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靜止
因為漢娜的離開,那一節草藥課被迫中斷了。斯普勞特教授當時無心管束竊竊私語的學生們,在安排好補課時間后,就揮了揮手,宣佈提前下課。
草藥學的補課安排在一個下午。六年級的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們需要繼續處理剩下的疙瘩藤,並從中取出莢果。艾莉西婭在課上走了神,被一條刺藤打中眼皮,不得不離開教室,去醫療翼處理傷口。
等她聽完龐弗雷夫人的抱怨,從醫療翼中走出時,紫紅色的晚霞已然在天空中彌散開來。城堡和群山都好像浸泡在香醇的葡萄酒中,細碎美麗的光點灑滿目之所及的每一個角落。
艾莉西婭不知道詩人會如何形容這個傍晚,晚霞的顏色只會讓她聯想到血液。她毫無欣賞美景的心情,戴上兜帽便埋頭向樓梯走去,卻在拐角處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西奧多。
或者說,諾特。
“你看上去不太好。”西奧多抬手點了點他的左眼皮。淺藍色的瞳孔彷彿結了冰的海面,一條隱約可見的血管似死亡冰柱,從眼下一直延伸到嘴角,使他看上去神秘,哀傷,又危險。
這個動作讓艾莉西婭想起西奧多在列車上偷聽扎比尼談論他入獄的父親時,他也是這樣用手指輕敲着推拉門。
艾莉西婭摸了摸左眼上的眼罩。
龐弗雷夫人給她的傷口塗過魔法敷料后,就拿來一隻眼罩將她的左眼遮了起來,並叮囑她明天才能取下來。
艾莉西婭敢肯定,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一定滑稽極了。
“沒什麼。”艾莉西婭不自然地說,“只是被疙瘩藤打傷了,很快就會好的。”
西奧多很明顯地嘆了口氣。
艾莉西婭從那聲嘆息中聽出了幾分無奈的意味,似乎在說:你看上去一直都不太好。
這是一種關心嗎,艾莉西婭不敢確定,誰能比父親入獄在學校里備受冷遇的西奧多過得更加不好呢?他真的有閑心關注別人嗎。
西奧多沒有順着艾莉西婭的話說,也沒有解釋他的那聲嘆息。他雲淡風輕地把這個略顯煽情的話題揭了過去。
“其實,我是特意來找你的。”西奧多用艾莉西婭熟悉又討厭的那種輕且慢的語調說著,這似乎是一個合格的斯萊特林必須學會的說話方式,“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作為交換,我也會幫你一個忙。”
他坦然地將手中的魔杖轉了半圈,把杖柄朝向艾莉西婭。“別擔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想請你幫的……忙也與別人無關,更和什麼陣營沒有關係。”
艾莉西婭接過魔杖,審視着他。
西奧多總是平靜冷漠的,像一幅畫,麻瓜世界中靜止那種的畫。
黑髮白膚,面部線條柔和如水,只有下頜與眉眼間存在鋒利的線條。他像沒有顏色的炭筆畫,只有眼睛,是偶然間滴在畫紙上的油畫顏料,色彩鮮亮濃郁。沒人知道這抹亮麗的藍色背後,是風景還是風暴。
艾莉西婭的理智在叫囂着拒絕,情感上卻已然相信她這位舊友。
“好,什麼忙?”
她收起西奧多的魔杖,跟他爬上西塔樓。
晚風不住地從沒有玻璃的大窗戶往裏灌,成千上百隻毛色各異的貓頭鷹擠在棲枝上,發出令人安心的咕咕聲。
“提爾,過來。”西奧多抬起手,一隻灰毛的短耳貓頭鷹撲騰着翅膀飛了下來,落在他的手臂上。
有什麼東西在貓頭鷹的腿上閃閃發亮。
西奧多取下那個東西。就着月光,艾莉西婭發現那是一個玻璃藥瓶,其中的液體閃爍着珍珠般的光澤。她很快認出那是什麼東西。
迷情劑。
西奧多慢條斯理地撫摸着貓頭鷹的羽毛,似乎在沉思着。最終,他鬆開手,放那隻名叫提爾的貓頭鷹回到熱鬧的貓頭鷹群中。
甩掉腿上的束縛,提爾歡快地衝上棲枝,一頭扎進一隻雕梟和一隻雪梟之間,僅露出一個又圓又大的毛茸茸的灰屁股。
西奧多拿着藥劑瓶走出貓頭鷹棚屋,停在一處露台上。遠方的群山已經消失在夜色和濃霧之中。
艾莉西婭似有所感地跟上去,停在他的背後。
“我很久以前就了解過這種藥劑,私下裏試着熬制過許多次,近兩年才得出最滿意的一批成品。”西奧多頓了頓,取下瓶塞,“我想請你告訴我,你聞到了什麼味道。”
他轉過身來,清亮的眼眸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手上動作卻與溫柔眼神截然相反。西奧多略顯強硬地伸出手,把迷情劑送到艾莉西婭的鼻尖。
那股惱人的獨屬於德拉科的香氣再度充盈艾莉西婭的鼻腔。
“這就是我想請你幫我做的事。”西奧多輕聲說,“艾莉西婭,告訴我你的真實感受。”
念到她的名字,西奧多的語速明顯加快,像是早在唇舌間將這個名字咀嚼過千萬次。他流利地喚出她的名字,眼神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懇求。
電光火石間,艾莉西婭明白西奧多這樣做的緣由。
她遺憾又悲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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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知道答案了,西奧多。”
西奧多自嘲一笑,合上藥劑瓶。他明白,艾莉西婭跟他一樣,在迷情劑中聞到了喜歡的人身上的味道。可惜,他聞到的是眼前人的味道,艾莉西婭聞到的卻不是他的。
西奧多把玻璃瓶遞給她。
“所以我會幫你。”他說,“如果那個人讓你的心情這樣糟糕,你就有理由採取一些手段,使他依從你,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艾莉西婭握住微涼的試劑瓶,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她垂下眼,“西奧多,有的時候,我覺得你什麼都懂,有的時候又覺得你什麼都不懂。”
西奧多很敏銳,沒有在去年艾莉西婭和德拉科假意鬧得很不愉快時現身,就像知道他們在做戲似的。但他似乎又很愚鈍,把兩人之間的感情當成一種可以用藥物控制的東西。
也許他懂,但輕視了感情、尊嚴之類的東西。
“我有很多。”西奧多直視着她,“足夠多,足夠強效。可以讓他永遠深愛着你,無法抗拒你的每一個命令。”
這樣多的強效迷情劑。艾莉西婭不敢想,如果德拉科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理智,明目張胆地追捧她,支持她的立場,伏地魔會怎樣處置他和他的家人。
西奧多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好像既不關心德拉科的感受與尊嚴,也不在乎他是否會因此丟命。他真的有這麼絕情嗎?
“可我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西奧多。”艾莉西婭將魔杖和藥瓶一起遞還給他,“你們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是抱着怎樣心情去熬制這樣的藥水的?我一點也不明白。”
西奧多避開她探究的眼神,側臉在夜色中更顯蒼白。
艾莉西婭頓感毛骨悚然:“你本來打算用在我身上的?!”
“想過。”
西奧多抬手,將泛着珍珠般光芒的液體倒在地面上,“為了追求所謂的效率,但是,我也不願意。”
他收起空玻璃瓶,深深地看着她。
“我還有一個問題……算了。”
“晚安,艾莉西婭。”
西奧多緩慢地走下樓梯,晚風勾起他的袍角。幾縷黑髮在夜色中微微搖晃,繼而沮喪地垂下,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將細微的無序從他的身上徹底清除。
從那以後,艾莉西婭再也沒見過西奧多。
聽說,他的遠親接走了他,帶他遠離了英倫三島上的戰火。
……
斯拉格霍恩的聖誕晚會成了學生中的熱門話題。
美酒、名流、精彩表演!人人都期待成為其中的一員,用浪漫與激情填補無聊乏味的校園生活。可惜,除了斯拉格霍恩的那些大人物朋友,學生中只有鼻涕蟲俱樂部的成員及其舞伴能夠參加晚會。
艾莉西婭最近過得很頭疼。她好像又回到了三強爭霸賽那年的聖誕節前,終日為舞伴問題發愁。不過這一次,事情出現了一些小變化。
當她在聖誕節氣息濃厚的校園中行走時,艾莉西婭突然發現,她成了比樓梯欄杆上的金箔、甲胄頭盔中的蠟燭以及天花板上的槲寄生還要引人矚目的東西!男生們看她的眼神比看一把火弩箭還要火熱!
在第十二次造成走廊擁堵后,費爾奇惡狠狠地揪着她的領帶,咆哮道,“你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舞伴,小鬼!”
費爾奇口中噴濺而出的唾沫以及濃烈的味道使得艾莉西婭頭暈目眩、膽戰心驚。她喃喃:“我邀請您好了,費爾奇先生。”
費爾奇怔愣着鬆開手。短暫的沉默后,他更加惱怒地吼道,“老費爾奇不像你這種小鬼那樣貪圖享樂!我必須在城堡里巡邏,沒了我——”
接下來,艾莉西婭耐着性子聽費爾奇強調了半個小時自己的重要性。
在費爾奇呼哧帶喘的停頓中,她抓住機會向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儘快確認舞伴,不給尊貴的敬業的重要的費爾奇先生添亂,這才求得費爾奇原諒,離開冷清的走廊——人都在費爾奇咆哮時跑光了。
艾莉西婭捏了捏眉心,轉過拐角,碰到麥克拉根。他正撩起袖子,向一群姑娘炫耀他的肌肉,那大小彷彿由十磅麵粉里摻了五磅水后又經過了二次發酵而製成的麵包。
“噢!艾莉!我正找你呢!”麥克拉根咧嘴笑道,“雖然邀請你做我的舞伴會浪費兩個名額,但我還是想問你——”
“噢——”
麥克拉根突然紅了臉,雙眼放光,“你特意從槲寄生下走過來見我?我很感動……”
艾莉西婭驚悚地抬頭,看到頭頂那一大束槲寄生,暗罵一句。
“每個從這兒過的人都會經過槲寄生的!”她喊道,隨即飛快地逃了——因為麥克拉根看上去已經聽不懂人話了,他變成了一個撅着嘴索吻的大猩猩!
艾莉西婭氣喘吁吁停在休息室門口,決定跟教授們投訴走廊上泛濫的槲寄生。
這兩天,她一邊構思着投訴信,一邊四處搜尋合適的舞伴。
這件事本不難——如果她心中的答案並非只有一個的話。但她和德拉科已然決裂,連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都會感到窒息,更別提當什麼舞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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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
也不行。艾莉西婭在羊皮紙上畫了個叉。
哈利似乎想起了四年級時邀請艾莉西婭做舞伴的尷尬場景,最近看到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攝魂怪或者伏地魔。
“哈利聽人提起邀請舞伴這件事都會逃跑。”赫敏憂心忡忡地說,“我看他是誰也不打算邀請了,就好像這件事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艾莉西婭嘆了口氣。
羅恩?她看了一眼赫敏,連這個選項都沒寫到羊皮紙上去。
聽說赫敏和羅恩最近正在鬧矛盾。羅恩贏了一場魁地奇賽,在格蘭芬多的慶祝晚會上接受了拉文德的示好……唉,她還是不要介入兩人的戰爭比較好。
這時,賈斯廷路過,對艾莉西婭笑着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圖書館。
賈斯廷?
艾莉西婭覺得邀請賈斯廷也不錯。賈斯廷人很好,和她關係也不賴,而且,聽菲伊說,賈斯廷很想去參加晚會。
就賈斯廷吧!
艾莉西婭在賈斯廷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高高興興地與赫敏告別,回到休息室,卻聽賈斯廷在跟低年級吹噓他當年將烏姆里奇驅逐出校的英勇表現。
梅林!他只是在烏姆里奇離開那會兒鼓了個掌而已!
艾莉西婭瞬間打消了邀請賈斯廷的念頭。萬一他跟低年級吹噓自己愛他愛得要死怎麼辦!
艾莉西婭幾乎能想像到那樣的場面。
“我真是太遺憾了,艾莉西婭如此愛我,我卻無法回應她的感情。”賈斯廷朝提出質疑的低年級緩慢地搖了搖頭,“你不懂,她知道我不愛她,所以寧願以朋友的身份陪在我身邊,看我快樂幸福……聽我想去晚會就立刻來邀請我……”
絕對不行!
艾莉西婭把手中的羊皮紙攥成一團,憤怒地盯着賈斯廷,卻意外和他身旁一臉無奈的厄尼對上目光。
厄尼!厄尼!厄尼!艾莉西婭在心中連呼三遍這位可靠朋友的名字,對方居然真的朝她走了過來。
“額……艾莉西婭。”厄尼撓了撓泛紅的臉頰,“雖然我們都能去晚會,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別人問起,我能不能說我的舞伴是你,拒絕人實在太麻煩了……如果沒人問最好,如果有人問我們就說邀請了彼此……”
“好好享受晚會比較重要,”厄尼越說越心虛,“我們不應該浪費太多精力在什麼舞伴的身上……”
艾莉西婭覺得厄尼簡直和自己共用一個大腦。她迫不及待地說:“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