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紈絝
姜瑜提着心回到自己簡陋的房間，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睜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帳頂，沒有半點兒困意。
她爹為人溫和有禮，娘親知書達理，六歲以前，她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受盡寵愛。
後來家中生變，爹娘雙雙離世，她跟着伯父伯娘生活將近十載，從此天不亮就要開始幹活兒，在這泥潭裏掙扎到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知，往後的日子將會如何。
爹娘的面容早已模糊，但有時被王招兒責打到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時，腦海中想起爹娘溫潤的聲音，想起自己兒時短暫的快樂時光，她便也堅持到了現在。
王招兒絕不會無緣無故給她一身衣裳，只怕是這一家子又要在她身上圖謀些什麼。
姜瑜想到這兒，心裏一時竟平靜無比，雖不知接下來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她總會好好活下去的，無論何種境地，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忍過了這非人的十多年日子，她還有什麼經受不住的？
第二日一早，姜瑜按照王招兒的意思，換上了那身兒碧色衣裳，明顯感覺到王招兒今日的心情不錯，連姜大海今日也沒去田裏，而是坐在台階上編着草籃子。
而姜成山還沒起身，他素來是不到午飯時辰不起的。
姜瑜心裏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巳時，人牙子劉婆子按照姜成山與她的約定來到姜家，王招兒熱情的將人迎了進來，又叫來姜瑜陪着說話。
閑談間，劉婆子已經把姜瑜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看得她窈窕身姿，芙蓉面孔，杏眼櫻唇，心裏暗暗點頭，眼裏露出滿意的神色。
王招兒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又熱切幾分。
轉眼到了午時，王招兒又差遣姜瑜趕緊去做飯。把人支開以後，二人就着姜瑜的身價商量起來，最終以十兩銀子定下。
用飯時，姜成山對這劉婆子極盡殷勤。
用罷飯，劉婆子告辭離開，說定明日來帶姜瑜去給主家相看。
王招兒無有不應，找了個由頭，只說城裏有人家看上了姜瑜繡的帕子，要訂多些，讓她明日跟着人去一趟。
姜瑜本就被那劉婆子看得十分不自在，又聽王招兒竟肯讓她自己去接洽賣家，心裏更覺奇怪。
畢竟以前王招兒怕她私自留錢，從來都是自己進城去交給買主的。
姜瑜心裏警覺起來。
等再一日，劉婆子又來了姜家，寒暄幾句，就帶着她往城裏去。一路上，面對劉婆子的熱情，姜瑜始終謹慎的不多回應，低着頭，只作出一副懦弱怕事的模樣，十句問話只答上一兩句。
兩個時辰后，二人進了城。姜瑜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城，一時被熱鬧的街邊小攤吸引了視線，街邊叫賣聲不絕於耳，她一路看得津津有味。
她隨着劉婆子來到城裏的百味樓，又進了二樓一個隔間，隔間裏的珠簾後面依稀看得出有一坐一站兩個人影。
劉婆子一進門就對着裏頭的人行了個福禮，見姜瑜干站着，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一同行禮。
姜瑜把手上裝着帕子的籃子放在桌上，學着劉婆子的模樣，把手放在腰側，僵硬地行了個禮以後，便低頭不語。
劉婆子趕忙說道，“夏嬤嬤，人我帶來了，您看看，山野丫頭，禮數難免不周。但好在家世清白，父母早亡，如今跟着伯父家過活，剛過十五，還未曾許人。您放心，若您看得上，我定好好調教一番。”
姜瑜聽得這話，心裏一驚，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見的根本就不是帕子的買主，王招兒要把她給賣了？
不等裏邊兒的人出聲，她率先開口問道，“劉婆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來賣帕子的么？”
劉婆子聽了她這疑問，又看她一臉防備的模樣，瞬間明白過來王招兒沒有跟她這侄女兒說實話。
心下倒也不慌，也不遮掩，直接便與姜瑜說了個大致。
姜瑜聽完，臉色頓時一白，眼眶一紅，流下幾滴清淚，好半天都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夏嬤嬤正是潞國公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替主母出來挑選給國公爺納妾沖喜的人。
可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兒。
劉婆子接着慢條斯理地跟她分說，“瑜姐兒，你哭什麼，該笑才是。你伯娘這回也算做了件好事兒，這是送你享福去的。你平日裏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後更不定她給你尋個什麼人家，還不如乾脆就入了那潞國公府，雖然說起來不太好聽，但這好處可是實實在在的，你去了可就是去享福的。”
裏邊兒的夏嬤嬤顯然對姜瑜也是滿意的，緩緩走出來拉住了夏瑜的手，和善的說道，“是啊，好姑娘，國公府是什麼地方，你要真進了來，指定比你如今在家強。長得這般標緻，真是不錯。”
姜瑜強忍難過把眼淚收了回去，咬緊牙關，低頭不語，作出認命模樣。
劉婆子和夏嬤嬤看了，對視一眼，眼裏都有着滿意的笑意。
夏嬤嬤把裏頭那喚作萍兒的丫鬟叫了出來守着姜瑜，然後便與劉婆子進了裏間談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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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兒身型比尋常女子要高大些，默默守在門邊兒。
不過一刻鐘，二人便出來了，看起來談得頗為融洽。
“那就這麼定了，我待會兒派人把東西送到你那兒去，你給我把人看好了，三日後，我派一頂小轎去接人。”
“這自然沒有問題，我辦事兒，您放心。”
姜瑜的命運就在二人三言兩語間被定了下來。
劉婆子坐回桌邊兒，一想到馬上就要到手的二十兩銀子，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也不在乎姜瑜心如死灰的面色，又與她說起接下來幾天的安排。
接下來幾天，姜瑜都不必回十里村了，直接住到她那裏去，只等着國公府一頂小轎抬進門，這事兒就算大功告成。
姜瑜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攥起，心裏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於是就在劉婆子帶着她回她家的時候，經過一處熱鬧的圓形拱橋時，姜瑜趁着人來人往的遮掩，拔腿就跑。
她不知自己能去向何處，她只知自己不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做妾，憑那兒是什麼福地洞天，做人妾室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劉婆子看着她一下兒就消失不見的身影，冷哼一聲，依舊氣定神閑的繼續回了家，半點兒也不擔心人跑了的樣子。
姜瑜漫無目的地一路跑着，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有沒有人追來，慌不擇路，恰好經過剛剛的百味樓。
不小心撞上剛從酒樓里出來的裴鈞昊，姜瑜抬頭看了一眼，低聲道歉以後就想趕緊走，卻被他一把攔住。
裴鈞昊是潞國公府二公子，也是庶子，是京中出了名兒的紈絝子弟，為人貪花好色，是青樓常客。
看見姜瑜布衣釵裙也遮掩不住的清麗姿容，淫心大動，輕浮的伸手捏住她纖細的手腕，調笑道，“姑娘，你這樣着急是要往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