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抉擇
蒙面人動作毫無停滯,提起明晃晃的刀刃在月色下閃着光,利落的朝她砍了過去。
周圍的人察覺異變,爆發出一陣低喊,接着一個個利落的兜起攤子,轉眼作鳥獸群散了。
杜若見此,終於抬手,拔出了背後的劍。
另一邊,鏡湖山莊。
院外跪了一地的下人,漆眠風衣着整齊,端坐在書桌前,正在一圈圈給那把銀白色長劍的劍鞘裹上黑布。
外頭的院子裏,下人靜默的跪了一地,呈現僵持的一片。
常笑局促的站在門邊,打開門縫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少莊主,他們已經跪了一天了。”
漆眠風神色淡淡:“不用管,那就讓他們跪。”
常笑下意識搓了搓手:“少莊主,那方知鷂已經被大理寺收監,就要擇日問斬了。我們這麼去,屬下也覺得,確實太莽撞了。”
“不如我們就聽莊主的......”
他這句話才起了個頭,就被漆眠風的眼神制止了。
“常笑,”他把纏好的劍放在桌子上,說道:“你若是害怕,就去找我弟弟。”
常笑嚇得立刻垂了頭:“公子息怒,公子我錯了。”
漆眠風在常笑的聲音中站起身,推開窗戶:“去找我弟弟,現在我把少莊主之位還給他了,至於有沒有本事接住,就是他的事情了。”
說話間,身形逐漸虛化,消失在了房間裏。
常笑看他要走,下意識伸出手要挽留,回過神,狠狠跺了一下地面,開門往外跑。
莊主房間裏,老人也是徹夜未眠,此時正背着雙手,看窗外的那輪明月。
主管匆匆從外面趕回來,道:“老莊主,少莊主已經去了。”
莊主疲憊的閉上眼睛,僅僅一瞬,再度睜開時,強撐着神色:“傳令下去,封鎖鏡湖山莊,告訴所有人,少莊主一整夜在鏡湖山莊,沒有外出。”
主管察覺什麼,腳下一停:“莊主,失蹤的二少爺......”
“呵,那個逆子,應該已經找到他了。”
忍到找到老二,讓他接手鏡湖山莊才想着反擊,真是難為他了。
鏡湖山莊只能有一個少莊主,他想讓出來,那他就沒必要再強留。
就當他死了!
大理寺前來收壓方知鷂的車隊才行進到九裡外的樹林。
帶頭的是當今提點刑獄司金朝盛,展鶴道人此案關係到睿安王府貪污一事,牽涉過廣,上頭特地吩咐讓他親自來接人。
趕了一天的路,他卻不敢停留,因為直到現在,他已經擋下了兩波人的攻擊。
哪怕帶的人再多,也損失慘重,隊伍修正不好,戰鬥力潰散,他便更不敢多加停留,只想趕快前往另一個補給地點。
此時距離最近的補給地點,還有一公里的路,他加快了速度。
囚車裏,方知鷂神色萎靡,穿着破舊的囚衣坐在角落。
因為長時間不飲水,他已經唇角乾裂,此時想到什麼,發出一聲冷笑,唇角裂出一條血口,冒出血珠來。
他獸似的舔舐着血珠,腦海里再度回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
睿安王大肆吞併田地,這是可惡。
可鏡湖山莊,覃山派,鳴幽山。這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明知真相,卻依舊與之合作,被壓榨侵吞,卻不敢有絲毫反抗,這就是可笑。
這是武林,是當初被權貴們奪取土地的人組成的地方!
這就是他一直待的武林!!!
蛇鼠一窩,他竟然還期望武林中人能聯合起來,奪回他們被那些達官貴人侵吞的土地,真是個笑話!
有這時間......有這時間......
他的心忽然空了一塊,所有澎湃的情緒被迅速抽干,只剩下後悔。
為那些不愁吃穿的武林豪門鳴不平,有這時間,他去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不好嗎?
正想着,耳邊響起兵戈交互的脆響,他頭也沒抬,肯定又是刺殺。
他同時知道了朝廷和武林名門的勾當,他們派人來殺人滅口,他一點也意外。
下一刻,鎖鏈脫落的聲音響起,他一個激靈,連忙抬頭,朝囚車的門看過去。
眾人亂戰之際,馬車上站了個人。長身玉立,此時正探身向前,伸手拉開了牢門。
一把長劍裹得嚴實,只露出劍身,刀刃上精巧絕倫的花紋月華流轉,十分奪目。
他竟然突破了押送之人的防線。
方知鷂武功被鎖,本無自保能力。只是忽然有些遺憾,原本以為等他到了大理寺,才會被人悄悄毒死,如今可能死得更早一點。
“出來。”
來人壓低嗓音,空着的那隻手朝他伸過去。
方知鷂緊張起來,後悔的情緒成倍增加,臨死之前,竟然懷念起起妻子給自己煮蛋花湯,懷念起年幼的兒子身上的奶味。
家裏的味道忽然清晰起來,靈魂變得輕飄飄的。
“我是來救你的。”
“嗯?”方知鷂脫口而出一個音,心中疑慮更甚。
現在這種情況,誰還會冒險來救他?
金朝盛察覺那邊的情況,心中焦急,再度朝往他這邊圍過來的手下高喊道:“先救犯人!”
眾人抽出時間回首,這才發現聚集在囚車旁邊的護衛,已經被三人挑了。
漆眠風把人帶出來,也不停留,運起內力道:“走!”
那些人應聲跳起,簇擁着他離開。
金朝盛眼看他們得手,轉身就追,對另一個道:“去一裡外的驛站,找當地知府調派人手。”
手下應聲退下:“是!”
金朝盛吩咐完,帶着剩下的人朝那些人追了過去。
青江附近,杜若慢條斯理踩着收了劍,鮮血浸染了地面,讓這裏呈現一片暗紅。
她在屍體中間走,走到一半,忽然低頭看了眼腳下倒了的酒罈子。
伸手抓起來,她晃了晃,發現裏面還有不少的酒。
湊近了深吸一口,馥郁的酒香縈繞鼻尖。她嫌棄的拿遠了,傾手倒了大半。
清亮的酒液傾瀉而出,讓她想起了自己在酹江月的某天中午,漆眠風找人叫過她。手裏一把琴,身邊溫着一壺酒。
他盛酒的時候,清亮的酒液便暴露在光芒中,折射出彩色的光,竟然有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