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乾渴的酒罈
胡小虎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
每一個酒鬼差不多都會有幾個能喝酒的朋友。可胡小虎卻孤獨的很,他時常獨飲。他不多的兩個朋友,一個姬如風,功夫雖然厲害的很,但酒量小的如女人的心眼,他從沒見到姬如風喝第二杯酒,因為往往第一杯酒下肚后,姬如風就已經倒下了。另一個朋友上官謹,胡小虎是最受不了他的,他喝酒之前這一定要沐浴一遍,將頭髮梳理整齊,換上乾淨的衣服而且他喝一杯就要換一個杯子,喝一杯換一杯,往往喝下來他總要用掉幾十個杯子。
有兩個不能一起開懷暢飲的朋友對一個酒鬼來說還不是最難過的,最難過的是你想喝酒時才發現自己身上連一文錢也沒有了。胡小虎現在口渴極了,但他卻絕不喝水。因為自從他七歲喝過酒後,十四年來再也沒喝過一滴水。姬如風曾說他是個會走的酒罈子,而現在這個酒罈子卻馬上就幹了。他看了又看,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除了那顆項上人頭,就是這把刀。而那顆人頭他還想要,但這把刀也已經跟着他行走了十幾年的江湖,就如同他的兄弟手足一般。可關鍵時候,兄弟又不能當酒喝,所以他還是把刀給當了。
普通的刀鞘,普通的刀面,唯一有點特點的就是刀柄上鏤空着一個虎頭。劉記當鋪的老闆眯着眼睛,看了幾眼,又看了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幾眼,將刀“啪”的一聲放下,道:“十兩銀子。”
胡小虎瞪眼道:“十兩銀子?”胡小虎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虎刀竟然只值十兩銀子,他瞪着老闆,只是感覺自己這把刀太不值錢了,劉老闆以為他要還價,急忙說道:“你看看,你看看——”他指着一側黑漆漆的刀鋒:“這刀都鈍成這樣了,十兩銀子已經不錯了。”
胡小虎眨了眨眼,他不想告訴那是刀殺人太多血跡凝固的原因。終於,他手裏有了銀子。陽光一下溫暖起來,天氣跟着明朗起來。微風吹過來甚至還帶着些花香。胡小虎開心極了,只要有了酒,什麼都變得美好起來。他大步走向一個酒鋪,可他出來時卻是一臉的失望。但他又大步走了起來。陽光還是溫暖的,天氣還是明朗的,微風還帶着花香。他接連走向大大小小十幾家酒鋪客棧菜館,被告知的卻是酒賣完了。太陽突然冷了,天氣也yin間了,風中刮過一陣臭鹹魚的味道。他慢慢的走向最後一家,一字一頓的問道:“還有酒嗎?”
菜館並不大。兼廚師老闆店小二一體的徐老頭兒正撥弄着算盤,他頭也不抬的說道:“沒了。”
胡小虎激動的看着他,多麼想從他嘴裏聽到“還有”二字。可當聽到“沒有”二字時,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也跟着沒了。突然,他又變得憤怒起來,咬牙道:“是不是萬壽庄的人買走了?”
徐老頭兒頭也不抬的說道:“沒錯。”
原來最難過的不是沒錢喝酒,而是當你有錢時,酒卻沒了。
胡小虎咬着牙,額上青筋暴起。大力的拍着桌子:“萬壽庄!萬壽庄!**竟然把全鎮的酒都買走了!”聲音震耳yu聾,彷彿連房頂都要衝破。
徐老頭兒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因為別人買酒還氣成這樣的。他也嚇得抱着算盤躲在一邊,哆哆嗦嗦,算盤也跟着哆哆嗦嗦起來。店裏本就不多的食客嚇得急忙跑了出去。跑出去的越多,徐老頭兒哆嗦的也越厲害。眼着食客差不多要走光了,徐老兒囁嚅道:“客觀有什麼不滿意的,去找那萬壽庄去好了。”
這是一個實力雄厚的大庄,他就是將全世界的酒都買光了,恐怕也沒人敢管,更別說去找萬壽庄的麻煩了。可胡小虎不同,他本身就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況且為了酒他已經將自己最珍貴的兄弟當了。
現在,胡小虎怒氣沖沖的來到了萬壽庄。大門開着,沒有一個人守衛,也不必要守,因為沒有一個人敢到萬壽庄撒野。他大步走了進來,走廊上只有一個垂髻書童拿着比他還高的掃帚打地,他聽到聲音,笑眯眯的抬起頭。
胡小虎揮了揮着拳頭:“不要以為你笑眯眯的我就不揍你!”
書童笑道:“即使你要揍我,我也是要笑的。”
胡小虎嘎聲道:“為什麼?”
書童道:“因為我們莊主說人只有開心快樂了才能活得長,才能萬壽。”
胡小虎咬牙道:“那你們莊主呢,看我把他打得滿地找牙,試試他還笑得出來嗎?”
書童道:“你找我們莊主作什麼?”
胡小虎哼道:“你們莊主是不是將全鎮的酒全都買來了?”
書童道:“正是。”
胡小虎道:“買這麼多酒作什麼?”
書童笑道:“當然是請人喝酒,難不成要用來洗澡?”
胡小虎道:“請誰喝酒?”
書童道:“這麼多的酒,當然是請一個最能喝酒的人來喝?”
胡小虎道:“我就是最能喝酒的人,還有誰能喝,讓他跟我比劃比劃。”
書童道:“他現在沒法跟你比,因為我們還沒請到他,而且,即使他來了你也不敢跟他比,只怕會逃得遠遠的。”
胡小虎叫道:“我為什麼要逃?”
書童道:“因為他的刀很快,自從他出道以來,他想殺的人還沒有一個能逃的掉的。”
胡小虎突然笑了,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他慢慢的說道:“那個王八蛋是誰?我砍下他的頭來給你當酒壺好不好?”
只聽書童悠悠的說道:“快刀醉虎胡小虎。”
滿園裏飄着酒香,連花草也跟着醉了。就像是人餓了,吃着最難咽的糠菜也津津有味。胡小虎也覺得今天的酒是最好喝的酒。他的身邊已經圍了堆了三四個酒罈子,他的肚子已經撐得很圓,他的人也已經醉熏熏的了,可他還在喝,像是一個餓怕了的小孩,逮到食物就狠命的吃。
胡小虎敲碎了酒罈上的泥封,昂起頭,舉起酒罈,那酒像瀑布似的傾瀉到嘴裏,那張嘴卻沒有吞咽,他一直張着,彷彿只是簡單的將一個酒罈里的酒倒入另一個酒罈。
上官謹嘖嘖道:“好痛快的喝法。”
胡小虎身子一顫,沒想到身後有人,彷彿嚇了一跳。但他還沒有停下,一會,一壇酒已喝完,他將罈子一扔,打了響亮的飽嗝,道:“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喝個酒還跟個娘們似的拿拿捏捏。”
上官謹臉sè微微一變。在他眼裏,將一個男人形容成一個女人,是最狠毒的罵法最不能容忍的。胡小虎當然也知道,這是最為侮辱人的,因為在他們這個朝代這個世界觀里,女人就是天生的弱者,一個只適合在家裏紡織縫補**皮小事的人。他雖然有時會暗笑上官謹喝個酒跟個女人出門見情郎似的,總要磨磨譏譏收拾準備一番,但他也只是偶爾跟姬如風說說而已可他卻這將這句話送給了上官謹,他的好朋友。可他卻不覺得有絲毫不對,因為他已經喝醉了,他的舌頭已經喝大了。
上官謹怒視着他,突然,他卻笑了,道:“胡小虎,你的刀呢?”
胡小虎又打開了另一壇,他頭也不抬的回答道:“當了。”
上官謹道:“你為什麼把刀當了?”
胡小虎說話已經有些含糊不清:“當然、當然是為了喝酒。”
上官謹道:“那你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這裏喝酒?”
胡小虎眯着眼睛道:“因為只有這裏面酒。”
上官謹笑了,笑得很神秘:“那你知道為什麼只有這裏有酒?”
胡小虎不說話了,他本來就是個不會思考的人,現在,酒jing已經讓他的腦袋停止思考了。
上官謹道:“一個沒有刀醉得不chéngrén樣的胡小虎,還能成為快刀醉虎嗎?依我看,現在你已經是條醉貓了,再確切的說,是一條將死的醉貓。”
胡小虎這才感覺到周邊一身殺氣,他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刀,才發現腰上什麼也沒別。胡小虎又打了一個響嗝,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斜着眼睛問道:“你、你說什麼?”
上官謹冷道:“我說你早晚會死在酒上。”
胡小虎哈哈笑道:“能死在酒上,那也真隨了我胡小虎的意願。”
上官謹譏笑道:“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完成這一心愿。”
胡小虎好像這才聽明白上官謹要殺他,他突然哈哈大笑道:“我不、我不信,你怎麼會殺我,就,就算你殺了我,姬、姬狐狸也會找你算帳的!”
上官謹冷笑道:“我要的就是姬如風找我。”話音剛落,一隻手如閃電般扼向胡小虎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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