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熏魚
陳源接過熏魚。擔心又有魚刺,輕輕咬了一口,把表層的魚肉撥出來,留下中間的一層骨頭。兔子還注視着他,眯着眼做出滿意的表情。
現在兔子把熏魚送到我面前,我伸出手去接,感受到魚皮的褶皺上裹着一層油。等歐樾童也把魚接過去了之後,兔子抬起頭,指了指吧枱後面的圍簾,酒保掀開幕布,後面隱藏着一塊巨大的屏幕。店裏穿着水手服的酒徒們又開始歡呼了。領我們進來的雅利安人拿出遙控器,把電視機打開。
兔子說,“比賽開始了。”我注意到歐樾童把頭低下去了,陳源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許多。他們好像早就見過類似的場景了。畫面里出現了一座玻璃搭成的只夠一個人通過寬窄的獨木橋。監獄的門被拉開了,門後站着的三個人已然骨瘦如柴。看守們拿着標槍,食物在橋的中央。看守拿標槍驅趕他們,試圖讓他們往玻璃上跑,這樣就有吃的了。三個人互相打量着對方,目光又鎖定到橋中央的食物。食物很豐盛,盤子擺下來長度大概有一米寬。沒有人上前。他們又看了看彼此,再帶有幾分畏怯地掃視了一眼看守。其中一個看起來瘦的最皮包骨的人慢慢地站起來,走到獨木橋前。
兔子問誰敢賭他能不能拿到那些吃的,贏的人可以包下汽車旅館酒窖里的所有酒,輸的人就要交出隨身帶的所有錢。大家帶的錢都不多,只賺不賠的買賣,水手們紛紛舉手報名。兔子一時間把人們受賭徒心理的驅使轉嫁到自己的威信上,看着自己一呼百應,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看到那個人蹲下來,以爬行的姿勢漫漫地朝獨木橋中間挪動,他往前蠕動了兩下,穩定了身子,又繼續往前。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沒多久那個人就會掉下去的。一股無形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強加給我的慣性讓我覺得自己應該對這三個人報以同情。但真實的想法卻是,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就像店裏那些下注的水手們一樣,一個人為了自己的沒有被滿足的需求拼了命,究竟能不能吃上他想要的這口麵包呢,光是看着,賭上隨身帶的所有錢就好像自己親身參與了——就已經為平淡無聊的生活增添足夠多的樂趣了。
兔子突然聲音放低了許多,“人生性好賭,是因為不想努力。賭贏了就什麼都有了。可是努力很久卻也有可能什麼都沒。”
獨木橋上皮包骨的男人繼續匍匐前進着,不知不覺間已經爬到了中央的位置,他看着面前的盤子,有烤魚、麵包片、鹼水結、烤火雞要離得再遠一點,他停下來,彷彿在思考着來之不易的第一口應該先從哪一盤入手。他打算撇一塊火雞腿下來,可火雞恰好比自己手能夠到的位置再遠一點。他只好暫時放棄,準備拿麵包片,他把胳膊收回去,正好蹭到中間的盤子,盤子瞬間一整個側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