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亡

陌離煙去的自然是雲水閣，她知道，天下突變，雲昊天一定會回來，她需要雲昊天告訴她，她應該做些什麼。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151+看書網

陌離煙趕到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遍地屍體，血流成河，昭示了這裏曾經激烈的戰鬥。陌離煙踉踉蹌蹌地往雲昊天的住處跑去，還未到，便看見楓慕軒站在一棵大樹下，單手支撐着，白衣佈滿血污。

“軒師兄！發生什麼事了！？”陌離煙衝過去，扶住楓慕軒搖搖欲墜的身體。

“師傅......死了......閣中......有叛徒......”楓慕軒艱難地說完，吐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陌離煙跪在地上，讓楓慕軒靠在自己身上。這才發現楓慕軒身上最重的傷在腹部，貫穿傷，其餘還有七八處刀傷。她手顫抖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葯，喂進楓慕軒嘴裏，那個葯可以止血。陌離煙哽咽地說道：“軒師兄，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儘管她知道這句話有多麼虛假，但她現在要儘力說服自己，才不會讓她喪失最後一絲理智。

“丫頭......師傅在......房中......這是師傅留給你的信......”楓慕軒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沾滿了血跡，顫抖着遞給陌離煙。

將信接過，陌離煙眼淚終於決堤，一滴滴，滴落在楓慕軒臉上。

“丫頭......以後軒師兄......不能......守在你身邊了......不要想着......復仇......你......要快樂地......活下去......知道嗎.......”

“軒師兄......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的......你還不知道我的醫術嗎......你肯定會好好的......”

陌離煙突然想起什麼，從衣服里拽出帶在脖子上的雲令，按下側邊一個不起眼的凸起處，“雲”從中間分開向兩邊打開，裏面出現一粒藥丸，師傅曾經告訴她，只要還有一口氣，服下這個藥丸便可以保住性命。陌離煙拿出藥丸，往楓慕軒嘴邊送去。楓慕軒自然知道那枚藥丸對陌離煙的重要性，伸手一擋：“丫頭......除了你......我無所......牽挂......所以......沒有......意義......”他還知道那顆藥丸是雲昊天費盡心力研製的，目的是為了以後......他更不能接受了。

“胡說！你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你要是死了，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楓慕軒扯出一抹笑容，將頭歪在一邊。陌離煙點了楓慕軒的穴，強行將藥丸塞了進去。然後背起楓慕軒進了屋中，看見躺在床上沒有一絲氣息的雲昊天，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的疼。她強壓下心中的疼痛，將楓慕軒放在一旁的軟塌上，簡單包紮了一下。

“軒師兄，你在這裏躺一會兒，天下大變，東陌要亡了，我必須回去處理，很快回來。”

楓慕軒點點頭，體力嚴重透支，昏睡了過去。陌離煙抓起楓慕軒的手腕，把了把脈，脈象不再那麼虛弱了，這才放心離開。

一個時辰早就過了，陌離煙回到宮中，已沒有一人。遍地都是散落的金銀珠寶，閃爍着諷刺的光芒。東陌存在百年，如今就要亡了。

她回到嫣寧殿，做到主位之上，視線環過四周。碎裂的瓷片，被推倒的架子，還有一個死了的宮女，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手裏還緊緊攥着之前那支血玉簪。

陌離煙嘲諷地笑了笑，到這種地步，還不忘錢財。

拿出楓慕軒交給她的信，將信打開，蒼勁有力的字跡出現在眼前：

煙兒，師傅在這裏要告訴你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關於你娘慕容嫣。師傅很早便認識你娘，說來也是她的師傅了。她天資聰穎，悟性極高，所以我將我的本事都傳給了她。我沒有兒女，便打算將這雲水閣留個她。那年，她告訴她遇上了她的心上人，這個人便是當今東陌國的皇帝陌天凌，當時的太子。她說她要嫁給他，輔助他成就大業。我見過那個男人，雖然我極不喜歡他，但你娘執意如此，我只好同意了。現在想來，這是我一輩子以來最後悔的一件事。幾年後，他順利登基，卻暗使人偽造你娘通敵叛國的證據。我查明此事，送信到宮中，沒想到你娘卻沒有走。說來，我是十分對不起你的。你娘的屍體我帶回來了，她最喜歡紫羅蘭，也最喜愛紫色，於是我就將她埋在那片紫羅蘭花海之中。我之所以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你從小背負着仇恨，能夠快樂的長大。我將本屬於你娘的東西都給了你，希望你好好珍惜。

這第二件事，便是關於清絕的事情。清絕的身世的確不是他所說的那樣，他是南韶國的七皇子湛默，也就是現在的默王。我曾經雲遊時，去過南韶國。一時興起，便進了皇宮，誤入了冷宮。我看見一個女人指着一個小男孩破口大罵著，那個小男孩一聲都不吭。聽着聽着我才知曉那女人曾是皇帝的貴妃，因陷害宮中妃嬪，被廢入冷宮，在冷宮生出了那個小男孩。我有些可憐他，便在夜晚找到他，問他是否願意跟我走，反正在冷宮中也無人過問。他想了一會兒便答應了。他去和他的母妃到了別，同我一起回了雲水閣。我教他武藝，教他讀書認字。我給他起名叫湛默，他同意了。但有一天他突然來找我，說要讓我以後叫他清絕，並讓我對他的身份保密。我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便同意了。後來，我發現他越來越活潑，臉上終於帶有了笑容，我感到很是欣慰。再後來，他便遇到了你。我能感覺到清絕對你的不同，甚至遇到你之後變得更加開朗，對此我也十分感謝你。他十五歲那年，背着我回到了南韶國，與他的父皇相認，並順利封了王。我當時便知道，但我並不想干涉。那之後，他便很少回到雲水閣，我也不再多管，畢竟他已經長大了。我知道他暗中謀划著什麼事情，原諒我沒有告知你，我也不願意去查，自然也阻止了慕軒。清絕本性不壞，只是缺少人愛護而已，希望你能改變他吧。

煙兒，以後你就是雲水閣的閣主了，慕軒會在旁輔助。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一切的。

師傅絕筆

陌離煙將信放入懷中，用手抹去淚痕，拿起劍，走下高台，站在門口。

該來的還是來了。陌離煙冷冷一笑，深邃的雙眸彷彿可以將世間萬物吞噬。

同樣的地點，結束虛假的愛戀，認清虛偽的愛人。

片刻，大批軍隊將嫣寧殿重重圍住，默王走進殿中，不一樣的容貌，卻是一樣的人。

“清絕，這是什麼意思？”陌離煙看着默王的眼睛，淡淡地問道。

默王摘掉人皮面具，露出那俊美又熟悉的臉龐。

清絕溫暖一笑說道：“煙兒，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我若不願呢？”

清絕一愣，仔細看着陌離煙，在那雙眼睛中沒了令他心動的情愫，只有冷漠。

“皇兒，一個亡國公主配不上你，殺了她。”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一身明黃色華服，走了進來。

“母妃，兒臣下不了手。”清絕看着陌離煙。她手上的黑帕子還在，還是他最後看到她的樣子，短短几個時辰，怎麼就變了一個人。

“你大可殺了我。”

婦人大怒，手持一把劍朝陌離煙刺來。婦人速度極快，看來也是習武之人。陌離煙是可以躲開的，但還是想最後賭一把。她一直盯着清絕，但清絕只是看着她，沒有一點反應。陌離煙冷冷地笑了笑，閉上了眼，鬆開手，手中的劍墜落到地上。

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飛鏢將劍打偏，陌離煙只覺得身子一輕，瞬間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陌離煙睜開眼，看見一片冰藍色，她抬起頭，滿臉詫異地看着男子，是他。

“去哪兒？”男子開口問道。

“甩掉他們。”陌離煙這才發現自己被男子橫抱在懷中，兩人正在半空中。

男子突然加快速度，很快後面一群人便無影無蹤了。

“我要去雲水閣。”

“你的師兄我已命人接到了夜殤閣，暫無大礙。”

陌離煙一臉震驚地看着男子：“那我師傅呢？其他人呢？”

“我的人已將你師傅及其他雲水閣的人下葬了。”

“你！你！”陌離煙驚訝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叫宮雲殤。”

“什麼？！”陌離煙這回嘴都合不攏了。

宮雲殤看着陌離煙這副表情，低聲笑了笑。

“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之前你喜歡湛默。”宮雲殤說道，語氣有一點點怪異。

陌離煙沉默了。湛默？不，是清絕。

“我不認識湛默。”陌離煙將頭靠在宮雲殤的胸膛上。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陌離煙平靜的說。

“是。”

“京都百姓現在如何？”

“我趕到的時候所有人都死了，抱歉。”

陌離煙緩緩閉上眼，指甲刺進手心。

“雲水閣中誰是叛徒？”

“是......湛默。”宮雲殤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女子，眼中隱隱泛着擔憂。

宮雲殤分了心，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一個黑影瞬間從兩人身後飛過，擋住去路。宮雲殤和陌離煙同時抬頭，那人正是清絕。

“我們下去。”陌離煙轉過頭不再看清絕。

宮雲殤點頭，抱着陌離煙在空中旋轉幾圈，穩穩落到了地上。清絕也跟着下來，站在距離他們十步之外。陌離煙從宮雲殤懷中下來，看着清絕。宮雲殤自覺退到很遠，在遠處默默地看着。

“為什麼？”兩人沉默了許久，陌離煙終於開口問道。

“為了阻止你去和親。”

“雲水閣呢？”

“迫不得已。”

陌離煙冷笑一聲，說道：“為什麼要害死惟音？”

清絕沉默，緊抿着雙唇。

“你不說，我來替你說。因為你知道惟音是我身邊除了師傅以外最親近的人，因為你今天要發動戰亂，因為你怕我出動雲水閣所有的人馬幫助東陌。所以你害死惟音，想要讓我和陌天凌徹底反目，在你奪得東陌的時候冷眼旁觀。我說的可有錯？”

清絕表情凝固，半天才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知道你是湛默？知道你偽造令牌？知道是你害死了惟音？知道你血洗雲水閣？知道你殺父弒兄篡奪江山？知道你一直以來隱藏自己的實力迷惑所有人？”陌離煙的聲音平靜如水，一件件地說著。

清絕低下頭，不敢再直視着陌離煙。是，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做的，他無言以對。

陌離煙摘下戴在脖子上的令牌，舉到胸前,大聲說道：“雲水閣閣主令牌在此，雲水閣眾人聽令，除本閣主眼前人外，其餘人，殺無赦！”

很快，樹林中回蕩起了一陣陣凄厲的慘叫聲。

“人可真多啊！”陌離煙看着清絕說道。

清絕低頭自嘲地笑道：“我以為我可以帶你回去......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一切的？”

“遇到沐幽然之後。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自以為是地認為我十分了解你，結果讓師傅為此搭上了性命。我本以為你只會將雲水閣奪走，但我萬萬沒料到你會如此狠絕。我猜你偽造令牌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萬一我今日派遣雲水閣眾人守東陌，你可以從中作梗，勝利之後，名正言順地當上雲水閣的閣主；二是就算眾人不聽你的命令，你也可以因此將雲水閣的勢力剷除，讓你自己沒有後顧之憂。不知我可猜對了？”

清絕將頭轉到一邊，不做回應。

陌離煙失望至極，接著說道：“縱然我早已佈置好剛才的一切，但我千算萬算還是算漏掉你會害死惟音，甚至趁此機會血洗雲水閣。是我的錯，是我看錯你了。你知道嗎？你以默王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確定那是你。即便你的易容術高超，但無法遮蓋住你身上的味道。你的眼神變了，但你的極力掩飾露出了馬腳。直到今天早晨，我還對你抱有一絲幻想，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但你的表現......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清絕閉上眼睛，側過身問道:“昨晚，你是認真的嗎？”

“是。”

清絕轉過身，衝到陌離煙面前，雙手握住陌離煙的肩膀，有些欣喜的說道：“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證為了你我會改，我都改！”

陌離煙掙扎出來，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昨晚，我下定決心愛的是清絕，並非湛默。”

“可我就是清絕！”

“你不是，惟音死的那一刻，清絕也死了。”

清絕心裏一陣絞痛，從腰間抽出軟劍，指着陌離煙說道：“若是我強要帶你走呢？”

陌離煙面不改色，平靜地說：“你帶走的只會是我的屍體。你大可一劍殺了我，省的日後我們反目成仇，彼此都不好過。”

一字一句如利刃刻在清絕的心中，瞬間沒了理智，直直向前刺去。離陌離煙還有幾寸時，他被一面巨大的氣牆彈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鮮血。清絕抬起頭看見宮雲殤攬着陌離煙的腰站在一旁。宮雲殤冷冷地看着清絕，攬着陌離煙轉身離開。

“陌離煙今日死在湛默劍下，從今以後再無此人。你我再見，形同路人。”陌離煙清冷的聲音在林間回蕩，被她強困在眼眶中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為清絕流淚。就用這眼淚，祭奠逝去的美好時光，還有那滅亡的愛情。

“你我再見，形同路人......”清絕無力地躺在地上，低聲重複道，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隱藏在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