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一敗塗地
而下一刻,徐觀南衝上高台。
江逢寧聞聲抬頭,就見緊隨其後一根從大雪中射來的箭矢,直中背心。
江逢寧當即擲出劍,邁開僵麻的腿朝徐觀南跑過去。
長劍帶着極沖的內力將險些傷人的箭矢折斷。
徐觀南踉蹌摔在她懷中。
“...有、埋伏!”
江逢寧半跪抬手接回長劍,瞬間抬起頭,看向了自高台下拾階而上的人。
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冷風吹澀,只有眼眶微紅,江逢寧眸中神色旋即從驚愕轉作冷沉。
亡修人。
無數的人接連湧上高台,徐觀南拉住江逢寧衣袖,抬頭間氣息急促,愧疚道:“...對不住,我還是來晚了。”
站上高台的男子目光冷厲地落在地上徐觀南身上,嗤笑道:
“竟讓我漏掉了你這個病秧子。”
熟悉的聲音從男子口中傳來,江逢寧看着眼前換了張臉的張出,一隻手替徐觀南籠住身上松垮的大氅,將人扶起來退後。
餘光見他唇瓣青紫,面色極其慘白,她推人到身後,沙啞的聲音擔心道:“...堅持住。”
徐觀南捂住滯痛的胸口,不拖後腿地慢慢退到高台的另一面。
江逢寧提劍將所有人都攔在身前,旋即冷聲道:“張公子竟裝都不裝了?”
張出眸光陰沉,清理府尹府上下時才發現少了一個徐觀南,一路追過來,竟還是讓他先一步上了抱月台。
開雲太子還未到,到此他完美的計劃算是被打亂了一半。
還是亂在一個最無關緊要的病秧子手中。
想到此處心中煩悶躁鬱,張出索性拔出了手上的劍,直指江逢寧眉心。
“祈安郡主!”
他壓着眉低喝道:“十五年前你師尊無衍斷我父親一腿,后又害他命喪梨山!今日我們便好好算清楚。”
說著張出勾唇冷笑:“正好讓無衍看看,在他的成名之地,他唯一的徒弟是如何死在亡修人劍下的。”
江逢寧不避鋒芒,直面劍鋒,心中卻另有所思。
用雙連環在抱月台邀約的消息她只傳給了藏頭門,張出怎麼知道她會來抱月台?
藏頭門是十伏忘親自來赴約,如果是藏頭門泄密,按理說,抱月台不可能事先有埋伏。
難道是過程中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徐觀南說的埋伏是指什麼?
到底是不是十伏忘故意設計她?如果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紛繁湧入的猜測無一有頭緒,江逢寧蹙眉。
張出見她凝眸作思,立即沉聲道:“你的府兵此時都在城中救火呢,周圍沒有人了。”
“束手就擒吧!”
話音甫落,張出手腕靈活一動,筆直的劍瞬間如電,狠戾地朝江逢寧刺來。
江逢寧當即抬劍飛身迎上去。
是了,原本她是安排了對境在抱月台周圍的,怕的是前來赴約的人不是十伏忘,而是其他人。
但在十伏忘靠近抱月台時,他們便已聽命退去。此時被張出使計困在城中,府兵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
所以此時,就是她一人獨擋眾人。
不過就她一個,也足夠了。
思緒落定間江逢寧輕鬆接下一招,張出當即劍勢一轉,橫削而來,劍風凌厲,似要將江逢寧攔腰斬斷。
江逢寧腳尖輕點,身形退後,避開這致命一擊。
張出步步緊逼,劍招連綿不絕。身後帶來的死士也瞬間拔劍,無數刀光劍影攪動天空紛亂的雪躁急沸騰。
江逢寧身影與無數逼近的死士交錯,在廝殺中難分難離。
劍風與雪影交織在一起,在猛烈的嚴飈發出嘩啦刺耳的聲響。
很快,分不清是誰的血灑落了高台,染紅了堆積在石台上的融融白雪。
黑白交纏的天穹下,幾盞高懸的燈籠代替了月色,卻被嘶吼的劍氣攪得搖搖欲墜。
江逢寧被逼得後退,淺色的衣裙也落下了道道艷紅刺目的姝色。
一直被她護在身後的徐觀南見狀連忙大聲道:“郡主你自己走,不要管我!”
才說完不爭氣的身體又是一陣要將心肺咳出來的劇烈咳嗽,徐觀南狼狽地躬着腰,蒼白的臉上落下了淚。
這具破敗之軀他厭惡了半生,與過去一次又一次相同,此時達上頂峰,他卻好像時時刻刻都在這厭惡中無能為力。
江逢寧依舊站得筆挺,像一束繃緊的月色,冷凌鋒利地落拓在他面前的風雪裏。
溫熱的血沿着手臂流下,江逢寧眼神一凜,手中長劍猛地刺出,一道勁氣隨着破開的劍身鋪開。
劍招頓時如無數雨點落下。
身前張出連忙揮劍抵擋,卻被震得手臂發麻。
江逢寧此時趁機欺身而上,張出節節敗退,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眼神隨即變的陰狠和不甘。
父親敗給了無衍,為什麼今日他同樣要敗給無衍的徒弟!
不!他沒有敗!
張出怒吼一聲,驟然全身氣勢暴漲,再次揮劍向江逢寧撲去。
江逢寧避開周圍伸出的無數刀劍,神色凝重,旋即運起全身內力抵擋,劍與劍在空中相撞,發出一聲巨響。
幽藍暗沉的天色中一絲折射的寒光映在了江逢寧染血的臉上。
劃開的風雪中,煙塵瀰漫,張出被擊飛跪倒在地,直直嘔出一口鮮血,胸腔痛徹四肢百骸。
他敗了……
蟄伏數年,自此一敗塗地。
手中劍斷在腳邊,他抬起赤紅不甘的雙眸看着又被死士纏住的江逢寧,癲狂地大聲笑出來。
口中不斷溢出的血滑過下頜落在頸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啊——江逢寧!”
他額頭青筋暴起地大吼一聲,聲音驟然尖厲如惡鬼咆哮道:“我要你今日死無全屍,血債血償!”
江逢寧聞聲抬頭,只見張出手中正在拉下一枚竹筒煙花的火銷。
心中一驚,她奮力掃開身前的人,跑過去阻攔。
然而卻有另一道躍上高台的身影比她更快。
只見一抹銀光如流星劃過,張出高舉的手腕斷開,那枚即將被拉開的竹筒煙花隨之滾落。
一襲黑衣如濃雲落地,擦開高台上狼藉的白紅交錯。
晏難眉眼陰戾,雙眸黑而森冷,當即赤手抓住一旁的斷劍,快准狠地朝下插下。
鮮血頓時飆出如瀑,從被他一掌按住的張出脖頸處紛涌不斷,瞬間黏濕了整雙冷白橫着幾根青筋的手。
江逢寧怔在晏難出現在這裏的震驚中回不過神,身後卻有刀劍朝她刺來。
晏難抬眸,起身飛速地跑向她。
顧不得滿手的血跡,伸出的長臂攬住她的肩,動作迅速將她從身後即將沒入的刀鋒前拉開。
手中的半截斷劍反手一擲,風馳電掣般地擦過頸間薄弱的皮肉而過,兩個死士迎面倒地。
他帶着江逢寧落在高台邊緣,回身推她下了台階,低聲吐出了一個字:“走。”
隨後對身旁的白衣鬼衛冷冷道:“殺,一個不留!”
他看也不看她,反而抬眸盯緊了另一邊的徐觀南。
江逢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