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苦果

戚玉拉下口罩，嘗了口奶油雪糕，側頭隨口問道："大哥，剛才那個人認識你嗎？"

"他是我以前的學生，現在在讀研，趁着周末做一下兼職。"

剛剛走出超市時，慕彥青站一旁等戚玉，無意間瞧見那個聖誕老人的推銷員有幾分眼熟，便走近去看一眼。

對方見到他先是愣了下，緊接着激動地跑來跟他打招呼，喊他慕教授。

他之前一直在美國生活，回國后又去了雲貴教書，難得見到之前的學生，於是愉快地聊了兩句。

學生為了完成工作任務，硬生生地塞了幾隻避/孕/套在他的購物袋裏，他淡淡一笑，默許學生的行為，算是隨手幫了學生一個小忙。

戚玉見那個男學生像她的同齡人，稍微感慨了一下："他好能豁出去啊，居然推銷這個。"

"我學生說推銷這個時薪比較高。"

哦，原來是這樣。

戚玉吃完雪糕后，主動分擔一個購物袋，袋中裝着她新買的洗髮水和護髮素，還有剛剛塞進去的幾隻套，她計劃等會回家直接提進浴室。

這段回家的路比較長，兩人邊走邊聊。

超市裏隨處可見的聖誕裝扮和剛才的聖誕老人，無不提醒着人們今年的聖誕節即將來臨。

慕彥青不由想到再過十多天就是戚玉的二十四歲生日，忽然問她："生日有想要的禮物嗎？"

"沒有，而且今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也沒有送你，大哥，不如就算了吧，我現在什麼都不缺。"

"那還是送項鏈吧，我看你走紅毯的時候戴着很好看。"

聞言，戚玉腳步猛地頓住，抬頭看他，心中浮起諸多疑惑，認真想了下措辭，試探性地套話。

"大哥，你是說那條藍寶石項鏈嗎？我真的非常喜歡，只不過很少有機會戴。"

"對啊，送你的那條項鏈是我在拍賣會上競拍得到的，七彩為一組，我恰好拍到三個顏色，祖母綠的項鏈送給了我媽，紅寶石的給了念涵，海藍寶的給了你。"

戚玉不動聲色地跟上腳步，內心深處交織着複雜多樣的情緒，憤怒成為首當其衝的那一個。

那個人真無恥，竟然把大哥送給她的禮物佔為己有，拖了將近九個月才送到她手裏。

那日戴着項鏈走完紅毯后，戚玉一連登上了幾個熱搜，逐漸在娛樂圈中有了姓名。

高興之餘，她主動跑到他的別墅當面道謝，他卻不曾糾正她的誤會，反而傲慢地享受她的討好。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遠離這個人，避開他的所有糾纏不休，再也不給他好臉色看。

……

戚玉回家后直接拎着購物袋進了房間的浴室，她把洗髮水和護髮素放進壁龕，最後將袋子連同剩下的東西塞進洗漱台下面的柜子裏，這裏面放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物品，她平時很少打開。

回到房間，手機響鈴，她看到來電顯示抿緊唇直接摁斷電話，隨後迅速把慕辰安的號碼和微信拉進了黑名單。

她一直都不是一個麻木冷漠的人，即使特別決然地和他提出結束關係，後來也還是沒有故意逃避跟他見面，依然禮貌恭敬地喊他二哥。

可這次不一樣，她無意間知道了項鏈的真相，再一次看清他的為人，彷彿是在提醒她不記打，居然讓這樣一個惡劣的人繼續接近自己。

戚玉走到客廳，轉眼看到大哥穿了件深色襯衫，繫着淡黃色的圍裙，低着頭在廚房處理食材。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雖然調成了靜音，但仍然在微微震動，她湊近瞧了一眼，隨後默默守在一旁等待震動停止。

她走到廚房門口問："大哥，需要我幫忙嗎？"

慕彥青正在把牛肉切成小塊，他回頭說："米飯已經煮好了，我先把難做的菜做了，等會你再來炒個青菜吧。"

這樣讓她也有參與感。

"哦，好的。"

戚玉走到玄關，仔細地把鞋櫃門關好。

這時，家中的可視門鈴突然響起，她抬頭一看，注意到系統正在提示有訪客到來，詢問她是否同意訪客乘電梯上到所屬樓層。

直覺告訴她，這個訪客很有可能就是慕辰安。

僅僅猶豫了半分鐘，她觸屏點了拒絕，不想再容忍他自由隨意地進出她的家。

……

三菜一湯上桌。

慕彥青擦了擦手，走到茶几看了下手機，喃喃道："辰安找我做什麼？"

"大哥，先來吃飯吧，不然菜要涼了。"戚玉端着兩碗白米飯上桌，擺好筷子后催促了一聲。

慕彥青放下手機往餐廳走去，想來也沒有什麼大事，他先把飯吃了，等一會再回電話過去。

一張長方形餐桌，兩人各坐一端。

戚玉扶起筷子夾了塊紅燒牛肉嘗了嘗，美味的食物刺激味蕾，讓她眼睛一亮。

"大哥，你的廚藝竟然變得這麼好了！"

慕彥青揚了揚唇："在美國的時候，我和念涵偶爾會一起去中超買食材，然後合夥做頓飯給我爸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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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離了婚，他也從來沒有刻意迴避提起前妻許念涵，那段在美國的時光，已成為他人生中一段非常重要的記憶，難以抹去。

吃完飯不久，慕彥青準備離開，戚玉讓他幫忙扔一下垃圾。

黑色硬實的塑料垃圾袋中裝滿了剛剛做飯的廚餘垃圾，以及一些她清理出來的斷舍離物品。

"有點重啊，你走出單元門能看到一個大垃圾桶，直接扔掉就行。"

慕彥青單手提起垃圾袋，應着她的話。

"嗯，好，我明天下午四點的飛機回雲貴，中午再過來一趟，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大哥，你給我買個巧克力奶油蛋糕吧，就當是提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今年生日，她不想再收貴重的項鏈，如果大哥非要送她禮物，那她想要一份生日蛋糕。

-

樓下。

慕辰安站在在寒風中，身後是小區的花壇綠化，他抬頭仰望某一戶人家的方向，突然意識到，從小到大，自己就像是戚玉和大哥關係之外的第三人。

在過往的那些年裏，他對戚玉和大哥之間的親近絲毫不在意，更不願攪進這段關係之中，每當涉及到戚玉的事情，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推開，發自內心地覺得十分麻煩。

可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因此嘗到這份苦果。

當初在戚玉困難無助的時候，他突然動了一種想把她留在身邊的心思，那時他已經沒有那麼討厭她，反而想親近她，他心裏清楚自己早就被她吸引，但不願去承認這份事實。

後來，他用上威逼利誘的手段迫使她屈服，讓她心甘情願地跟他維持一段親密曖昧的關係，但她突然醒悟提出結束這段關係，一切瞬間土崩瓦解，打得他措手不及。

-

慕彥青走出單元門扔掉垃圾，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想起給慕辰安回一個電話。

響鈴幾聲，對面接聽。

"辰安，你剛剛打電話找我什麼事？"

慕辰安遠遠看到大哥的背影朝停車位走去，他單腳踩上花壇，詢問的語氣透着無盡的冷意。

"我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做飯。"

"給戚玉做飯？"

"對，有什麼問題嗎？"

"你和戚玉現在是什麼關係？"慕辰安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想知道這兩個人具體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戚玉有沒有表白，而大哥會不會心軟答應了她。

他們在樓上做了什麼？

接了吻嗎？

做了嗎？

戚玉為什麼突然拉黑他？

大哥為什麼沒有及時接他的電話？

可視門鈴又是誰點了拒絕？

慕彥青突兀了停下腳步，默了默，沉聲問："你想知道什麼？"

"大哥，你不能和戚玉在一起，真的不能。"

話到最後，男人的聲音漸弱。

慕辰安感受到強烈的挫敗和不甘，他有嘗試改變現狀，卻在無形之中把戚玉推向了別人。

慕彥青未曾留意到電話那頭與自己耳邊的風聲在同步呼嘯。

其實，他們僅僅相隔百餘米的距離。

"辰安，我非常後悔當初把阿玉交給你照顧，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全是我的責任，所以拜託你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阿玉她會有自己的選擇。"

這段話聽上去十分模稜兩可。

然而，在慕辰安看來，大哥已然知曉戚玉的心意，而她也做出了選擇。

她真的能坦然接受自己先後和一對兄弟在一起嗎？

電話掛斷，慕辰安沒有對最後那一句話給出回應。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時間越長，他對戚玉的喜歡越發濃烈，也越想得到她，甚至有把她永遠囚困在自己身邊的想法。

-

綠色垃圾桶的最上層放着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慕辰安立在垃圾桶前，目光試圖穿透那層黑色，想要知道裏面藏着什麼東西。

他伸手提起那袋垃圾放在地上，扒開袋子，就在那一瞬間，一股殘羹剩飯的氣味撲鼻而來，那股難聞的氣息卻讓人難以忽視。

袋子中的雜物很多，他拿起一個乾淨的變形衣架當作工具在垃圾袋中翻找。

這完全是一種莫名又強烈的衝動，他可能是得了什麼怪病，又或是情緒無處宣洩，竟然會在這裏翻找垃圾。

具體說不清想找什麼，但他有不想看到的東西。

不想看到黏黏糊糊的衛生紙，更不想看到用過的套。

慕辰安也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瘋了。

在兄弟和睦的表象下，他沒辦法對大哥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鬧。

在門禁的阻攔下，他也無法衝動地直奔上樓去見戚玉。

他將自己憤懣不甘的情緒一股腦兒地傾瀉在了這袋垃圾上。

翻完那堆細碎的垃圾，要麼是菜葉和剩菜殘渣，要麼是食物包裝袋。

他不禁輕輕舒了口氣，又戳了戳一個光滑的乳白色袋子，這裏面像是裝着丟棄的衣物。

將衣架放到一旁，避開了臟污，伸手迅速地解開細結，從中拿出一件上衣，放在手腕上，轉身對着小區路燈的光亮看清楚衣服的模樣。

下一秒，慕辰安的心臟陡然一沉，胸腔上下起伏，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這是那件戚玉撿回去當睡衣的襯衫。

他僅僅只穿過一次，卻不知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把這件襯衫當貼身睡衣穿過多少次。

明明襯衫仍然乾淨潔白，可今天，她居然捨得扔掉了。

他垂落眼帘，用這件襯衫反覆擦拭雙手，衣料上很快佈滿了不規則的褶皺。

一如它最開始被丟棄的命運，襯衫再度隨着那袋垃圾被扔進垃圾桶中，而他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冬天寒冷的夜風並不能讓人感覺到清醒，反而頭腦愈發混沌。

慕辰安忽略了難聞的味道，面朝垃圾桶，仍停留在原地出神。

旁人路過瞧上一眼，只覺得這個英俊的男人輪廓凌厲的線條透露着極致的冷峻，無形中有一股生人勿近之感。

良久后，他終於挪動腳步往回走。

車停在了小區馬路對面，這裏有一道斑馬線正在顯示紅燈，慕辰安靜靜地等待幾十秒的時間過去。

也許是心中對這片小區有了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在不經意間，他眼角的餘光瞥向小區門口，視線突然凝固，他完全轉過頭，發現了站在路旁的戚玉。

戚玉雙手抱臂，裹緊身上的外套抵禦寒風。

她對面站着一個穿着長款羽絨服的年輕女人，遞給她一個類似快遞盒的東西。

兩人站在原地說了幾句話，接着她笑盈盈地拉住年輕女人的衣袖，這個行為像是在挽留。

對方擺擺手，按亮手機屏幕，顯示傍晚的時間，禮貌友善地拒絕了她的邀請。

戚玉的背影看似有些遺憾，她又陪年輕女人等叫好的車，大概過了三分鐘，她把人送上車后，抱上快遞盒轉身走進小區。

在這段時間中，紅綠燈變了一次又一次，慕辰安目光緊緊鎖定那邊，一直沒有踩上斑馬線走到對面。

此刻，他調轉身子，加快步伐試圖追上前面的戚玉。

或許是夜晚太過寒冷，她沒有像之前一樣慢悠悠的走路，而是沿着小區的石板路小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