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美好
宮尚角遍尋商宮不見章雪鳴和宮遠徵,回來徵宮等得心焦,心裏罵了不知幾百聲“小混球”,這樣的事他能認?
“遠徵弟弟多慮了。”
“遠徵”之後加了“弟弟”,說明宮尚角的怒火在崩潰邊緣遊走。
宮遠徵立時放下倒打一耙的心,跟章雪鳴兩個老老實實跟着大家長進了杪夏居。
他乖乖地坐到爐子前面,用鐵鉤子撥開爐渣。等炭火燃起,將灌滿清水的茶壺放到爐子上,拿起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聽宮尚角和章雪鳴的對話。
“遠徵回章家認親可有阻礙?”宮尚角問道。
時間越近,他就越忐忑。
尤其昨日章雪鳴收到訊鷹送來的來自北境的密信,卻沒有告知他和宮遠徵信上的內容。
他拿出了宮門執刃的架勢,章雪鳴便以章家少主的身份應對:“文錦姑姑於二十三年前遇敵墜河之事,是章家嫡系、旁繫上千人共同的遺憾。
得知她未因此殞命,而是為人搭救,嫁人生子,所嫁之人愛重於她,所生之子天縱奇才,乃章家之幸。
章家願與宮門結三世之好。”
意思是章家對宮門的照顧,至多持續到宮遠徵的孫輩。宮門想要更多的利益,就得看宮門的後輩爭不爭氣了。
宮尚角得到這樣的回復,沒有生氣,反而暗暗鬆了口氣。
和宮門這種自封的江湖世家不同,章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世家譜系所錄世家近千,章家排名前五,是第一等的世家,嫁娶門檻高是出了名的。
大堰朝開國皇帝曾想為太子聘娶章家女,章家斷然拒絕,皇帝都不敢炸刺,還賜下奇珍異寶以作安撫。
北境章家的牛氣,即便是混江湖的宮尚角也有所耳聞。
要不是有章雪鳴和宮遠徵兩條紐帶,宮門連章家的邊都摸不着。
宮尚角只是不解:“當年章家如何捨得將女兒嫁到鄭家?”
而且看章雪鳴在章家的地位,她的母親還是嫡系嫡女。
章雪鳴神色淡淡:“鄭家祖父有大義,遊歷途中遇我祖父被蠻族追殺,捨身相助。恰逢我生母重傷,肺臟受損,需到溫暖之地療養……後來,我生母與我生父兩情相悅,自願隱瞞身份嫁入鄭家。”
疊了三重buff,再加上當時長嶺城面臨蠻族大軍進犯,三房老太爺才會同意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不幸的是,鄭家沒能護住章文迪。
章文迪和長子被無鋒算計身死,章雪鳴的養父前來渾元弔唁,是先帶人拔掉了渾元地界裏所有的無鋒據點,拿人頭在章文迪墳前築了座小京觀,方帶着章雪鳴回的北境。
這是十年來無鋒不敢進犯渾元的主要原因。
鄭家人手摺損都集中在了後面的幾年。
宮尚角悄悄為鄭掌門抹了把汗:“那此次鄭家遷居北境?”
章雪鳴勾了勾嘴角,眸中卻不含任何情緒:“鄭家如願以償,章家以直報怨……放心,章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
宮尚角默然。
他不傻。
在鄭家小住時,他總覺得章雪鳴和鄭掌門的相處,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所以處處試探,還派人在外打聽鄭家的事。
現在回憶此前種種,才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
鄭家身在江湖,卻行商道。
商人重利。
鄭掌門乾脆地將鄭家家主之位傳給認親沒多久的章雪鳴,本身就不對勁。
利益權衡大過親情。
雖是陽謀,但鄭掌門卻忘了還有章文迪和長子的那筆賬,章家當初沒同他算。
兩筆賬一起算,鄭家不脫層皮,恐怕在北境難立足。
明確了北境章家對宮門的態度,翌日,宮尚角該怎麼做還怎麼做,只是盯宮遠徵盯得愈發緊了。
宮遠徵崩潰地抱怨:【我去更衣,哥哥都讓金庭守在門外,不要太離譜!】
章雪鳴對此也十分無奈:【哥哥矯枉過正的毛病又犯了。估計他是怕我們行差踏錯,會讓章家看低了你。我去同他好好說說。】
她跟宮尚角單獨談話的結果,是宮尚角要求她開授譜牒學課程,給他和宮遠徵補補這方面的知識。
宮尚角是考慮到以後可能會通過章家,跟北境的其他世家有交集,不多了解一些,到時候鬧出什麼事來,會影響到宮遠徵在章家的生活。
章雪鳴沒意見,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大堰朝大小世家逾千,姻親關係密如蛛網。單說北境,一等世家現在只剩章家,但中小世家還有近百個,關係每月都在變幻,隨時有新的內容補充。”
世家女從七八歲起就開始學這個,不是章雪鳴這種有外掛的變態,到及笄可訂親時,能記住頭兩等的世家的家族史、其中傑出人物的詳細生平,就已經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
這是世家對外社交的基礎,北境也不例外。
就算乘坐宮遠徵訂做的房車慢慢走,四月前肯定能到北境了。
想在這麼短的時間記住那麼多枯燥的東西,對宮遠徵這樣的偏科天才來說,會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
宮尚角咬咬牙:“學。”
私下裏教育對這些毫無興趣的弟弟:“我相信以昭昭的能力,遠徵你即便不學這些,她也能想到辦法護着你,說不定她真的能護你一輩子。
可是遠徵啊,你有想過昭昭將會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你真的能心安理得,讓她一輩子獨自為你們兩個人的幸福努力嗎?”
宮遠徵悚然一驚,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哥哥,我會認真學的。”
宮遠徵說了會認真學,就真的很認真。
他拿出當年背醫書的那股狠勁來,連練字臨摹的都是章雪鳴手書的譜系。
章雪鳴心疼他太辛苦,他卻揚起嘴角,露出幾分傲氣:“難道成親以後,昭昭要把我藏在家裏,一個人出去應酬嗎?昭昭很好,我也不賴,為什麼要為這種我努力一下就能做到的事,讓別人笑話昭昭選錯了人?”
章雪鳴望着少年郎那雙漆黑澄澈的眸子,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你把對方納入了未來的藍圖裏,想為他撐起一片天空,任由他繼續天真純粹。
他卻主動走出舒適區,想和你並肩而立,分擔你肩上的擔子。
這世間,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