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想看煙花嗎
朱小娥身上的蜈蚣盡數被青綠色火焰引燃,整個人已成了一團趴在地上的人形火焰。
即便如此,她依舊在清晰地慘嚎,彷彿無休止盡一般。
直到她整個人掙扎着一寸一寸爬出屋外,雨水把渾身上下淋個透徹,依然不能熄滅那陰冷的綠色火焰。
黑胖就那麼目不轉睛的看着雨中的人形綠色火團,跟被嚇傻了一樣,半晌都沒眨動一下眼睛。
許久之後,他耳邊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火焰中爆裂。
黑胖和身旁眾多村民同時轉頭,尋覓起聲音的來源。
雙腿斷掉的村長望着此時依舊沒有燃燒乾凈的朱小娥,老眼中是無盡的恐懼。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斷腿處亮起的一點綠色火星,瘋了一般嘶吼着:“大山,殺了我,殺了我!”
可惜還未能等來孫子的回應,那綠色火苗已然亮起。
甫一燃燒,村長終於明白朱小娥所遭受的痛苦,到底強烈到了何種程度。
一絲微弱的灼燒感從火焰燃燒處傳來,緊接着便是毛髮,血液和皮肉,乃至骨頭都被點燃的錯覺。
這痛苦經皮膚表層到達骨髓,再從骨髓深入臟腑,痛楚從微弱不斷呈指數級上升。
若皮肉處是針扎,血肉中便是蟲蟻啃噬,骨頭裏彷彿出現了千萬隻蚊子,不停吮吸着骨髓。
偏生這種感觀跟放大了無數倍,直接印刻在靈魂上一樣。
先從靈魂蔓延向身體感受一番,再等着實質性的灼燒感傳來,直入靈魂再感受一番。
如此往複循環,不僅沒有分毫適應和減弱,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清晰明朗。
村長几乎是一瞬間就徹底崩潰,渾濁的眼珠都突出眼眶,如同要爆炸一般。
“啊——”
他的聲音從屋內響起,直灌所有村民的靈魂,最後向外擴散,不知在何處停息。
黑胖一陣腿軟,倒退兩步直接被絆倒在地。
他無視了滿地的灰白色蜈蚣,雙手撐在地上不斷後退。
在後退之時,眼角餘光看到其餘村民身上,也有一隻蜈蚣莫名自燃。
緊接着便亮起一絲看上一眼,便決然無法忘懷的青綠火光。
……
江燃捏着手中蜈蚣,順着山路緩步往山頂走。
這蜈蚣竟不怕水,在雨水中更顯得分外猙獰,可惜礙於江燃兩指間那一點青芒,便如一隻乖寵,連掙扎和彈動都不敢有。
他腳步匆匆,致使沈青筠雖撐着傘,但也因追趕的步伐過快而弄濕了衣衫。
“江燃,你是不是要去找菲菲的……”
沈青筠見雨傘礙事,乾脆將其合攏,跟他一起冒雨而行。
見着江燃一直悶頭趕路,她遲疑着開口詢問,話說到一半將不吉利的兩個字咽了回去。
目前還沒有證實白菲菲具體的情況,並不能妄下定論認為其凶多吉少。
畢竟她跌入山谷,都沒有受到致命傷,說不準白菲菲的運氣更好,也能逢凶化吉。
等了半晌,不見江燃出言回應,沈青筠方才有些神色黯然的開口。
“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我知道你和菲菲的關係非同一般,她出了事你比任何人都着急。”
沈青筠話匣子一開,便有些合不住的趨勢。
“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瞞着齊爺爺,也不該不顧譚子珊的意見執意進山。”
“今天你要是不來螺銀山救我,讓我一個人在那兒自生自滅,總也好過得知真相卻想不出任何辦法的無力感。”
沈青筠抽了抽瓊鼻,強忍着淚水奪眶而出的衝動。
“我想和子珊她們四個道歉,又覺得事情發生之後,再說這些話總有些假惺惺的意思。”
“菲菲現在下落不明,我除了跟着你礙手礙腳,半點忙都幫不上,和廢物也沒什麼區別。”
江燃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頓住步伐轉頭看向她。
等盯得沈青筠有些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避開目光時,方才沉吟開口。
“你說這麼多話,如果能減輕你的愧疚感倒也無妨。”
“可按你現在的狀態來看,螺銀山上的事似乎有成為你執念的趨勢。”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都沒有意義,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倘若殺了螺銀山六百餘人,能讓譚子珊心中舒暢,馬逸倫不再憋屈,你會改變方才的決定嗎?”
迎着江燃灼灼的目光,沈青筠毫無猶豫的搖了搖頭:“很多人罪不至死。”
江燃眼神凝滯了半晌,輕聲而笑:“罪惡深重與否不在於你之臆測,倘若只誅首惡,那你又該如何界定‘首惡’二字的範疇?”
沈青筠聞言表情一滯,然而江燃並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
“一人為惡也好,一群人為惡也罷,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每個人都應該為自身的行為負責,他們即是自身的‘首惡’。”
沈青筠黛眉微蹙,總覺得他言之未盡,“我不太懂。”
江燃不置可否的揚了揚嘴角,“凡事瞭然未了,懂或不懂都無妨,你此心所執,便是最重要的東西。”
沈青筠眉頭緊鎖,突然間嬌軀一顫,捲起袖子揚起胳膊,指着其上紅印。
“被三陰蜈蚣咬到之後,真的會變成你說的那樣嗎?”
她提心弔膽了半天,這會兒總算有機會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江燃神情凝重,眼底帶着幾分凜然。
在沈青筠的注目下,他伸手握住了對方的胳膊,一縷九劫氣勁蔓延了過去。
“果真是被三陰蜈蚣所咬。”江燃聲音低沉,嚇得沈青筠俏臉慘白,腿都有些發軟。
旋即他話鋒一轉,鬆開對方的胳膊,指着近在咫尺的山頂,認真的說道。
“看見山頂沒有,你從白菲菲跳崖的地方跳下去,我就能判斷出她墜落的軌跡,從而救下她性命。”
沈青筠眼睛一紅,敏銳的捕捉到他言語中隱含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菲菲沒死?”
“未必。”江燃搖了搖頭,“你若不跳,或許我未必能及時找到她。”
沈青筠愣了幾秒,看出他眉眼中的認真,低着頭眼含淚光看着被三陰蜈蚣咬到的傷口,帶着哭腔決絕道:“我跳!”
江燃見她話音落罷,埋着頭就往山頂跑,跨出幾步一把擒住她手腕。
“沒有什麼三陰蜈蚣,被咬了也不會變成壞人,我嚇他們的。”
他口中如此言語,心中卻在暗道:“你一顆心澄如天上明月,又怎是區區三陰蜈蚣所能侵染半分。”
沈青筠驀地回頭,梨花帶雨的哭出聲來,“那菲菲呢?”
江燃拉住她手腕走上山頂,走向螺銀山的最高處站定,方才輕聲說道:“她暫且無事。”
也不待沈青筠說話,他將三陰蜈蚣置於掌心,任其在掌中盤旋,旋即再度開口。
“沈青筠。”
“嗯?”她抽泣着偏過頭,眼神疑惑。
江燃懷中映月石閃過微光,掌中飽飲鮮血的三陰蜈蚣頃刻間靜止不動。
他望着蜈蚣身上散發出,指向山中各處絲絲縷縷的血線,聲音有些莫名。
“想看煙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