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狡猾
積壓已久的情緒如潰堤,一發不可收拾,章雪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發泄過後,她像是掙脫了沉重的枷鎖,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宮遠徵小心地在她的眼皮上塗抹好藥膏:【我們回去吧,你可以靠着我眯一會兒。】
章雪鳴閉着眼睛,唇間噙着淺淺笑意,握着宮遠徵的手,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來。
宮遠徵幫她整理好衣袍,摘掉袍角黏上的草葉,將她舉上馬背。
馬兒朝來時的路小跑前進。
【今晚不去瓦舍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宮遠徵憐愛地用下巴蹭着她的發頂。
【好,去你那裏。】章雪鳴放鬆地靠着他,【我想配幾副葯。】
宮遠徵敏銳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卻因為捨不得和她分開,馬上應了下來。
反正不是真容出行,宮遠徵也沒再像昨晚那樣謹慎遮掩。
回到新宅子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金淼稟報,章雪庭下午來了這邊,宮尚角接待了他。兩人在正院喝茶說話,消磨了一下午,又一起吃了晚飯,章雪庭才離開。
“派人去三房同我家裏人說一聲,我要休息兩天。”章雪鳴笑容淡淡的。
該處理的公務都處理完了,一時間沒那麼多事需要她時刻守在家裏。
金淼二話不說就去安排了。
宮尚角和章佟有約,已經出門了。
雪重子則帶着雪公子去瓦舍看百戲,有意思的東西太多,他們一天到晚都不得閑。
章雪鳴和宮遠徵吃過飯,牽着手在府里閑逛消食。
花園裏沒有花草,倒是種了一堆灌木,看根部的土,種下沒幾天,葉子有點蔫。
【還不如把我那些藥草搬過來擺着,至少還有花可以看。】宮遠徵嫌棄地撇嘴。
【這是長嶺特有的抓地木,養水土抗風沙的,沒有藥用價值。】章雪鳴道,【到了夏天,會開出星星點點的小白花,香味很濃,所以又叫香滿堂。花可以采了拌進黍飯里同蒸,也算別有風味。】
宮遠徵條件反射地問:【好吃嗎?】
章雪鳴忍不住笑了:【味道還行,就是黍飯剌嗓子,家裏做了,大家只是嘗鮮。】
散過步,兩人便進了宮遠徵的藥房。
宮遠徵看着章雪鳴抓取的那幾份藥材,搭配雖然不同,但都是清火靜心助眠的。
看她流暢的動作,不像是要做實驗,倒像是有備而來。
宮遠徵心裏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忽然靈光一閃,他愕然道:“昭昭,你早就知道了?”
他一時激動,直接開口問了出來,聲音在安靜的藥房裏顯得無比突兀,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章雪鳴動作一頓,詫異看向他:【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眼神、表情瞧着都沒問題,宮遠徵的直覺卻告訴他,他的猜測是對的。
他愣了一會兒,才扁了扁嘴,忿忿道:【昭昭你偏心!你明明早就懷疑他們不對勁了,卻寧願自己難受也不揭穿他們,還利用我給他們找理由!】
章雪鳴看他瞪圓了眼睛,抱起了胳膊,忙放下手裏的淺口簸籮走過來,伸手:【要抱抱。】
這態度明顯是心虛了。
宮遠徵氣哼哼地瞪她一眼,轉過身去背對她。
章雪鳴繞到他面前,歪着頭甜甜地笑:【表哥,抱抱我嘛。】
【哼!】某人冷着臉,伸手把她抱住了。
章雪鳴趕緊環住他的小細腰,把臉埋進他懷裏,暗暗鬆了口氣:【我就知道表哥對我最好了。】
宮遠徵嘴角上揚又強行壓下去,懲罰似的收緊雙臂:【我對你最好,你還騙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故意藉著我的口揭破這件事的?】
章雪鳴否認:【表哥別亂猜,沒有的事。】
【真沒有你就不會逃避問題不回答了。】宮遠徵用下巴狠狠蹭她發頂,【你跟哥哥一樣,心眼子有八百個。你不去算計坑你的人,倒來算計我!你當他們是自己人,把我當外人了?】
章雪鳴把自己當掛件掛好了,頭髮被蹭亂了也沒躲:【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但她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問題,連解釋都沒有。
宮遠徵等不來答案,越想越委屈,眼眶漸漸泛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壞昭昭,你就知道欺負我。”
可是沒過多久,他轉念一想,那天宮尚角也去了,章雪鳴為什麼不算計宮尚角,只算計他呢?
未嘗不是章雪鳴相信他的能力,知道他一定會發現章家人的不對勁。
以他的脾氣,發現章雪鳴過去被章家人坑得那麼慘,肯定會不客氣地揭穿他們,回來告訴章雪鳴她一直不敢確定的那個答案……
過往十幾年,圍在章雪鳴身邊的親族全是一夥的,一群怪物聯手騙章雪鳴一個。除了他,章雪鳴還能相信誰呢?連宮尚角都有求於章家。
這麼說起來,他明知道章家人的底細,卻沒有如實告知章雪鳴,反而幫着章家人找借口糊弄她。
要是被章雪鳴發現了……
宮遠徵心神一凜,一秒收住了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下巴壓住章雪鳴的發頂,避免她突然抬頭,從他的表情里發現端倪。
他口中帶着哭腔道:“算了,我知道昭昭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想說就不說吧。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章雪鳴下意識要抬頭,卻被他壓得動不了。想要退出他的懷抱,他卻又緊了緊手臂,箍得她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章雪鳴有點不安:“阿遠,你哭了?你別哭,我不是想瞞着你,我只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我知道,我知道,沒關係的。”宮遠徵嘴角悄悄翹了翹,“我只是有點不甘心,明明我和昭昭才是最親近的……為什麼一回到北境,和昭昭最親近的人就不再是我了呢?”
“我和阿遠最親近,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章雪鳴斬釘截鐵地道,“我很清楚,阿遠才是要陪我度過往後餘生的那個人。”
宮遠徵眼睛一亮,心花怒放,拚命克制自己不要笑出聲來,嘴角卻已經高高揚起:“我信你,昭昭。我信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對嗎?”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