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宅
踏進這個昂貴且低調的中式房間,周子卿的心情就莫名的壓抑。
“三弟近來可好?”
同父異母的始源集團大公子周子逸坐在沙發上,衝著周子卿揚起下頜,臉色囂張的打着招呼。
“託大哥的福,好得很。”周子卿說完,坐在了離前面那張黃花梨太師椅最遠的位置。
隨後,周子堇也走進了房間裏,“大哥,三弟”的挨個向人問好。
周子卿也頷首點頭算是回以問好,而周子逸則全當沒看見。
周子逸心裏滿是不服,自己的母親才是父親周正的原配正妻,為何這個小三生的周子堇一直是老爺子身邊的紅人,而且竟然生的如此聰明優秀。
周子堇24歲就經濟學博士畢業。
畢業後進入公司僅實習半年,便升為正式管理層,一年後接手了始源集團最掙錢的房地產公司。
反觀周子逸呢,這個名義和法律上都名正言順的兒子,得到的卻不如他。
“唉,同人不同命啊,你說是吧,三弟?”
周子逸話裏有話的點着周子堇,對方卻一臉坦然,彷彿這話同自己無關。
周子卿無意去參與這哥倆的鬥爭,最好的生存法則便是保持沉默,明哲保身。
自己的母親連小三都算不上,勉強算個小四?
因為美貌被周正看上且威脅強迫,可到底只是慾望作祟,所以自己依舊是家裏最不受寵的那個。
既然如此,定是不想置身於旋渦之中。
不一會兒,周正便推門而入。
這個年過六旬的老人,腿腳和身體都很是康健,頭髮黑的發亮,走路都帶着風聲。
但到哪兒都會拄着一個龍頭拐杖。
拐杖的頂端,順着往下雕刻着一條龍,威風凜凜,擬態真實;
龍的眼睛是花四千萬拍下的一對兒瑪瑙,正因為對稱,所以才昂貴。
龍身則鑲嵌着一排排的上等水晶翡翠,碧綠通透。
光線的照射會映出波光粼粼的感覺,像是真龍的鱗片折射的光感一般,霎是好看。
拐杖自帶清幽的香氣,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有時周子卿也在想,雖說當初被這根拐杖直接打斷了腿,連着住了好久的院。
但現在看來,還是不免的生出自輕自賤之心——自己竟也配得上這樣的拐杖打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哪怕住在院中,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也從未有過探望。
反而叫助理給自己捎過來一句話:能被龍頭拐杖打,是你的福氣。
可若是福氣,為何大哥二哥沒有呢。
想到這裏,他不免垂頭冷笑。
餘光瞥見周正已經站正在了堂前,也是該起身了。
於是周家各個兒子齊齊起身,彎腰鞠躬,齊喊:父親。
鞠躬要一直等到周正落座,才可以直起身來。
而他們幾個若是要落座,則還得再發話才行。
周正還定下規矩,自己沒說話之前誰都不能先開口。
這樣才能體現他身為父親,身為一家之主,身為始源集團董事長的威望。
誰若是壞了規矩,就別想從他這兒得了好處。
周正就是始源集團的皇上。
房間裏因此一陣寂靜。
遲遲未等到讓坐下的聲音,周子卿有些無聊的將眼神放在了別處。
博古架上新擺的花瓶很是好看,青花瓷,瓷身燒的通透,畫體畫的傳神,古香韻味盡顯。
估計老爺子又去拍賣行轉了一圈,淘到了這樣的好貨。
此時周子卿感受到了目光,抬眼尋去,發現是老爺子正在注視着自己。
只見周正端着茶杯,小口的抿着,眼神卻是時不時的落在周子卿的身上。
周子卿坦蕩的眼神看了回去,周正招招手,示意周子卿站近點,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我剛看了這個月度的報表,子卿的牧業,呵呵,聽說最近在搞什麼聯名?
你一直都是虧損的狀態,如今已跌破百分之三十,還搞什麼聯名,投聯名的錢你能補的上嗎?
還罷免副經理,怎麼,這麼快就對公司的老人兒下手,迫不及待的打算自己佔山稱王了?!”
話說著,手裏的茶杯直挺挺的扔了過來,砸在了周子卿的眉骨上。
力道之大,眼鏡框直接報廢,頓時鮮血就冒了出來。
周子卿被砸了腦瓜一震,衝擊力和疼痛使他堪堪站穩。
那位副總向來願意同自己對着干。
到底是公司的老人兒還是有心人特意使得絆子,這都無關緊要。
只要人不在,什麼都好說。
但萬萬沒想到,老爺子竟會拿這事來說。
“父親,始源牧業走下坡路已經很長時間了,我這剛接手不久,還請您再給我點時間。
副總他...貪污公司款項,被我查出,這才罷免的。”
周子卿垂着頭,誠懇且忠厚的說著。
鮮血順着眉骨往下慢慢流淌,經過的皮膚有些發癢。
但周子卿的手依舊自然的下垂在雙腿兩側,微微彎着腰,沒有動半分。
“父親,動怒傷身。”
周子堇寬懷着周正,繼續說道:“最近很多產品都在跨界聯名,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沒準會是始源牧業的新出路。
父親可以給三弟一些時間,看看這次聯名的反響。”
周正聽見這話,抬眼瞥了二人一眼,重新拿了一個茶杯倒上茶水。
眼睛看着水在杯子裏淡淡翻湧,然後逐漸歸為平靜,這才擺擺手讓眾人坐下。
“子堇,聽聞你管理的公司,最近也出了些亂子,有農民工討薪不成,跳樓了。
事情發酵着愈演愈烈,對集團的聲譽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啊。”
周正面上和善,但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出來他話語裏的額外音。
周子堇嘴角依舊是平和的微笑着,回答道:“父親請放心,我定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情。”
周子卿其實一直蠻佩服周子堇的,這個人在成功的時候是這樣的面容,被周子逸嘲諷陰陽的時候是這樣的一個面容。
面對上位者赤裸裸的動怒還是這樣的面容。
彷彿不知道周正的手段有多麼狠烈。
周子卿有時候都懷疑這周子堇臉上是不是一直戴着面具。
否則這人怎麼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接下來,周正聊了半天始源集團接下來的發展。
聽得周子卿直厭煩。
他拋棄了家中的美人兒,不是為了聽老爺子在這裏嘮叨着工作的事情。
既然是下班休息時間,那就應該是休息啊!
時間過了許久,周正終於是將話講完。
說完后,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對周子逸說道:
“你最近多看看你的母親,不要總是忙於事業,她在家裏很是想你。”
“是。”
這種父慈子孝的場面,讓周子卿看了直反胃。
所以,今晚通篇講的就沒有一個正事,只單單打擾了自己的好事嗎?
終於,周正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周子逸一言不發,扭頭便走。
周子卿和周子堇則還是鞠着躬說:“那父親您多保重身體。”
周正對於這三個兒子截然相反的表現沒有任何反應,只揮揮手表示知道。
門口,周子逸坐在那輛限量版的車裏,對着周子卿和周子堇閃了兩下車燈。
但彷彿視周子堇為空氣人般,將臉龐對着周子卿,吹了聲口哨后說道:“咱倆還真是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的。走嗎,一起去喝點?”
周子卿不滿周子逸這種拿自己當玩物的表情,同時心中冷笑。
同病相憐?這個詞是斷不會體現在他倆的身上。
於是直接拒絕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眉骨,說道:“大哥,我還是先回去包紮一下吧。”
周子逸聽後有些開心的笑了,別人更倒霉倒襯托的自己過得還不錯。
於是難得的口氣好些說道:“也是,可得弄好了,你這張俊臉可別破了相。”
說完,一腳油門飛馳而出。
周子卿毫不在意的抹了一下眉頭的血,隨即也駕車離去。
他不喝酒可不是因為這點小傷,在他的人生時刻里,這點傷還算不得上什麼。
自己明面上,是始源牧業的董事長。
在國外畢業后,回國接手的,便是自家的牧業。
這始源牧業表面看起來風光,靠着多年前打拚出來的名號,已是具有大品牌的品牌效益。
可近年來同類競品層出不窮,市場被擠占的空間也越來越少。
老爺子叫自己來掌管這麼個夕陽公司,到底是要翻看自己的實力,還是故意打壓,周子卿不得而知。
可到底是想要將其做好,在老爺子那兒能露個臉。
就是這個牧業想要推陳出新着實很難。
思來想去的,唯有跨界聯名還算一條可行的出路。
如今賬面上的收益不好看,周子卿也不能太悠閑。
雖說是簡單的項目聯名,但同哪個品類去連,包裝如何設計敲定,也是需要一項一項落實的。
因着這次的聯名決定着始源能不能爭奪一定的市場份額,所以周子卿一直跟緊着項目,聯名的事還是要儘快敲定后推上市場。
煩躁的心情已經無法再產生和美人溫存的感覺。
他不得不轉戰酒吧,鬱悶的喝着酒,試圖借酒消愁。
酒吧里昏暗的燈光搭配着安靜的調酒聲,讓周子卿感到無比的放鬆。
“要我說,你也不必如此受累。你的另一份場子,不是挺能掙錢的嗎。”
周子卿在拒絕了周子逸喝酒的邀請后,轉頭找了李謹言,這個自己多年的好友在酒吧相會。
“這不一樣。”
周子卿淡淡的回道。
具體怎樣不一樣,同李謹言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明白。
或許骨子裏還是期寄老爺子的賞識,畢竟在爭家產這方面,沒有人會嫌少的。
李謹言瞥了一眼周子卿眉骨上的白紗布,轉而換了話題:“聽說你落了個新女伴。”
“劉鵬的嘴夠快的。”
“是我去找你的時候,見你不在,這才詢問你去了哪裏。”
“就不能說我是回公司開會了嗎。”
“這種事,又有什麼好瞞着的?”
李謹言歪着頭看着周子卿,對他的說法表示嗤之以鼻。
“聽說,剛滿十八歲啊。”
李謹言搖晃着酒杯,調侃着對方。
周子卿沉默不語,但嘴邊的弧度已出賣了他。
李謹言很好的捕捉到了微乎其微的笑容,看來,這次的女伴找的很合其心意。
二人碰杯,歡聲笑語之間疏解了不少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