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眼淚，融化在炸醬麵里

且說聽到《天蠶變》的粵語主題曲：“獨自在山坡，高處未算高，命運在冷笑，暗示前無路……”，李大利大姐剝着蒜，嘴巴里嚼着青黃豆，從廚房裏走了出來，驚咋咋地和李大利說道：“哎呀，《天蠶變》啊！大利啊，還記得不？我記歌曲，你幫我倒帶？”

被他大姐這麼一問，李大利恍然一驚，少年時期她姐姐記歌詞，讓他在雙卡雙帶錄音機上按回放，按快退快進的場景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李大利聽到他大姐的這麼一問，他才想起，剛剛為什麼在大林子帶來的一堆武俠片里，偏偏把《天蠶變》抽了出來，偏偏第一個把《天蠶變》放到萬能播放機里。原來，他少年時期曾經幫他姐姐記過《天蠶變》的歌詞。

李大利大姐用嚼着青黃豆的嘴巴嘟嘟囔囔地用粵語唱道：“繭中天蠶，必須破籠牢一生稱英雄，永不信命數，經得起波濤，更感自傲抹去了眼淚，背上了憤怒，讓我攀險峰，再與天比高”

唱完，李大利大姐接著說道：“我那時候學粵語歌曲，就是從這個《天蠶變》開始學的！”

大林子看到他媽媽嘴巴里鼓鼓囊囊地邊嚼豆子邊唱歌邊說話，撅起嘴巴嘲笑地對他媽媽說道：“哎呀，媽呀，您還嫌棄我偷吃！您看您自己，哼！”

此時，李大利媽媽端着菜碼，走到客廳挨着廚房一個角落的桌子旁，把菜碼放到桌子上后，聽到大林子和他媽媽說的話，笑道：“哈哈哈，要不怎麼是親娘倆呢！一個娘一個兒啊，哈哈哈。都別偷吃了哈，沒剩多少菜碼了，一會吃炸醬麵都不夠了呢！艷紅啊，我剛才下的面差不多了，一會兒你都挑到盆里端過來，一會兒我們就吃雜醬面了哦！”

“好好好！”李大利大姐轉身進了屋，進屋前還把手上剝好的蒜遞給李大利，說道：“你小時候從爺爺東省老家回來后，喜歡吃蒜，來一顆？”

李大利看了，笑道：“哈哈哈，我吃面再吃蒜，不吃面不吃蒜的。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嘛。”

“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李大利大哥也哈哈哈地傻笑道。

一會兒，李大利媽媽又把李大利大哥炒好的一大碗炒醬端了出來，擺在桌子中間。之後，又回廚房把剛剛剝好的蒜一大把放在菜碼那個碟子旁邊。

黃瓜絲碰到蒜，一股清香味瞬時撲鼻。

融合著肉醬醬香。

頓時，客廳里的每個人都控制不住地咽起了口水。

“嗦嗦嗦～～～嗦啰～嗦啰～嗦啰～嗦啰”

“上面嘍！”李大利大姐端着一盆水面出來，店小二般地喊道。

“別看了別看了，都別看碟子了，上桌吃炸醬麵嘍！”李大利媽媽也吆喝道。

“來，我給大家盛面，自己舀炸醬，自己配碼料哈！”李大利大姐拿着一隻碗說道。

“咕嚕，咕嚕，咕嚕”

李大利喉結又是一鼓一鼓的了，連咽了幾下口水。

“先給大利吧，看他饞的！”李大利大哥笑道。

“好好好，先給大利挑面！好多年沒吃大哥做的炸醬麵了吧？我們常吃，就先給大利嘛！”李大利大姐說道。

“嗯，對，先給大利，他可是有年頭沒吃到他大哥做的炸醬麵了哦！”李大利媽媽盯着他兒子因為慌忙咽口水一鼓一鼓的喉結，笑着說道。

接過李大利大姐遞過來的麵條，李大利用大湯勺舀了一勺他大哥做的炸醬，又用筷子夾了幾根菜碼，黃瓜絲，胡蘿蔔絲，豆芽菜，水煮的黃豆青豆，挑，挑，挑，拌，拌，拌，伴隨着口水嘀嗒。

“呼嚕～呼嚕～呼嚕～”

一挑面，裹着肉醬炸醬，黃瓜絲，胡蘿蔔絲，豆芽菜，青豆黃豆的面，在李大利的嘴巴里咀嚼着，醬香、肉香、菜香、豆香、面香，頓時溢滿李大利的整個口腔和味蕾。

大家都盯着李大利狼吞虎咽的吃炸醬麵，看他的享受，吞咽着自己的口水。

李大利抬眼，看到大家都盯着他看，突然間，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眼淚竟然吧嗒吧嗒地滴了下來。

眼淚，融化在炸醬麵里。

“哎哎哎，都別盯着大利！自己吃自己的！”李大利媽媽也是紅了眼圈說道。

“吃吃吃！大利，蒜，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來，來顆蒜！”李大利大哥把一顆蒜瓣扔到李大利的碗裏，也給自己的碗裏扔了一瓣蒜。

李大利用筷子夾起，放在嘴巴里咀嚼。吸着鼻涕眼淚，連連說道：“嗯，更好吃了！”

李大利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淚，會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吸着鼻涕眼淚，李大利想，可能是剛剛他大姐說的：“好多年沒吃大哥做的炸醬麵了吧？”，還有老媽媽說的：“他可是有年頭沒吃到他大哥做的炸醬麵了哦”

也許就是這兩句話，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監獄十年。

但也許，僅僅是因為他大哥李國慶做的炸醬麵，真是太好吃了，單純的好吃，引起了淚腺感動，觸發了他的悲思。

那種悲思，讓李大利的眼淚完全無法控制。他只能把頭低得越來越低，他不想讓大家看到他的眼淚。低頭默默滴淚，默默吃面，吧嗒而下的眼淚，一滴滴，融化在炸醬麵條里。

他沒想到，融合了他鼻涕眼淚的麵條，有種獨特的美味，是他李大利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味道。

此時，李大利媽媽和李大利大姐也是淚眼婆娑，李大利大哥李國慶也是紅了眼圈。大家都默默地低頭吃着炸醬麵。

此時，大林子早就端起一碗他媽媽給拌好的面，邊看《天蠶變》邊吃飯。整個客廳里都是《天蠶變》裏傳來的聲音，還有大家默默咀嚼炸醬麵的聲音。

“都是雲飛揚那小子在搗亂！”

萬能播放機里傳來這個大喊聲傳來，也打破了大家默默吃炸醬麵的狀態。李大利大姐對大林子喊道：“大林子，快過來吃飯，把機子關了，吃完飯再看吧！”

大林子沒聽見一樣，不理他媽媽。

李大利媽媽看了，對她閨女道：“看嘛，你都沒威信了！大林子啊，吃完飯再看吧！”

“嗯嗯”大林子邊呼嚕麵條邊應道。但依舊兩眼直勾勾地盯着萬能播放機小屏幕，一動不動。

看到大家都說話了，李大利眼淚也流的差不多了，他看到大林子依舊沒動，說道：“讓他看嘛，邊看邊吃嘛！”

李大利大哥也點頭，同意李大利說法。

李大利媽媽看他外孫子的狀態，也知道支不動，跟她閨女說道：“隨他吧！”

吃完飯收拾完，大林子依舊在看碟子，聽不進他媽媽的任何嘮叨；李大利大哥去上夜班，他媽媽說跟着他大舅一起出門回家，大林子依舊沒理他媽媽。

“哎，隨他吧！”李大利姐姐嘀咕着出門。

大哥大姐都出門后，李大利也湊到大林子身邊，跟着大林子一起看《天蠶變》。兩個人時而跟着裏面的動作比劃，時而低頭竊笑，時而哈哈大笑。

直到李大利媽媽進她的屋子睡覺去了，兩個人還在客廳看。怕吵着他媽媽，李大利把萬能播放機拿到了他大哥那屋，兩個人把門關上，繼續看。

第二天李大利媽媽醒來后，推門看他們的時候，兩個人在床的一頭這邊，一頭那邊，頭對腳，腳對頭，正呼哈大睡。

李大利媽媽看了，搖頭苦笑。

下午2點，李大利和他大哥李國慶又來到了小河邊的修車攤。

劉老六，今天也不知道太陽從哪邊出來的，竟然帶着個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白色鏤空自行車帽，推着一輛破舊摩托車，正哼着歌曲，得瑟地，搖頭晃腦地，從對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