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墨玉現形
來之前宋念做過功課,這塊地之前是村裏的公墓,確定拆遷后村民就把自家的祖墳遷走了,按道理應該不會有鬼魂留在這裏。
大的那隻說道:“我們才冤呢,好好的一覺醒來發現鄰居全沒了,自己的家也被別人掘了。”
小的那隻接著說道:“不過哥哥說了,我們要做一隻大度的鬼,雖然家沒了,但是別人給我們建了這麼多大房子,那就原諒他們吧。”
大的那只有些煩躁:“誰知道這房子不清凈,時不時就有人進來東一榔頭西一鎚子,攪得我們睡也睡不好,都快神經衰弱了。”
小的那隻接口道:“所以我們就把他們的工具扔了出去。”
角落裏頑強生長的施工強:神經衰弱的應該是我們好嗎?
你這麼大隻鬼,還認不出來陰宅和陽宅的區別啊?有沒有文化啊!
誰說這房子是送給你們的啊?知不知道華市現在房價多少啊?
宋念問道:“你們家人沒來把你們移走?”
場面一片沉默。
許久,小的那隻悶悶地說:“我和哥哥是孤兒,原本住在公墓旁邊的樹林裏。”
大的那隻接著說道:“我們是在一個冬天被凍死的,哪裏有什麼家人。”
聽到這裏,饒是怕的不行的施工強也停止了哆嗦,抬起頭來,一臉不忍心。
宋念上輩子這種遭遇的鬼魂見多了,不像施工強那麼反應大。在她眼裏,過去的都已經過去,重要的是今後該如何。
她停下拋石子的動作,一錘定音:“逝者已矣,你們這麼天天在陽界遊盪也不是個辦法,我送你們去投胎吧。”
看着兩個情緒低落的小鬼,宋念繼續說道:“念你們心性不壞,沒有沾染殺孽,可以保你們下輩子投個衣食無憂的人家。”
兩隻小鬼立刻振奮起來,“太好啦,哥哥,我們不用再受凍了。”
宋念一指在他們額頭各點了一下,口念往生咒。
兩隻小鬼只覺渾身洋溢着一股說不出的舒服感覺,身體也漸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
空氣中只留下兩句尚帶稚氣的聲音。
“謝謝你,小姐姐。”
施工強左右張望,“哎,這就走了?”
宋念低頭看他一眼,“怎麼,你還想邀請他們去你家做客?”
施工強頭搖的像撥浪鼓,“使不得使不得。”
兩人踏着月色出了工地,施工強回頭再看裏面造了一半的房子,只覺得不再像之前那樣陰森。
施工強至此已對宋念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千恩萬謝,直呼自己先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師,當場就把餘款轉給了宋念,並表示要將宋念介紹給自己的頂頭上司。
一個夜班十八萬塊錢到手,宋念還是很滿意的。
*
回到出租房,宋念沒有直接睡覺,而是取出從宋宅帶回來的黑貓玉佩。
她越看越覺得這雕刻的黑貓像師兄的靈獸,想到師兄,宋念又是一陣悵然,不知道師門的人收到自己死訊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反應。
宋念只能祈禱他們不要給自己報仇。
因為宋念能出現在這裏,就代表着當時她殲滅大鬼的計劃失敗了。
連自己這個天道眷顧之人都沒辦法對付的大鬼,師父師兄他們出面也只有吃虧的份。
再者,那場戰鬥處處透露着詭異,宋念懷疑背後有什麼陰謀。
宋念想得入了迷,一不留神指腹擦過黑貓的犬齒,這黑貓雕刻的過於精巧,連犬齒都和真貓一樣鋒利尖銳。
宋念的指腹頓時被劃破一道口子,一滴鮮血滑落,滴在了玉佩上。
宋念忙翻身找餐巾紙,想把玉佩擦乾淨。就在她轉身的空檔,滴落在玉佩上的血液如水入大海,被玉佩悄無聲息地吸收。
等她找到餐巾紙回頭,床上哪裏還有玉佩的影子。只有一隻黑貓蹲坐在枕頭上,歪着腦袋看着她。
察覺到宋念的目光,黑貓的尾巴愉快地掃了幾下,隨即黏黏糊糊地叫出聲:“喵嗚~咪~”
聲音婉轉綿延,勾人得很。
宋念大喜望外,爬上床坐在它身邊:“咪咪!真的是你?”
黑貓親熱的把尾巴纏在宋念手臂上,繼續撒嬌:“咪~喵嗚~”
宋念把黑貓抱在懷裏撫摸,像個流氓一樣把腦袋埋進對方烏黑亮麗的毛毛里深吸一口,過足了貓癮。
她百分百肯定,這就是師兄養的那隻靈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變成一塊玉佩。而自己的鮮血就是解開玉佩封印的鑰匙。
逗了會貓,宋念很克制的收了手,該熄燈睡覺了。
凌晨兩點,萬籟俱靜。
宋念的窗戶正對着通往邊戶的連廊,窗帘只有薄薄一層紗,此時窗帘外突然映出了一道黑影,這道黑影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
咪咪最先察覺,一雙綠眸霎時睜開,盯着窗外的黑影。
奈何咪咪被宋念緊緊抱在懷裏,想出來必定會吵醒宋念。察覺到窗外的黑影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咪咪呼嚕了兩聲重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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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晃腦的黑影似乎是調整好了最佳位置,仰天長嘆:“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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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高昂雄渾,可見背誦之人對祖國山河的雄偉壯麗懷着怎樣的熱愛。
可惜這慷慨激昂的誦讀沒有任何聽眾。
哦,今晚倒是有一個。
房間裏宋念夢見自己重回高中課堂,再一次被全篇背誦《蜀道難》的恐怖所籠罩。她站在座位上磕磕絆絆卻怎麼也背不好,接着語文老師手裏拿着教鞭獰笑着朝自己走來······
幸好她意志力頑強,強迫自己從夢境中醒過來。
“呼,太詭異了。”宋念撐着手臂坐起來。
隨即聽到了讓自己做噩夢的根源,窗外流利清晰的朗誦已告一段落,現在換了個頻道。
“advice!忠告、建議,a-d-v-i-c-e,advice”
“afford!買得起、經受得住,a-f-f-o-r-d”
······
標準的美式英語,發音圓潤清晰,是任何一個英語老師聽見都會莞爾一笑的程度。
宋念喘着粗氣,“唰啦”一聲扯開窗帘,“叫天啦?深更半夜還要不要人睡覺了!”
窗外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見一個身穿高中校服的男生,戴着副黑框眼鏡,手裏拿着一本華教版高中英語必修書,他背對着宋念,身體還保持着熱情朗誦的樣子。
聽見身後的聲音,男生的頭腦呈180度旋轉過來,一張白慘慘的鬼臉在昏黃的走廊燈下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