠了,才能站穩一塊休養生息之地,現在來說嶺南着實不適合發展。”
“二來,合乎禮法與否,向來只在勝利者的態度。如今天下連年征戰,咱們一來要避免接手個爛攤子,二來也得防着北境,修養幾年再動手也是好事,咱們不禁可以壯大自己的勢力,還能用些小手段讓民心所向。主公您素來德才在外,這點很容易宣揚出去。呵呵……說道此處,若是許青梧來做此事,最好。”
他看了看劉邦,接著說道:“其實還有一點,您別忘了,項羽還活着呢。咱們完全可以利用項羽再去死磕大秦嘛,到時候咱們來個帶兵勤王,子嬰死在誰手裏,這事死人能說話?這也是逼子嬰斷絕傳承的一步暗棋。”
劉邦還在細細咂摸着張良話,顯然信息量有點大。
蕭何卻問道:“依您之見,那兩位皇子何時處理妥當些?”
張良雙手負后,踱步說道:“三皇子必須儘快除掉,否則許青梧反應過來子嬰的打算,咱們再辦起來就難了。至於二皇子嘛,他還有些用處,我還打算靠他去坑陳平與韓信呢,否則怎能讓這兩人與咱們站在一起?後期再處理方為妥當,可怕就怕子嬰先動手了。”
“哦?他莫非還真下得了手?”
劉邦失聲問道。
張良笑了笑。
蕭何趕緊解釋道:“子嬰做了選擇,也就是心裏已有了權衡。三皇子放在許青梧身邊,顯然是想讓三皇子活下來,二皇子留在身邊,我想他必要時候會殺了自己的二兒子,給那群人表忠心。”
劉邦恍然大悟。
看來子嬰還真打算利用這段平靜期做點大事,為什麼要表忠心,若他真的放棄了大秦,如他所說再貪戀王權幾年,根本不需要表忠心。
更何況,還是殺掉自己的兒子,由此可見子嬰的孤注一擲的決心。
他長嘆一聲,苦笑道:“子嬰如此魄力,若真給他幾年時間,即使咱們兵強馬壯了,大秦肯定也會兵強馬壯啊,屆時如何是好?”
張良笑道:“這就是二皇子的作用了。我們要扶持二皇子參與政事,有道是政令難行,即使子嬰再厲害,下面的人不照辦,或者層層打折扣,一些事情落實到百姓身上也就全然變了味。”
“如此我便放心了。”
劉邦點了點頭,又問:“你們覺得披雲城這次損失得多大?”
蕭何沉聲道:“難說。兩大軍團在,披雲城城中還有暗衛,這三股勢力都不好對付,這就看二皇子的本事了。”
張良自言自語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肯定會找由頭支開披雲城的大軍,至於暗衛的人嘛,聽說領頭的是許青梧身邊的一個女子,她有點不好對付。”
劉邦及蕭何越聽越精神,此時酒醒大半,只等着下文。
張良見狀又分析道:“若是讓我來做,我肯定會以巴蜀鹽井那邊出事為由,如此起碼能支開一個軍團,唔……剩下的一個軍團嘛,大可以讓他們去救援先前的軍團,如此兩大軍團便能全部支走。”
“他們能去?”蕭何問道。
張良神秘一笑,答道:“你若了解許青梧治軍的方陣,便能明白我為何篤定如此。他能為了一個鮑飛機,以及近千人的性命,殺掉一個皇子及十幾萬秦兵,由此可見他軍中之人必定個個情同手足,這便是他說的什麼集體榮譽感吧。只要第一支出去了,第二支軍團就算察覺到有問題,還是會走出披雲城。”
“是個能人吶。”
劉邦點頭嘆息一句,又笑問張良道:“那麼剩下的暗衛如何處置?先前不是沒人去過披雲城,可就是這股暗衛起了力挽狂瀾的作用啊。”
“主公此言差矣。”張良笑道。
劉邦瞪大眼睛。
張良道:“先前主要目的不是披雲城,而是披雲城中的人。”
蕭何忙問:“有差別嗎?”
“有!”
張良肯定道:“據我所知,許青梧在披雲嶺上時,就應出了內奸,導致他師父白楚戰死,後來他十分重視身邊潛伏的細作,屢屢清剿。可他諾大的披雲城,藏個把人還不容易?”
劉邦聞言只剩苦笑。
蕭何忍不住嘆道:“說了這麼多,我還真有點心疼那孩子了。這麼多人都關注着他,着實不容易了。”
張良只是搖了搖頭。
他想了想后,說道:“後半夜,或者明早有披雲城來的人,一律攔下,讓外面的人蠻橫點也無妨,咱們得給披雲城的覆滅爭取點時間,以此雪中送炭才更有價值。”
劉邦與蕭何深以為然。
其實一切正如張良所料,下午時分,蜀地鹽井的負責人給披雲城送去求援信息,說有股勢力極大的山匪朝着鹽井逼近,為此熊大領着熊羆軍團的人就沖了過去。熊大帶人剛走,巴郡再來求援,說此地運鹽的隊伍被圍困在山谷中,也是莫名而來的山匪作亂。
黃安立即警覺起來,並沒讓龍虎軍團趕赴巴郡,而是派人給熊大送去了消息,讓他分一點人去巴郡看看,最好能配合郡兵。
可消息剛送出去沒多久,蜀郡那邊再次傳來消息,說是山匪近萬人,郡兵損失慘重,再次讓披雲城增援。
黃安由此犯了難,遂招來眾人商議。
最終宵行拍板,讓龍虎軍團的一半人留守,歸親衛隊的朱河指揮,其餘人則再分兩撥,一隊去支援熊大,另一隊則由黑子領着趕赴巴郡。
她吩咐完這些后,連夜派人前往漢中郡,希望將消息第一時間送給許青梧,與此同時整個披雲城戒嚴,已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
然而一夜過去,預料中的襲擊並沒發生。
披雲城守軍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因為前幾次披雲城遇襲都是在夜裏,他們斷然不信有誰趕在大白天來找披雲城的麻煩,畢竟那些火炮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城頭的守軍換班吃早飯時,城北的天邊突然湧現出大批人馬,烏壓壓的一片。
最先瞧見這景象的守軍直接嚇傻了,沒上過戰場的他哪見過這般人頭攢動的景象,只記得兀自咽着口水了,最終還是伍長吹響的號角驚醒他。
巨大牛角號子,發出沉悶且急促的聲響,整個城中的人都知道:敵人來了,而且來勢洶洶。
與此同時,宿醉未醒的許青梧,依舊沉浸在與歷史名人觥籌交錯、把酒言歡的美夢中,無人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