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到了最開心的環節了
黎雪鳶陪着玄祭看了一夜皇宮的戲碼,不由得有些厭惡道:“你讓我陪你上來就是為了看這一場鬧劇?”
玄祭點點頭道:“天家尚且如此,何況凡間,這世間無論是凡人還是皇室,亦或是修真之人皆有着自己的利益,只要涉及自身利益,沒有人會不為了利益拚命地,你看那楊勝武難道不知道這就是楊仁成給他扎的口子嗎?他知道,可他還是要鑽進來,因為他自信可以在楊仁成收口之前,刺穿袋子。這都是利益使然。”
黎雪鳶隨即想到什麼似的,轉頭問道:“這其中怕是也有着你的功勞吧,想必你給了太子什麼東西或者承諾,使得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才會殊死一搏!”
玄祭笑道:“我什麼都沒做,但是我送了他一樣東西!”
黎雪鳶好奇問道:“是什麼?”
玄祭轉過身背着手道:“高西良十數年的累計,足以抵上整個靖海國近二十年的賦稅。”
黎雪鳶聽到這個數字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麼多?你怎的會拿到高西良這麼多年的累積的?”
玄祭隨即掀開了頭上的斗篷,轉過身來,露出了那張酷似高西良的臉龐,黎雪鳶見狀不由又是一驚道:“高西良?”
玄祭笑而不語,黎雪鳶隨即反應過來道:“不對,你不是高西良,你是玄祭,傳聞中高西良的兄長,海龍門的新供奉!”
玄祭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已經知道你是誰?”
黎雪鳶隨即陷入一陣沉思后才緩緩開口道:“你為何要費盡心思將我從皇家這攤爛泥潭中拉出來?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玄祭笑道:“你放心,我對你無所圖,只是敬佩你的學識和堅持,所以順手為之,如今你得到的是否就是你想要的?”
黎雪鳶隨即苦笑道:“如今我得到的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又怎麼再奢求其他?”
玄祭點了點頭道:“知足是好事,黎先生,今日一別,可能後會無期了,你保重。”
不等黎雪鳶開口,玄祭隨即一揮手,黎雪鳶直接就原地消失,回到了萬書閣中,一切快得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她連忙跑到窗邊向著剛才他們所站的房頂望去,可是那個讓她產生說不清道不明情愫的男子已經不在,剛才的一切彷彿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一般,可這一切又是那麼的真實。
玄祭送走了黎雪鳶后隨即一個閃現就出現在了皇后的寢宮,只是他使用了無上神通,凡人根本看不到他,莫說凡人看不到,這皇宮大內由海龍門上億年年來不斷加持修復的陣法對於他來說也只是個擺設,處處佈滿禁制偌大的皇宮對於他來說,穿行之間猶如出入無人之境。
此時的楊勝武已經被押至帝後面前,跪在殿前一言不發,而皇后許儀清卻已是被嚇得差點暈厥過去,皇帝楊仁成則是像是個沒事人一般,輕鬆笑道:“既然人齊了就用膳吧!”
說完就拿起了筷子夾了幾道菜放入口中,閉着眼睛細細地咀嚼品味才慢慢地咽了下去,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舉起桌上的酒杯直接一飲而盡才對此時渾身顫抖不知所措的皇后許儀清道:“怎麼?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皇后此時哪能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自己這個兒子一身戎裝、滿身血污的跪在那裏,除了兵變失敗,沒有別的解釋了,此時楊仁成的發問更像是一種羞辱和責難,隨即用力地閉上眼睛顫抖的問道:“陛下意欲何為,不妨直說便是,何必還要臣妾母子陪着做這場戲!”
楊仁成輕鬆的給許儀清夾了一筷子魚肉到他的碗裏說道:“你我夫妻多年,難道你不知道朕是個懶得做戲的人么?不然這些年宮外流傳的應該是帝后恩愛有加,與太子父慈子孝的傳聞,而不該是如今的帝后不和,太子被鴆殺的流言,就連民家百姓都知道的事,朕還何必現在才來找補做戲?”
皇后此時也摸不準楊仁成的想法了,按理他確實已經沒必要再演着一齣戲的了,只是看他的樣子也確實不像作偽,彷彿是真心想跟自己母子吃飯似的,不由得猶豫地夾起了楊仁成給她夾到碗裏的魚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楊仁成見狀,隨即笑着吩咐給太子楊勝武鬆綁,然後賜座,楊勝武倒也不扭捏,反正都這樣了,索性大大方方吃一頓,也好做個飽死鬼。
可讓人詫異的事是,楊仁成今夜像是被鬼上身似的,像變了個人一樣,哪怕楊勝武剛剛還準備對他發動兵諫,他似乎也絲毫不為意,還給剛剛坐上桌的楊勝武拿了個雞腿道:“來,勝武,父皇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雞腿了,這麼多年來都沒給你夾過一次雞腿,現在嘗嘗父皇給你夾的雞腿是不是比擬平時吃的更好吃些!”
楊勝武聞言忽然覺得心中萬般委屈就要湧出,眼眶已經有淚水不斷地在打轉,但是這是楊仁成第一次給他夾菜,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楊勝武反正是無所謂了,自己這一次就當做是為了父皇親自夾給自己的一根雞腿而死的吧,當即毫不客氣,直接一手接過楊仁成筷子夾來的的雞腿就直接就大口咬下去,吃的還挺香,但是在禮儀方面來說,他身為太子在帝後面前這樣大快朵頤是很失禮的一件事,但是謀逆大罪都犯了,還在乎失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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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仁成也不以為意,當即又給楊勝武夾了一些菜到碗裏,充滿憐愛地笑道:“慢些吃,沒人跟你搶!”
楊勝武也不回答,看都不看帝后二人,只要有菜就吃,有酒就喝,過了好一會終於拍了拍肚子笑道:“好了,我吃飽了,不知陛下安排我在哪裏上路,我自己走過去便成!”
許儀清聞言,當即一把抓住楊仁成的手跪下哀求道:“陛下!勝武只是一時糊塗才做下傻事,您寬宏大量,有什麼錯都是臣妾教子無方,臣妾願意替勝武抵命,陛下,請您放過勝武吧!再說了,陛下擔著個殺子名聲也不好啊!”
楊仁成隨即輕輕的拍了拍許儀清的手道:“皇後放心,朕沒打算殺他,他是朕的兒子,朕就算再冷血,虎毒食子之事還是做不出來的。”
許儀清聞言頓時止不住激動地給楊仁成不斷地磕頭,而楊仁成看都沒看那磕頭都要磕出血的許儀清,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楊勝武道:“怎的?朕不殺你,你好像很失望?”
楊勝武雖不知道楊仁成葫蘆里賣什麼葯,但是他知道楊仁成就算不殺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他,當即冷冷道:“陛下君心似海、深不可測,我不敢斷定等待我的是什麼,但是我知道,此次縱然能夠苟活,怕是也與死無異,只是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我?”
楊仁成難得點點樂頭對楊勝武道:“朕倒是真的有些後悔對你多年的冷落,就你現在這番風骨倒是讓朕刮目相看,可以一切都太遲了,朕不殺你,是因為你是朕的兒子,作為父親,朕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作為皇帝,朕卻不能將此事輕輕揭過,兩權取其輕,你的性命是保下來了,可是太子之位你是不能再坐了,不但不能做太子,你將會被從宗牒中除名,徹底貶為庶民,而你的母后教子無方,也會被廢去后位,打入冷宮,所以今夜也是你們母子跟朕最後一次用膳了。從今往後,咱們應該是再無相見之時,吃完這頓飯,你就出宮去吧!”
楊仁成這一手還不如殺了楊勝武來的爽快,這樣的折辱楊勝武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百倍,何況他若是失去了皇室的身份,以一個庶民的身份出現在宮外,若是遭遇政敵報復被暗殺就算了,就怕那些政敵不但不殺他,反而變本加厲的折辱他,他當真是比死還難受。可是事到如今,他還能怎麼辦,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楊勝武自然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當即起身朝着母后許儀清拜了三拜道:“孩兒不孝,累得母親受罪,只能來生再報!”
在許儀清早已哭成淚人的注視下,又朝着楊仁成拜了三拜道:“你給了我地位、權力,如今又親手收回,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不過沒關係,我對你的感覺也是一樣,現在正好,今生不復相見對你對我都是一種解脫,這三個頭就是還了你的生養之恩,此後再無任何瓜葛!”
說完,楊勝武深深地看了一眼許儀清后,強忍着淚水,轉頭就走出了宮殿,順着行道一路走出了皇宮。然後再大街上像具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的胡亂穿行,直到他再次見到那一身仙風道骨的老者佇立街頭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連忙一把上前跪下道:“勝武見過仙長!”
那仙風道骨的仙長自然就是玄祭所化,他當時化作這番模樣的用意是想利用太子楊勝武對楊志武的恨意,扳倒楊志武,可是他低估了楊勝武對楊志武的恨意,更低估了楊仁成對趙婉華那深入骨髓的迷戀和對皇權的在意,使得楊勝武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徹底地站在了楊仁成的對立面,甚至不惜發兵兵諫試圖篡位,當然其中也有玄祭不斷調整計劃的原因,只是如此一來,最終一定會有某些人或事的變化會超出預期,楊勝武就是玄祭對整件事把握過程變來變去的最大受害者,現在看起來,楊勝武的下場比楊志武還慘,起碼楊志武這個元兇沒有歸案,白山王的爵位也還在,她的母妃趙婉華依舊還高居貴妃之位,而楊勝武直接沒了太子之位,一朝被貶為庶民,她的母親當場皇后也受到牽連被廢去后位,直接被無情的打入冷宮,這都是玄祭低估人性的結果。
所以他決定伸出手來拉楊勝武一把,畢竟在於他看來楊勝武的悲劇有他的一份推動在其中,他必須要了結這樁因果。此時的玄祭也是楊勝武的最後一根稻草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權勢、地位在一夜之間通通失去,甚至連自己的安全都有了問題。
玄祭看着跪在地上的楊勝武問道:“你現在沒了權勢、地位,你可曾後悔今夜做下之事?”
楊勝武聞言當即堅定地搖了搖頭道:“無論成敗,我都必須如此,不然任由皇帝軟刀子割肉,我遲早也會落到這一步。”
玄祭搖搖頭道:“你們是父子,再不濟保你一世富貴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你為了一時貪慾,落到如今這個境地,父子決裂、母子分離,你當真一點後悔都沒有?”
楊勝武凄慘笑道:“父子?天家哪有什麼父子親情?甚至於我的太子之位都是皇帝迫於無奈才讓我坐上去的,他無時無刻不想着把我從上面趕下來,這個位置誰都可以坐,只有我不行,你說,天底下有這樣的父子么?我對於他來說,還不如一個賤婢所生的邊緣皇子來的像他兒子,更別說那個仗着妖妃母親寵冠後宮的楊志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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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直說說道:“人的貪慾是無止境的,就好像我們修真之人為何對世間的一切都沒有興趣,因為我們不需要它,我們需要的是天材地寶、天地靈氣,以便我們探索更高深的境界,掌握更強大的力量,得到更長壽的生命。而帝王也是一樣,他的追求是更大的權力,一旦掌握了權力就不容許別人染指和分享。所以世人皆貪,只是各自的貪慾不同罷了。對於我來說,你跟皇帝的爭奪實在不值一提。”
楊勝武慘笑道:“不錯,你看我就像我看別人一樣,因為站的夠高,所以腳下皆是螻蟻,神是不會跟螻蟻共情的,就好像我哪怕努力做個好太子,我也知道民間疾苦,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跟他感同身受,甚至在看一些卷宗之時,對上面記錄的一些民間糾紛甚至不削一看,因為我沒有辦法理解,這芝麻綠豆的事情怎的還會鬧出人命,現在我倒是有些能夠體會了。”
玄祭當即點點頭道:“其實你做的已經很不錯了,這次的失敗不是你的錯,是你實力不濟罷了,你以為你能掌握全局,殊不知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對任何事都是完完全全能夠掌握的,一單一件事情完美得天衣無縫之時,除了是陷阱,沒有其他的解釋,你要記住這個道理,將來莫要再重蹈覆轍了!”
楊勝武不由自嘲笑道:“我還有將來嗎?說不定哪日橫死街頭都不會有人知道!”
玄祭當即大手一揮,楊勝武整個人就凌空飄起,隨即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但是整個人感覺十分痛苦的樣子,臉上青筋畢現、萬分猙獰,這表情就跟哪日楊志武被玄祭抽血一樣,就在楊勝武整個人就快要窒息昏迷之前,一滴金色的精血直接從他的額頭射出融入玄祭體內,楊勝武也隨即被玄祭用靈力緩緩放下,整個人猶如不停地奔跑上千里路一般,一股虛弱無力的疲倦湧上心頭,徑直就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周邊圍滿了圍觀的人,老百姓們根本不知道昨夜皇宮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一大早有一個滿身血污的披甲男子昏睡在大街上,而過路的禁軍卻恍若未見,本來有衙役想要上前查看,卻被經過的禁軍拉到一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皆是一臉驚訝地看了看男子后就避之若鬼,這反而讓老百姓更加好奇起來這個人的身份。最讓老百姓斷定此人身份不簡單的是,這些禁軍看似巡邏經過,其實就是特地在這附近轉悠就沒離開過,平日裏最快都要一個時辰才會經過一次啊1
楊勝武無暇理會那些圍觀他的人,因為他醒來后,腦子裏忽然浮現一段話:“精血已失,血脈全無,修真大道,待君攀登!”
接着腦海里出現了一卷功法,像是印在腦海一般,楊勝武頓時會意,昨夜哪位仙長居然有如此大能,能抽走自己體內的血脈之力,讓自己變成一名普通人,再送了自己一卷功法,讓自己踏上修真大道!想通此節,楊勝武不由得心中一陣百感交集,愣在當場。
等他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被人這樣圍觀很是難看,隨即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剛走兩步就覺得自己虛的不行,身上的鎧甲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他猜測可能是精血被抽走後,身體元氣大傷,使得自己氣力大減,再也無法負擔這身鎧甲的重量,於是便乾脆再大庭廣眾之下卸下凱甲,既然用不上了就脫掉,自己除了修真還真的沒有別的選擇,既然要修真那就得告別世俗,這鎧甲就是他告別世俗,和過往割裂的第一步。
卸下了鎧甲后,楊勝武只覺得自己像是卸掉了千斤重擔,彷彿卸掉的不只是鎧甲,還有他曾經的權勢、地位和慾望,整個人頓時覺得身心一陣輕鬆,他第一次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抬頭望了望天,陽光正好,人生,也正好。
他掃視了一周圍觀他的百姓,絲毫不覺得尷尬和不適,哈哈一笑,就分開了人群,走了出去,隨便選了個方向,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就連那些認識他的禁軍們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太子一夜之間好像變了一個人,無論是神情姿態都沒有了往日的貴氣和端正,反而看起來很……瀟洒?難不成是兵諫失敗后,被擼成庶民后心態失衡,瘋了?
只有隱藏在人群中的玄祭才知道,楊勝武將會親手關上皇權這一扇門,從而踏入修真的大道,因為玄祭確信,他一定會憑着那翻絕後重生的毅力在修真界闖出一番門道,成就自己,畢竟他曾經是人中龍鳳,哪怕失敗了也是失敗的龍鳳。可楊志武就不一樣了,楊勝武能成再次為人中龍鳳最根本的是因為玄祭的相助,而楊志武的悲劇會繼續延續下去,他只能永遠做人中垃圾,因為玄祭不會給他哪怕一絲絲翻身的機會,玄祭會一步步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他永遠都只能感受下墜的無力。
玄祭收回了看向楊勝武背影的目光,轉身陰惻惻的笑道:“又到了最開心的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