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仲夏，留下它

完成了最後一步，穆仲夏放下機械筆，活動了活動手指，很滿意自己作為穆仲夏來到這個神奇的世界后的第一件術法作品出爐。

不過作品是否成功，還有最為關鍵的一步。

穆仲夏從自己的8號箱子裏拿出6個基礎捲軸和一袋術法石。術法捲軸的基礎材料是魔獸的骨頭，也是伊甸每年從亞罕換取的主要物資。

把一根術法捲軸插入捲軸槍中，穆仲夏對準一個術法陣的位置按下捲軸槍。捲軸槍上的術法陣先行啟動。

隨後，術法捲軸上的術法陣在捲軸槍術法陣的神奇操控下，被烙印在準確的位置。術法捲軸也隨之變成了一堆粉末。

把粉末倒出來，再放入第二根術法捲軸。

烙印了6個基礎捲軸，穆仲夏開始安裝術法石。全部安裝好后，他吐了口氣：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按下表示開啟的術法陣上的凸起，香腸機發出響動，啟動了！絞肉的刀片，成型的模具都隨之啟動。

穆仲夏觀察了一陣，再次按下，香腸機關閉。

他高興得揮拳：“哈哈！成功了！”

一人從后抱住了他：“你真的是機械師。”

穆仲夏沒有聽出泰瑟爾話語中的異樣，拍拍成型的作品，滿足地說：

“接下來就可以着手製作香腸了。我真是太厲害了！”

必須承認，穆希的專業知識非常的紮實，動手能力也很強。這直接影響到穆仲夏這位“新人”的機械學能力！

他的話剛落，身體卻被陡然抱起。陷入某種不安中的帝瑪塔勇士抱着他的拿笯大步走到地台前，把人丟了上去。

“泰瑟爾？”

打開取暖器，泰瑟爾撲倒他的拿笯。只以為泰瑟爾是為他高興，背對着對方的穆仲夏沒有發現隱藏在對方瘋狂索取下的不安。

這個人，不應該來到亞罕，不應該來到帝瑪塔部落，泰瑟爾從未如此刻這般慌亂。

如果仲夏沒有了後顧之憂，會不會離開亞罕……會不會，離開他……

泰瑟爾張口咬在了穆仲夏的肩膀上。

“啊——！”

木宰突然坐了起來，還在翻來覆去睡不着的阿必沃急忙坐了起來：

“怎麼了？”

木宰低吼一聲，跑到門邊，用力頂開帳門竄了出去。阿必沃見狀急忙抓過皮襖穿上，追出去。

木宰一路跑到泰瑟爾的朶帳外。

“吼——！”

“回去！”

泰瑟爾的厲聲從朶帳里傳出，隨後是穆仲夏破碎的聲音：

“木宰……回去……別進來……”

追過來的阿必沃撫摸木宰，讓他冷靜。

“阿父、穆阿父，怎麼了？”

泰瑟爾：“回去！”

穆仲夏：“阿必沃，帶木宰，回去……我和你阿父……在忙……”

阿必沃愣了下，抱住木宰的大腦袋就往回拽：

“回去了！別打擾阿父和穆阿父！”

“吼——！”

木宰發出警告。

木宰被阿必沃拖了回去。

朶帳內，泰瑟爾用被子裹着穆仲夏，抱住他的雙臂十分的用力。穆仲夏的肩膀，鮮血淋淋。

疼得渾身冒冷汗的穆仲夏低聲問：

“為什麼，咬我？嘶……”

泰瑟爾冷硬地開口：“你會，回去。”

回去？

“回哪？”

“你不屬於亞罕，你會回去。”

說這句話時，泰瑟爾的勒得更用力了。

穆仲夏痛苦地吐出一口氣：“骨頭，要斷了……”

泰瑟爾松力，周身卻滿是陰鬱。

穆仲夏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他說他是機械學院的學生時，泰瑟爾儘管認定了他是機械師，但畢竟只是一種認知，並不是親眼所見。

剛才，泰瑟爾卻是親眼見證了他作為機械師的能力。這樣眼見為實的震撼令他心神混亂，心中一直以來壓抑的某種不安迅速擴大，令泰瑟爾失去了理智。

沒有機械師會願意留在艱苦的亞罕！機械師和術法師可以屬於任何國家，除了亞罕！他的拿笯會離開他，他的拿笯會重回伊甸，他的拿笯……泰瑟爾的綠眸，紅色瀰漫。

穆仲夏忍着肩膀的疼痛，努力從被子裏伸出雙臂，抱住全身的肌肉繃緊的男人，保證：

“我不會回伊甸。”

泰瑟爾的回應只是把他往懷裏壓了壓。似乎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把人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穆仲夏摸到泰瑟爾的臉：

“而且，我也不能回去。穆希，已經死了。”

泰瑟爾的身體一震，放開懷裏的人，冰綠色的眼睛裏是驚懼。

穆仲夏雙手捧住他的臉：“穆希從小被凡露絲冷待，周圍的人又嘲笑他是私生子，導致他的體內出現了兩個人格。

一個是勤奮好學卻極為內向自卑的穆希；一個是熱情開朗卻只能在夜晚出現的穆仲夏。”

說這句話時，穆仲夏強忍羞愧，他真是太不要臉了，

“穆仲夏是穆希心裏渴望成為的那種人，久而久之，穆仲夏這個人格就出現了。

你可以理解為，在我的這具身體裏，有兩個靈魂。白天，被穆希的靈魂佔據；夜晚，被穆仲夏，也就是我佔據。”

泰瑟爾的眼瞳閃得厲害，他聽到他的拿笯繼續說：

“穆希非常渴望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想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但我不在乎。

凡露絲用我們母親的遺物來逼迫穆希，壓抑了太久的他一個想不開，被消亡了。我因此徹底被釋放出來，成了這具身體唯一的主人。”

泰瑟爾的手緩慢地撫摸上穆仲夏的臉，又緩慢地開口：

“是我，逼死了……”

他的嘴被穆仲夏捂住了。

穆仲夏輕搖頭：“只能說是，陰差陽錯。穆希的性格決定了他對凡露絲的控制無計可施。

即便沒有這次的事，等他畢業，凡露絲一定會知道他機械師的身份。

到那時，凡露絲只會用盡一切手段把他控制在手裏，穆希反抗不了，也不懂該去怎麼反抗。

穆希和我雖然是兩個獨立的靈魂，但我，是他，他也是我。

泰瑟爾，我不能回去，一旦被人發現我和穆希的性格不同，脾氣不同，我會被抓走研究的，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異類燒死。”

為了讓泰瑟爾不深陷愧疚，穆仲夏只能這麼說。

內心深處，他祈禱穆希的靈魂也能如他這般去到一個新的世界，進入一個全新的人生中，擁有他不曾有過的幸福與美滿。

泰瑟爾的眼底是嗜血：“你是我的拿笯！”

“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我會回伊甸。和你來亞罕，我不僅知道我的母親留下了遺物，我還順利拿到了它。

遠離伊甸和雅典學院，我也不用擔心有人發現我的異常。

因為我完全沒有辦法在白天把自己扮演成穆希，那樣我也會瘋的。

我在亞罕才是最安全的。這裏沒有人認識我，凡露絲也別想再控制我。

我還有你，有阿必沃和阿蒙達，還有可愛的木宰和古安。

伊甸是好，但和你在一起，我相信我們的生活也會變好的。

泰瑟爾，不要讓我回伊甸。”

泰瑟爾低頭，穆仲夏熱情回應。

回到伊甸，他去哪找這麼一個英俊魁梧，身強力壯，還這麼喜歡他的男人。

穆仲夏可以肯定，泰瑟爾喜歡他，而且是非常喜歡他。

從泰瑟爾的舉動中，他明顯體會到了對方的溫柔與小心翼翼，彷彿他是易碎的瓷娃娃。

另一個朶帳里，一直豎著耳朵的木宰趴了下來，閉上眼睛，準備睡了。見他這樣，阿必沃才算是鬆了口氣。剛才阿父和穆阿父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木宰不會發怒。

不會是阿父惹穆阿父生氣了吧？看一眼已經香甜入睡的弟弟阿蒙達，阿必沃不禁羨慕，這一晚他註定是睡不着了。

緊密的擁抱漸漸安撫了因不安而暴躁的男人，穆仲夏的心也放了下來。突然，泰瑟爾直起上身，照着自己的左肩抓了一把，四條冒血的抓痕嚇得穆仲夏汗毛都炸了。

“你幹什麼！”

泰瑟爾面無表情地說：“懲罰我傷了你。”

穆仲夏心疼極了：“我又沒有怪你，誰叫你抓自己的！”

“仲夏，留下它。”

泰瑟爾用指背輕撫過穆仲夏肩膀的齒痕，“留下它......”

穆仲夏的眼圈莫名發熱，故意問：

“為什麼要留下它？”

“你是我的。”

穆仲夏瞪着泰瑟爾肩膀上血肉模糊的抓痕，生氣地說：

“我很討厭你身上有傷！”

“仲夏，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拿笯。”

他要牢牢抓住他的拿笯，讓他永遠都不會動返回伊甸的念頭。

※

穆仲夏是被外面孩童的叫聲吵醒的，別指望朶帳能有多好的隔音效果。

渾身酸軟地在溫暖的被窩裏翻了個身，隨着他的動作，肩膀的疼痛令穆仲夏更清醒了幾分。

鐵了心要他留下肩膀上的齒痕，泰瑟爾沒有讓穆仲夏服藥劑，只是給他塗抹了一點傷葯。而穆仲夏也根本記不起來他是何時睡下的。他苦中作樂地想，看來平時泰瑟爾還是收斂了？

掙扎了半天也起不來，穆仲夏放棄了。朶帳內的取暖器給他提供着足夠的熱量，穆仲夏不想動，又想到阿必沃和阿蒙達還要吃飯，他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閉着眼睛又躺了一會兒，穆仲夏還是決定起床。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穆仲夏驚訝：“泰瑟爾？”

進來的泰瑟爾發現他的拿笯醒了，大步走過來坐下說：

“我今天不去狩獵，給你搭朶帳。我給你拿水和吃的。”

抓住泰瑟爾的手，穆仲夏問：“你今天不去沒問題嗎？”

泰瑟爾：“進入雪季后還會有十幾天的狩獵。今天新的朶帳就能搭好。”

穆仲夏：“我想起來了。”

泰瑟爾摸摸穆仲夏的頭，沉默了片刻，說：

“昨晚，對不起。”

穆仲夏順勢說：“我肩膀疼。”

泰瑟爾解開穆仲夏的睡衣，露出他的肩膀，咬傷處仍然紅腫。

他卻狠心道：“我再給你抹一點葯。”

穆仲夏拉着泰瑟爾的手不讓他走：

“我看看你的肩膀。”

泰瑟爾：“已經好了。”

“騙人。給我看看。”

“好了。”

泰瑟爾抽出手，起身去洗了手之後，拿來藥瓶，又給穆仲夏上了一次葯。

穆仲夏又抓住他的手：“你也要上藥。”

泰瑟爾：“我給你拿水和吃的去。”

“泰瑟爾！”

泰瑟爾撫摸穆仲夏的臉，許久后，才開口說：

“肩膀上的傷，會提醒我，我曾傷過你。

也會提醒我，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穆仲夏的鼻子莫名的有點酸，他朝泰瑟爾伸出雙臂，泰瑟爾傾身過去，被對方摟住脖子，拉近。

穆仲夏的臉貼着泰瑟爾的脖子問：

“你肩膀上的傷，是為我留的，是這個意思嗎？”

泰瑟爾沒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單手扣住穆仲夏的腦袋，吻了他一下。

穆仲夏：“那你以後，不許再為別人在你的身上留下傷口，尤其是肩膀。”

泰瑟爾反問：“你呢？”

穆仲夏也反問：“如果以後有別人在我身上留下傷口，你會怎麼做？”

“殺了他。”

冷酷，冷血。

穆仲夏輕咬泰瑟爾的脖子：“我餓了，也渴。”

※

泰瑟爾沒有外出，穆仲夏確實輕鬆不少。在泰瑟爾的照顧下，如老牛般起了床，又填飽肚子后，穆仲夏問泰瑟爾能不能在他們的朶帳後面再搭一個小朶帳。

“天冷了，下雪的時候總不好去廁所，可我真的不習慣在居住的朶帳里方便。

我們可以用木頭做兩個簡易馬桶，用過之後拿出去清理。

以後只要有條件，我會做術法馬桶。”

泰瑟爾毫不猶豫道：“可以。天黑前能搭好。”

“謝謝啦。”

獎勵一個吻。泰瑟爾抱住他的拿笯，回以相同的禮數。

好半晌后，勻過氣的穆仲夏道：

“我今天要準備做香腸的材料。”

“讓阿必沃來。”

“那好吧。”

泰瑟爾抱行動不便的穆仲夏出去方便，再一路把他抱回來。

部落里的人都見識到了泰瑟爾對他的拿笯是多麼的喜愛和疼愛。

早上起來后，泰瑟爾從阿必沃那裏得知昨天尼姜來過。他告訴阿必沃，只要尼姜敢來找仲夏，直接趕走。

泰瑟爾喊來阿必沃和阿蒙達給穆仲夏幫忙。安排妥當，他去喊人來搭朶帳。按照穆仲夏的要求，他今天要搭兩頂小朶帳出來。

穆仲夏帶來的蔬菜水果有些已經放不住了，他便建議泰瑟爾用這些蔬菜水果來支付搭朶帳的酬勞。泰瑟爾相信族人肯定願意。

阿必沃和阿蒙達在穆阿父的吩咐下，先去找腸衣。最近宰殺的獵物很多，大小腸也多。帝瑪塔人不吃腸子。

已經丟掉的肯定不能用，不過臨近雪季，每天都會宰殺獵物，還會宰殺一部分牲畜，不缺新鮮的大小腸。

兩個孩子出去收大小腸，一時半刻回不來，穆仲夏又翻出了他的工具。他打算用昨天剩下的邊角料做兩把最簡單的術法匕首，給阿必沃和阿蒙達。

坐在桌邊，穆仲夏再一次沉浸在製作術法物品的新奇中，而泰瑟爾已經搭好了一個小朶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