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哈迷蚩獻計
小小的潞安州,久攻不下、損兵折將,令完顏兀朮十分惱火,他下令繼續攻打。此後金軍接連攻打了近月余,護城河邊橫屍隨處可見,城牆下殘骸堆疊,城頭上血跡斑斑,可見戰況之慘烈。
即便如此,陸登依然死守潞安州,令完顏兀朮的大軍沒能前進半步。金軍被阻於城下,士氣受挫,若是朝廷援兵及時到達,金軍必是進退維谷。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陸登並沒有盼來任何援軍。
他並不知道朝中得知金軍南犯的消息后,君臣便亂作一團。徽宗皇帝趙佶本就畏懼金人,如今聽聞金國欲“興師問罪”,早嚇得寢食難安,一心想將兒子趙桓推上皇位做自己的替罪羊。而趙桓優柔寡斷、性格懦弱,平日裏並不得寵,可他卻不愚鈍,知道此時正值國家內外交困之際,父皇卻要禪位給他,絕非真心善意,便左右推脫。
皇帝之位,九五之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人生頂峰,可如今卻成了燙手山芋,一個要讓,一個就推,真是骨肉相連的親父子!
皇帝和太子尚且如此,何況一眾奸臣?這些人平日裏阿諛諂媚、作威作福,哪有保家衛國之心!如今外敵壓境,社稷存亡之秋,這皇帝父子、一眾臣工,竟一心保全自己,不想退敵之策。豈不知山河破碎、國家消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至於無數黎民百姓的生死,更是早已被他們置於腦後。
也有如李綱、李若水、宗澤等忠良力主抗金,可是朝堂之上,君臣畏敵如虎豹,毫無守土抗敵之決心,護佑百姓的職責更是全然不顧。
大廈將覆,只有貪生怕死之輩,卻無力挽狂瀾之人,君臣醜態百出,還有誰會為區區一個邊陲小城而據理力爭?
最後在李綱等人的再三堅持下,徽宗才勉強同意派兵支援潞安州,至於精選領兵之人,他壓根不想管,直交於宰相張邦昌定奪。張邦昌向來畏金主和,今金軍壓境,早已惴惴不安,哪有心思斟酌,胡亂點了節度使孫浩領兵前往。
這個孫浩胸無點墨、好大喜功,仗着徽宗的寵信胡作非為,平日裏搜颳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今次朝廷命他領兵,他倒很是歡喜,手中有了兵權,他更加得意忘形,一路行軍也是不慌不忙。
再說兩狼關韓世忠在接到陸登手書之後,立即命長子韓尚德率軍救援。只可惜韓尚德的人馬在路上被金國元帥哈鐵龍設伏擊退,兵士傷亡不小,韓尚德本人也受了傷。儘管他試圖衝破金軍阻擊,趕到潞安州,可哈鐵龍本就是完顏兀朮手下元帥,能征善戰,且兵力更是數倍於他,若再戰下去,有被圍殲的危險,不得已帶傷領兵敗回兩狼關。韓尚德是韓世忠的左膀右臂,這次兵敗受傷令韓世忠一籌莫展,他很清楚潞安州危矣。此時又有一股金兵殺向兩狼關,韓世忠擔心義弟陸登,可又恐兩狼關有失,只好一面堅守,一面向朝廷告急,支援潞安州已是有心無力了。
雖然陸登率守軍擊退了不知多少次金軍的攻擊,潞安州依然屹立不倒,可連日惡戰,傷亡頗大,僅有的幾千守軍,如今連同輕傷勉強能戰的兵士也已不到一半了,且城中糧草、守城器械都已所剩無幾。朝廷援兵杳無音信,兩狼關的日子想來也不好過,陸登很清楚,儘管眼下擋住了金兵,可潞安州被重重包圍,已是一座孤城,照此下去,城破是遲早的事,想到這他心急如焚。
城內如此,城外也不好過,由於多日攻城無果,又損兵折將,金軍士氣低落。完顏兀朮怎麼也不會想到,在攻遼的過程中,自己率領的神勇無敵的女真鐵騎,竟被面前這座彈丸小城擋住了去路,一座孤城,卻因有陸登鎮守,硬是讓五十萬金軍在一個月的時間沒能前進一步,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迹。
為了減少傷亡,兀朮只得下令圍而不攻,養兵歇馬,等待時機。
這日,完顏兀朮正與哈迷蚩在帳中商議破城之策,突然有小番來報:哨兵在城郊樹林巡邏時抓住一名宋朝百姓,說是要進城回家。
兀朮道:“此前也曾抓住過老百姓,仔細盤問,若無可疑,也就放了吧。”如今他還哪有心思管這等事。
“且慢!”那小番得令剛要出去,被哈迷蚩叫住。
哈迷蚩對兀朮道:“四太子,我大軍剛到之時,確有普通百姓為我所獲,盤查確無可疑,可如今潞安州已被圍月余,怎麼還會有人要進城?其中必有蹊蹺,不如將那人帶來,問個仔細。”
兀朮覺得有理,傳令將此人押到帳中,要親自查問。不一會兒,幾名金兵押上一人。
兀朮披頭問道:“大膽姦細,進城作甚?如實說來,如有半句假話,看刀伺候。”
那人連忙跪倒在地,邊叩頭邊道:“王爺饒命,小人並非姦細,只因早年外出謀生,今得知老母染病,想回家探望。卻有王爺大軍圍城而不得入,躲避林中,方被王爺天兵所獲,請王爺明察。”
兀朮覺得並無可疑,也無心詳細盤問,便道:“善事父母為孝,且饒了你。”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才能儘快攻克潞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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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迷蚩似乎察覺出了什麼,說道:“四太子,我料此人必是姦細。”
“哦?”兀朮看向哈迷蚩。哈迷蚩道:“普通百姓,碰到如此情形必然驚慌失措,還哪裏說得出話來?他對答如流,明顯早有準備,我觀其是故作害怕,試問尋常百姓哪會有如此膽量?”
兀朮恍然大悟,仔細打量來人,卻看不出任何破綻。嚇問之下,那人也只說是普通百姓,想回家看望老母。
哈迷蚩道:“既是姦細,身上定有線索。”
兀朮遂令左右搜身,卻沒有搜出什麼。哈迷蚩在整個搜身的過程中一直死死盯着來人,注意着他的眼神和一舉一動,發現了其中端倪,只見他站起身來,走到來人面前,不緊不慢的說道:“將他的衣襯劃開。”那人一驚,剛要反抗,早被左右擒下,有小番上前用短刀將來人的衣服里襯剖開,卻搜出一顆蠟丸。
哈迷蚩念着山羊鬍微微一笑,“這便是姦細打算送至城裏的書信。”說著命人將蠟丸呈於兀朮。
兀朮拿着蠟丸看了又看,問道:“這是何書信?”
哈迷蚩道:“四太子有所不知,此物名叫‘蠟丸書’,寫信之人將信寫好,再用蠟丸封住,故而得名。四太子可拋開蠟丸,那書信必藏在其中。”
兀朮遂拔出短刀,將蠟丸破開,裏面果然有一個揉皺了的紙團,輕輕展開一看,原來是韓世忠寫給陸登的親筆信。
信上寫道:子敬吾弟,尚德馳援潞安州被金兵所敗,今有汴梁節度使孫浩,奉旨領兵前來救援,然孫浩不善兵法又自大貪功,弟切不可與之出城迎敵,應繼續固守,為兄已命蘇德整頓兵馬再赴潞安州,不日可到。今特差家臣趙得勝達知,伏乞鑒照,望弟保重,不宣。
兀朮看了,怒道:“韓世忠不自量力,遣其長子領兵馳援潞安州,結果慘敗而回。如此卻還不知進退,他若再敢持虎鬚,孤家就再打他一回,待我大軍破了潞安州,再圖他的兩狼關。”
見完顏兀朮動怒,趙得勝面露懼色,這次他是真的怕了。
完顏兀朮想了想,問道:“軍師可知那孫浩是何許人?不知他可有些本事?又帶了多少援軍?幾時可至?”兀朮並不是畏懼宋軍,只是一個陸登就如此棘手,那韓世忠更是宋朝名將,他不想一直在此地僵持,若是宋軍多路人馬持續來援,終歸不是好事。
“四太子稍安勿躁,我軍只需在敵援兵到達之前破城便是。”哈迷蚩道。
兀朮道:“軍師說得輕鬆,可破這潞安州,談何容易啊!”
“此信可助我破城。”此時,哈迷蚩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完顏兀朮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軍師有何妙計?”
哈迷蚩道:“待臣模仿韓世忠筆跡再修書一封,教陸登待援兵抵達,便整軍出城,與援軍配合擊敵,裏應外合。只要他出城迎敵,那城中必然空虛,我軍便可趁機搶城,則潞安州唾手可得。”
兀朮大喜,便叫哈迷蚩趕快準備。
哈迷蚩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趙得勝,“此人臣自有用處,能否騙得過陸登全靠此人。”
兀朮明白哈迷蚩的意思,吩咐人將趙得勝押到軍師帳中。在兀朮看來,能否儘快攻下潞安州,就全靠這位軍師的本事了。
回到帳中,哈迷蚩軟硬兼施,趙得勝最終沒能挨得過,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深夜,冷風徐徐,哈迷蚩佇立帳外,一邊把玩着那顆破開的蠟丸,一邊望着潞安州的方向,若有所思。
自己在宋苦心經營多年,為的就是尋找時機,助金攻宋,成就功勛。也是到了要施展本事的時候了,此刻,哈迷蚩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要親自帶着這封偽造的書信到潞安州城裏走一遭,此去稍有閃失就會性命不保,但他卻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