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堂奏對（一）
剛才還沉浸在晚宴歡樂氛圍中的眾大臣們，此刻卻面色凝重、行色匆匆。
他們甚至來不及褪去華麗的晚禮服，就身着輕便的便裝，頭頂繁星，腳踏月色，如疾風般奔向議政殿，準備參加一場緊急朝會。
寬敞而莊嚴的議政殿內燈火通明，氣氛肅穆緊張。
皇帝李世民端坐在金碧輝煌的龍椅之上，他面容嚴肅，眼神堅定，透露出一種威嚴與果敢。
在他身旁兩側，分別擺放着兩張小巧精緻的胡凳，上面坐着兩位皇子——李承乾和李泰。
此時此刻，整個朝堂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眾人皆知，此次緊急朝會的主題便是商議如何應對突厥可汗的侵犯威脅。這不僅關乎國家安危，更關係到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每個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但同時也充滿了使命感和責任感。
尚書左僕射、太子少師蕭瑀神色凝重地邁出隊列，向皇帝拱手施禮後奏道：
“啟稟陛下，適才太醫運用金針續命之奇術，成功令那名傳信的士兵蘇醒過來。
據其所言，此番頡利可汗親率雄兵百萬，竟然避開了北部李靖將軍所鎮守的防線。
他們的進軍路徑乃是由西會州起始，穿越原州，再經涇州，此刻已然徑直逼近豳州，距離長安城僅餘數百里而已！
突厥軍隊此番出征，並不多作停歇，每攻破一城便大肆殺戮將領，劫掠城內百姓並搶奪財物，而後縱火焚燒城池，緊接着繼續挺進，故而行軍速度異常迅猛。
只可惜這名士兵傷勢實在太過嚴重，方才講述完軍情便又再度陷入昏迷狀態。”
李世民氣得猛拍桌案，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他瞪大眼睛，扯開嗓門大聲吼道：
“原州、涇州有羅藝率領的天節軍，還有張瑾統率的天紀軍，這可是堂堂關中十二軍中的兩支強軍啊！
他們加起來足足有二十萬人馬呢！按說這裏應該是兵強馬壯才對，可為何突厥人的進軍速度如此之快，簡直就像進入了無人之地一樣？
就算是二十萬頭豬，給他們八天時間也未必能抓得完啊！我大唐朝的軍隊怎麼會連一仗都打不了就潰敗成這樣子？”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滿朝的文臣武將們一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回應李世民的質問。
就在這時，李泰站出來開口說道：
“父皇息怒，請恕兒臣直言。如今形勢危急，分秒必爭，我們還是先讓太醫把那位壯士救醒再說吧。時間緊迫，只能從權行事了。”
李世民聽了李泰的話，覺得有些道理，便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身邊的侍衛和太醫一同上前，將那名受傷昏迷不醒的士兵抬到大殿上來。
經過太醫一番緊張忙碌地施救之後，那名士兵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慢慢蘇醒過來。
李世民邁着堅定而沉穩的步伐，緩緩地從那象徵著無上權力與威嚴的龍椅上走下。他眼神充滿關切與讚賞，徑直走到那位英勇無畏、傷痕纍纍的士兵身旁。
李世民輕聲問道："這位壯士，不知你如何稱呼？此番立下赫赫戰功，實乃國家之幸、萬民之福！朕定當賜予你豐厚獎賞，保你及家人此後再無憂慮。另外，朕想知曉你隸屬哪一軍，究竟是天節軍還是天紀軍呢？此次突厥竟敢來得如此迅猛，其中緣由究竟為何？"
話音未落，但見原本氣息奄奄、面色蒼白如紙的士兵，彷彿被注入一股強大力量般，勉強撐起身子，目光堅毅地注視着眼前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說道：
“俺並非來自那威名赫赫的天節軍或天紀軍，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原州城門守軍，名字喚作雷大頭罷了。
根據俺所知曉的情況啊，自打這七月下旬開始呢，羅藝將軍率領的天節軍便不再駐守原州啦！
人家羅藝大人可是有皇上的聖旨傍身哦，說是要領兵前去剿滅那幫土匪惡賊呢。
於是乎，整整十萬雄師就這麼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原州。
這下可好，原本鎮守原州城的只剩下咱們區區兩千名可憐兮兮的城防軍咯！
誰能料到啊，這才沒過幾天安穩日子呢，突厥那群虎狼之輩居然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
俺們這些兄弟們可是玩兒命抵擋啊，但無奈突厥賊人數量實在太多太多了，簡直殺不勝殺呀！
就連堂堂州牧大老爺都親自登上城牆指揮作戰，可惜最後還是不幸被亂箭射中。
俺當時就是負責把受傷的州牧大人從城牆上給抬下來的，州牧大人臨終前還囑咐俺趕緊走密道出城，火急火燎地趕往涇州請求援兵支援吶！
當俺風馳電掣般趕到涇州的時候，不禁目瞪口呆——涇州的天紀軍居然駐紮在離城池足足有五十里之遙的城壘之中！
俺手頭也沒個啥能證明身份的軍令信物，想要踏入他們的營地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沒辦法，只好先去拜見涇州的官員們。
誰承想，剛剛走進府衙，就傳來一個晴天霹靂：突厥打過來啦！狗娘養的突厥人，居然還趕着原州的鄉親們在前去衝擊城門！
涇州的州牧大人心急如焚，二話不說便把印信塞給了俺，命俺趕緊向天紀軍求救。
可誰知道，那該死的天紀軍竟然對俺不理不睬，死活不肯出兵迎戰！
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但又無計可施。心想這麼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乾脆一咬牙、一跺腳，馬不停蹄地趕回長安城向您求援來了。
另外，皇上啊，俺啥賞賜都不要，俺家裏人全在原州呢，早就被那幫突厥狗給害死了！俺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請皇上替俺全家報仇雪恨，殺光那些可惡的突厥雜種！！！”
話音未落，只見雷大頭怒目圓睜，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隨即氣絕身亡。
"封，雷大頭為忠勇伯，以伯爵之禮安葬！"
隨着李世民沉重而堅定地聲音響起，整個朝堂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他深深地嘆息一聲，彷彿那聲嘆息蘊含了無盡的悲傷與無奈。
緊接着，他揮手示意身邊的禁軍侍衛們將雷大頭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抬出朝堂，送去墓地，按照伯爵的規格進行安葬。
做完這些后，李世民猛地轉過頭來，目光如炬，狠狠地瞪視着滿朝文武大臣。
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失望，似乎要穿透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羅藝和張瑾這二人誤國，該死！
如今國家面臨如此困境，你們這群人難道就沒有一點主意嗎？
還是說，你們剛剛吃得太飽，現在就在這裏消食醒酒？"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朝堂上空炸響，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
一時間，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眾臣皆低頭不語，面面相覷。
他們深知皇帝此時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輕易開口，生怕觸怒龍顏，招來殺身之禍。然而，沉默並不能解決問題，國家正值多事之秋，急需有人站出來提出應對之策。
兵部尚書杜如晦跨步而出，躬身施禮后朗聲道：
“啟稟聖上，目前長安城守軍不過區區七萬之數。
臣以為當下之計，可以派遣尉遲敬德擔任涇州道行軍總管一職，並率領五萬精兵出征禦敵。
如此一來，既能保證長安城仍有足夠兵力鎮守，又可有效抵抗外敵入侵。
雖然此次收到的情報稱突厥號稱擁兵百萬鐵騎，但根據他們向來以游牧為生的特點以及近年來與我朝交手的經歷判斷，其實際參戰人數頂天了也不過二十萬而已。
這二十萬人當中，定然還有相當數量負責押送糧草輜重及牛羊牲畜的後勤部隊。
所以說，只要尉遲將軍能夠統率五萬赫赫有名的玄甲軍奮勇作戰，定能抵擋住突厥人一陣子！
於此同時讓派人帶聖旨去接管天節軍和天紀軍，接管后配合尉遲將軍行動，前後夾擊突厥，必能大勝！”
吏部尚書長孫無忌跨步出列，躬身施禮后朗聲道：
“聖上，依微臣之見，禮部可選派一名得力官員出使突厥大營，借議和之機探聽虛實，察其真正意圖。如此一來，或能尋得轉機。”
話音未落，禮部尚書唐儉挺身而出，高聲請命：
“陛下，微臣願肩負此重任，親赴突厥大營！”他目光堅定，神情決然。
“茂約，萬萬不可！突厥大營險象環生，朕豈能讓你以身犯險！”
李世民心急如焚，連忙出聲勸阻。
唐儉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搖頭回應道：
“聖上，此次科舉尚未舉行，禮部之中除了微臣，實難覓他人可擔此重任啊！”
李世民聞言，不禁愣住，腦海中閃現過過去數月間為剷除李建成餘孽而將眾多官員打入大牢甚至處決之事。
此刻環顧朝堂，所見官員不過寥寥數人，心中頓時湧起一絲難言的尷尬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