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醒
待所有手續辦完，蘇雪的手術還未結束。蘇月影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手中握着銀行卡和收據，望着長長的走廊，心中一片混沌。
口袋裏的手機再次響起，她閉着眼也能猜到這通電話的出處。心想早晚要給趙紫晗一個解釋，而且善後還需對方的幫助，眼下不如痛快點，直接坦然相告，省得還要在這破事上花費心思。
思及此，便痛快的按了接聽。
”紫晗，抱歉。我始終說服不了自己，也跨不出這一步，給你和陸青海添麻煩了，但錢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本欲開口質問的趙紫晗，在對方先入為主的陳述后，半張的嘴默默的閉合住，通話陷入短暫的沉默。片刻后，傳來無奈的嘆息：”當我從陸青海那知道你半途逃跑，我就知道沒戲了，所以壓根也沒把你剛才的話往外傳遞。現下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
對於趙紫晗的理解，蘇月影表示感激，明白她又無形中替自己擋了不少麻煩，想開口道謝，卻覺言輕，只能用身體力行來直接表達。
”我一會兒按照鄭福來說的賠償方式把錢轉給你，你直接轉給他，也省得你在中間左右為難。“
”你哪來那麼多錢？“
對蘇月影的腰包了如指掌的趙紫晗聽完滿是詫異，並嚴重懷疑，”咱倆的經濟條件誰還不知道誰呀？在我這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
”這會兒不是談討這個的時候，把錢趕緊給人轉走，省得夜長夢多。“
”就顯你能耐了，少逞能。“趙紫晗撇嘴抱怨，隨後仰天長嘆一聲，有了主意：”這事你別管了，我一會兒給陸青海打電話，不行讓他先周旋着，怎麼說他也跟姓鄭的沾着親，我就不信還真能撕破臉皮？“
聽趙紫晗這樣說，知道她與陸青海特殊關係的蘇月影更不願對方因自己的事再與陸青海生嫌隙。可又不知怎麼解釋這筆錢的來向，只好打哈哈勸慰：”你別在這緊要關頭去觸姓陸的霉頭，這會兒鬧太難堪對我們都不好。我剛從鄰居那借了筆錢，夠我先周轉的。“
”鄰居？“趙紫晗對蘇月影的話產生了質疑，”你什麼時候有了有錢的鄰居，我怎麼不知道？“
還未等蘇月影答話，已快速把蘇月影家庭關係梳理一遍的趙紫晗忽的想到一人，小心試探道：”不會是林晚星他們家吧？“
聽到這個答案，蘇月影在電話這頭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卻錯被對方理解為默認。緊接着電話里的趙紫晗語氣驚喜，”肯定是他，對不對？我就說嘛，連他家人也對你和乾媽那麼好，肯定是有你竹馬哥哥相中你這層關係的加持。“
蘇月影對趙紫晗的自說自話無言以對，本着說多錯多，沒正面回答。為了早點結束這個跑偏的話題，只得含糊其辭應對。
”美女，眼下還是先辦正事好不了？一會兒你先把錢收一下，直接轉給姓鄭的，再甩個截圖給陸青海，先堵住他們的嘴，省得回頭再找你不痛快。“
蘇月影言語懇切，竟真不着痕迹的帶走了對方的思緒。
”真是便宜這倆王八蛋了。“趙紫晗磨牙鑿齒，憤憤不平。情緒在接收蘇月影的轉賬金額時，再次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些吃肉不吐骨頭的人渣，真他媽不是東西，一會兒就誆我們這些錢，明知道咱倆手頭拮据，這用這麼損的辦法來逼我們就範。“
趙紫晗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歪打正着解釋了鄭福來為什麼獅子大張口的原因，讓原本帶着疑團的事，瞬間清晰起來。
意識到被人擺了一道還不得不吃啞巴虧的蘇月影，在電話這頭無聲搖頭苦笑。
趙紫晗說完也反應過來，當即怒火中燒。手握成拳，在剛給陸青海發完截圖的界面上用力的敲着，恨不得通過手機把那頭陸青海的頭捶爛。
”陸青海他大爺的！小赤佬，看我明天不刷爆他的卡。“
蘇月影不知是被趙紫晗突然蹦出來的尚城話還是她幼稚的小學生行為給氣笑了。
”得了，知道的是你想為我出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手機有仇呢？你再敲下去，手機不碎我耳膜都要破了。“
”碎了剛好，明天就用他的錢換台新的，順便幫你也換了，咱倆再用次同款機。“趙紫晗嘴上雖這樣說，可手上的動作已停了下來。
她手上確實有張額度不低的信用卡，是她初獻身時陸青海給的。給她時承諾不限制她花錢自由，可實際上一旦有超過五位數的消費記錄，必須把發票和物品一併拍照發給陸青海的助理，如果超過五位數的限額，則要先打電話請示。
按理說這是她出賣人格應得的，可這就是地下情人的悲哀，看似光鮮自由，則實有條條框框的束縛。
此時隔着電話，蘇月影也感覺到了趙紫晗越來越低落的心情，她連忙轉移話題。
”我可不願再和你用同款機，心理有陰影了。“
趙紫晗被蘇月影成功打開了記憶的大門，想起倆人上學時用同款機鬧出的笑話，一掃心中的鬱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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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這次用個同系不同色的。“
”不，不，不，我身體力行的拒絕。“
”哈哈，膽小鬼。“
見對方笑出聲，蘇月影放下了心。余光中手術室上方的燈光熄滅，不經意看到牆面上的時間，考慮到趙紫晗的身體，她便有了結束話題的打算。
”時間不早了，我這邊也沒啥事了，你趕緊休息吧。“
”嗯。“趙紫晗緩緩收起笑意，隨口問了句：”你這會兒到家了吧？“
蘇月影不願趙紫晗跟着提心弔膽，便含糊應道：”嗯。“
可她話音剛落，手術室走出的護士沖她揚聲詢問：”蘇雪的家屬？“
她只得硬着頭皮’嗯‘了聲，隨後雙手環蓋住聽筒，聽完護士的叮囑。
手機上顯示的通話時長仍在繼續，蘇月影不得不再次餵了聲。
”你丫不是在家是在醫院吧？“
見謊話已被戳破，蘇月影沒了再演下去的心思。
”我在醫院呢！剛蘇女士心率失常，導致休克，這會兒在搶救室。“
話落，趙紫晗騰的從懶人沙發上坐了起來，語氣着急：”你丫怎麼不早說？這會兒乾媽怎麼樣了？沒事吧？“
”還沒出搶救室，不過沒生命危險了。“蘇月影看着手術室方向，如實回答。
接着電話里響起拖鞋的踢踏聲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蘇月影已猜到趙紫晗的用意，急忙出聲制止道：”別，你別來回跑了。手術剛結束，人不一定什麼時候出來呢？就算出來還要在監控室里待一陣，你來了也不一定能見到人。別到頭來再折騰的你跟着身體吃不消。“
蘇月影條理清晰分析着利弊：”要真有啥事我再給你打電話也不遲。我之所以沒告訴你，是想讓你今晚好好休息，養好精氣神，明天有空過來幫我盯會兒就行。省得咱倆明天沒一個清醒的。“
她言簡意賅，卻字字在理，還安排的井井有條。趙紫晗只得停下手上穿衣的動作，慢慢拉上衣櫃門。
”行，那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天亮我去頂你班。“
掛斷電話前不放心似的又叮囑一遍：”有需要給我打電話啊。“
”好。“
蘇月影掛完電話后，仰頭靠在牆壁上，長長的呼出了口氣。無聲嘀咕：今晚的夜可真長啊！
蘇雪是早上七點一刻轉回病房的，待該檢查的項目檢查完，該撤的儀器撤掉，護士又吩咐了注意事項后才離開。
蘇月影對護士口頭道謝后，上前俯身在蘇雪的上方，抬手撥開蘇雪面額側的碎發，對上那雙還未完全睜開的眼睛，低聲開口詢問：”媽，感覺如何？“
聽到蘇月影的聲音，蘇雪緩緩睜開了雙眼，看到面前人眼下的青色，眼底泛起潮濕，勉強扯開嘴角弧度，聲音通過呼吸面罩變得模糊：”又嚇你一跳吧。“
話音一落，大概蘇雪也沒想到她的聲音會像破鑼般嘶啞的刺耳，說完后明顯呆愣。
蘇月影心中苦澀，怕對視后不經意流露的傷悲刺激到蘇雪，只好把目光從對方泛紅的眼眶下移到鼻樑處，保持淡然之色打趣道：”我的親媽，你嚇我的次數又不少，不差這一次。“說完用腳勾過一側剛打開的摺疊椅，緊緊握住蘇雪的手，語氣卻帶着弔兒郎當：”我年輕，經的起你折騰，你比不了我，還是悠着點吧。“
蘇雪無視蘇月影的故作堅強，看着她滿臉的倦色，無聲的嘆口氣，滿心滿眼的心疼。明明對方為減少她的心理負擔，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難過之色，可她怎會不知自家女兒的付出呢？
眼見蘇雪眼眶逐漸聚集的水霧，蘇月影趕緊出聲打趣：”你可別哭了，人林叔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你一會兒再哭過去嘍。“邊說邊抽出紙巾，替蘇雪擦去眼角的淚水，為調解氛圍，故意調侃：”你這眼淚是心有餘悸還是慶幸老天爺看我的面上這次沒收你，高興的。"
聞言，蘇雪立馬睜開眼睛翻了個母女倆同款白眼，暗嘲她的大言不慚。
見狀，蘇月影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但看着因疾病折磨變得格外憔悴的人兒，又重新握緊媽媽的手，鄭重懇求道：”媽媽，我在努力，希望你也不要輕言放棄，別輕易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剛被擦乾的眼淚再次泛濫成災，豆大的淚滴從蘇雪的眼角滑落，她回握住蘇月影的手，對上那充滿期待的目光，重重的點頭：”媽還沒看到你穿學士服照畢業照，也沒看到你日後在工作崗位上大放光彩，怎麼會捨得提前離開呢？況且我還有私心想看你成家立業呢！“
“好，我們說定了。”蘇月影眨去眼中的酸意，揚起嘴角，逕自拉起蘇雪的手按了個手印，”你答應我的，拉鉤蓋章后可不能變了。“
蘇雪滿臉淚水卻也揚起一個笑容，伸手撫摸着蘇月影的臉頰，流露滿滿的不舍與愧疚。
”好了，別難過了，心率都開始不穩了，一會兒醫生看到要罵我的。“蘇月影再次幫媽媽擦掉淚水，為了防止自己的眼淚滴落，她抬頭看了眼輸液瓶，狀似不甚在意道：”我去打水給你擦拭。“
蘇月影借口進了洗手間，掬了捧水撲向面頰，清冷的水意擊退了眼底的熱意，這才站直身體長長呼出口氣。
待情緒平復，再出去時，已神色如常。
給蘇雪簡單的擦拭后，蘇月影應蘇女士的要求下樓買了早餐上來，詢問過護士后，她喂蘇雪勉強喝了些牛奶，原本想讓對方再吃些蛋白，可被蘇雪抬手制止了。
蘇雪也想多吃些讓女兒放心，卻抵不過反胃感，只得作罷：”我飽了，你吃吧。“
看病床上的人開始空咽口水，蘇月影便知蘇雪反胃了，不再規勸，拿起剩餘的胡亂塞了幾口，便收拾了桌面。
那股反胃感被蘇雪強壓下去后，順着蘇月影的手喝了口水，看着消瘦不少的女兒，這才開口詢問：”怎麼吃那麼少？老說讓我多吃些，你一頓才吃多少？“
”昨晚我把楊阿姨給林叔準備的宵夜吃了，所以這會兒不餓。“蘇月影又抬頭看了眼輸液瓶，抬手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楊阿姨的手藝進步不少，等你出院了，嘗嘗。“
”怎好意思老麻煩楊老師呢？她今年教高三，忙着哩。“說起楊柳，蘇雪的眼神暗了幾分，但難掩羨慕。
”也對。“蘇月影贊同的點點頭，抬手把輸液速度調慢了些，”那先留着，等我楊阿姨今年退休后再給你做。“
蘇月影輕鬆帶走蘇雪的注意力，後者渾身不知，還作恍然大悟狀：”是呀，你楊阿姨比我大三歲，是到了正式退休的年紀了。不過她可是教出不少好苗子，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那是，你們都是一高的優秀教師，我前段時間去一高，教師榮譽牆上的照片還是你倆在最前的位置。“蘇月影伸出大拇指，不吝誇讚：”你們都為社會培養了一大批有作為的學子，名副其實的桃李滿天下了。“
說起職業，蘇雪罕見的露出自豪之情。
母女還在話家常，這邊病房門被打開，林哲跟在護士身後滿臉倦色的走了進來。蘇月影連忙起身打招呼：”林叔。“
林哲點頭回應。
蘇雪見狀掙扎着也想要起身，蘇月影已拿了枕頭幫她墊背，被林哲擺手制止了。”正常詢問，躺着就行，不用起身。“
聞言，她只好把床搖高了些，待護士給蘇雪換完水林哲才步入正題：”蘇老師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感覺好多了。“蘇雪略帶歉意地開口，”又給林大哥添麻煩了。“
”見外了不是。“林哲把簽完字的病歷卡放回原位，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寬慰道：”昨晚是意外，別往心裏去，以後注意點就好。一會兒讓月月帶你再做些檢查，期間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訴我，這樣方便我再調整藥方。“
”好。“
”要是每個患者都有蘇老師的覺悟，無條件配合醫生工作，那醫患關係將會更融洽。“林哲由感而發。
”這是我們病人應該做的。“蘇雪也跟着賠笑。
林哲點頭微笑，隨後把視線轉移到蘇月影身上，”單子我開好了，一會兒去護士站那借輛輪椅，帶你媽媽先把這些項目做了，有些項目下午就會出結果，到時根據結果再商量下一步的方向。“
“好。”蘇月影伸手接過林哲遞過來的檢查單，”到時我拿着結果去辦公室找你。“
林哲點頭，眼看馬上中午，他又叮囑幾句后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