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閣4 圈養的“牲畜”
一刻鐘后，城主搖來的修士全部趕來。
二十多名，只有一名元嬰中期修士，其餘在金丹及其以下。
孩童都被帶離，剩下狐狸狀態的塗山夕沄悶悶地舔舐毛髮。
見她沒有攻擊的意圖，元嬰修士先向教書先生和最先到達的傅嚴凱確認情況。
“偌大的城鎮，她來學堂是為了抓孩子們么？”
“呃……這個倒沒有。她一下來就……就說要讓我教她識字。”
“識……識字？然後呢？”
“沒了。就這一個目的，還說了兩遍。”
“他說的可是真的？”
“我不知道。不過我一來就看到大妖在那兒逗孩子，不像是要吃的樣子。”
“那真是奇怪了……”元嬰修士喃喃。
實在想不通，壯膽直接走上前，態度溫和地問：“不知閣下來此有何目的？”
塗山夕沄瞥了他一眼，一條尾巴抬起，指着他後邊的教書先生，“我要他教我識字。”
元嬰修士汗顏。
一隻元嬰大妖來人族城鎮就只是為了學習人族文字，會不會太離譜了些？
稍後，先前在城外的一名金丹修士趕來，向他說了見到塗山夕沄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
“帶了五個半妖過來……”
思索片刻，結合種種事實，他姑且當塗山夕沄當真沒有惡意。
如果真的有惡意的話……
那在場全部玩完。
稍後，他和其餘修士商議：讓一名馭獸師跟在她身邊，代替教書先生教她識字。
正好在場趕來的有一名金丹初期的馭獸師，名趙菡芊。
城主騰出一座房子讓她們住。
周邊則安排了幾名修士住下，不限制行動，只是時刻注意塗山夕沄的狀況和保護趙菡芊。
剛安排下來，兩人就迫不及待地住進去了。
一個是因為終於能夠學習人族文字，一個是為和難得一見的天狐相處而感到興奮。
她趴在桌子上，兩眼放光在床上接着舔舐毛髮的塗山夕沄，問：“為什麼天狐一族百年難遇一隻啊？”
“都被關在了青丘。”塗山夕沄淡淡回答。
“哦，原來是這樣……”
見她當真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趙菡芊心中對她的恐懼少了些，進入正題。
“您想讓我怎麼教您識字呢？”
塗山夕沄停下舔毛的動作，瞬身來到她對面化作人形坐下。
兩手攤開塗山夕霧留下的信往前伸，一臉認真。
“要能看懂寫封信。”
“信？”
趙菡芊剛湊過去，準備看看信上都是些什麼字，打算逐字逐句的教。
還沒看清第一個字，塗山夕沄就把信收了起來。
“我的信，你不能看。”
“啊……哈哈，說的也是。”
想了一會兒，塗山夕沄從儲物袋裏摸出幾本話本遞到趙菡芊跟前。
“教這個。”
趙菡芊翻開一本仔細看了幾頁，被抽象劇情雷得眉毛上躥下跳，合上看了眼書封。
《寶貝秘境再愛我一次》。
“……”
一定是愛而不得，精神癲狂的悲慘修士寫的。
見她表情不太美妙，塗山夕沄問：“這些不能拿來識字么？”
趙菡芊抿了下嘴，“能，能識字。”
抽象了點，但確確實實能用來教識字。
“能輕鬆看完本時，差不多就能認全字了。您能通人語，認全人族的文字花不了多長時間。”
“那現在就開始。”
“誒……誒？現在？”
“不行？”
“行，行！”
——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趙菡芊不是在教塗山夕沄識字，就是在和契約靈獸培養感情。
或者，兩者同時進行。
有塗山夕沄這隻大妖在，靈獸比往日老實了許多。
不會突然跳上她的腦袋把她啃個頭破血流，也不會在她躺着休息時給她來個泰山隕石墜。
只會老實地躺在她懷裏，每當小腦瓜子裏的壞心思萌發時，剛轉頭看到塗山夕沄的八條尾巴，瞬間化身尋求主人保護的嚶嚶怪。
啊～相當祥和的生活呢～
不過趙菡芊總會有一兩次迫不得已要外出做任務的時候，塗山夕沄便埋頭看書跟在她後邊。
一個金丹馭獸師後邊跟了只元嬰大妖？還是八尾天狐！
什麼，還是一隻愛學習的八尾天狐？
這這……
震驚中帶着點離譜，叫旁人不知該如何評價。
聯盟那邊得知此事後時不時派點有經驗的修士過來瞅瞅，試圖從塗山夕沄身上研究出大妖的習性、弱點什麼的，以便日後遇到襲人的大妖能夠輕鬆對付。
然而修士們駐城研究了好些天，只得出一個習性。
“非常愛看話本，愛到廢寢忘食。”
“？？”
弱點也只有一個。
“沒了話本就大吵大鬧，茶不思飯不想。”
“？？？？”
算了，還是別研究了。
有種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無奈感。
住在城鎮的時間久了，塗山夕沄在外出時也見過幾次同住在城鎮裏，受修士庇護的半妖。
不管半妖血脈覺醒程度、修為高低，他們的脖子或是手腕上都帶有一個刻有符文的法器。
她難得合上了手上的話本，對其他事物產生了興趣。
“那是什麼？”她問。
趙菡芊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前邊一隻抱着籃子的半妖，以及其手腕上的法器。
“那是用來抑制半妖血脈，防止半妖突然暴走傷人的法器。”
“為什麼？”塗山夕沄不懂，“他們那麼小，看上去和人族孩童沒有區別，為什麼在待遇上截然不同？”
她想起前些時間帶來的半妖，說起來，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了。
“所有的半妖都要戴這個？”
趙菡芊點頭。
“所有進入城鎮的半妖必須佩戴，包括您帶來的那五隻半妖。”
“……”塗山夕沄收了話本，轉身，“我要去找她們。”
“等下！”趙菡芊拉住她，“這個時間，她們應該……還處於觀察階段，您是找不到她們的。”
“觀察階段？”
越來越多聽得懂卻無法理解的字眼出現，塗山夕沄清冷的臉漫上不耐煩的神色。
趙菡芊趕忙解釋：“半妖初次進入城鎮會迎來一段觀察期——把他們……關在隔絕靈力的屋子裏進行觀察，性格和血脈穩定的半妖優先安排入住，不穩定的則再觀察一些時日。期間若是暴走，就會直接將其逐出城鎮。”
“……”
塗山夕沄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到遠處小院裏啄食的雞鴨。
“這不就是相當於……”
“在圈養不能吃的牲口。”
“這……”趙菡芊動作一滯，無法反駁。
“他們在外邊過的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把自己養這麼大，卻要在這裏被當做牲口對待。”
塗山夕沄接著說。
“先是被關在屋子裏，出來后又要戴上禁錮的法器。要戴多久呢？一輩子？”
“人族在話本里書寫着拯救奴隸、拯救生靈的大英雄，在現實中卻充當著書中的反派角色，親手把半妖變成奴隸。”
“就因為他們體內有半妖的血脈，所以不把他們當成人對待？”
“可他們體內不也有一半人族的血脈么？”
她有些生氣，一連下來說了比過去的一千多年加起來的話都還要多。
“還以為人族會有不同，原來和青丘里老頑固是一樣的。”
“姐姐用命去保護的小傢伙，豈能讓他們這樣對待？”
身後八條尾巴齊開，狐耳鑽出頭髮時還彈了一下。
“您要去解救她們嗎？”趙菡芊問。
這次，她說的不是“找”，而是“解救”。
塗山夕沄轉頭，迎上她的目光。
看到她的眸中有光衝出來了。
塗山夕沄是妖獸，修得九尾后能晉陞到神獸血脈的天狐。
與趙菡芊相處的時間裏，她能輕易察覺出前者契約的靈獸都是些在血脈和性格上有殘缺可憐傢伙。
用人族的話來說，那些都是瑕疵品。
這些瑕疵讓靈獸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心裏想的是親昵地蹭，結果卻變成了啃趙菡芊的腦袋。
從馭獸師的角度考慮，這種靈獸是最不值得契約的。說好聽點放生野外，說難聽點丟到外邊任其自生自滅。
但是趙菡芊卻契約了，還在不厭其煩地治療靈獸的缺陷。
正是察覺到她對靈獸的這份情感，平日裏塗山夕沄才會用自己的血脈幫她壓制靈獸體內躁動的血脈。
才會選擇跟在她的身後。
好吧，後面這條主要是因為看話本總是遇到不認識的字，方便隨時問。
“你要跟我一起去？”塗山夕沄問。
趙菡芊非常用力點頭，生怕塗山夕沄不同意她同行。
踏上修仙之途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從這樣的角度出發，願意為半妖發聲並做出相應的行動。
不對，是大妖！
由於點頭時用力過猛，趙菡芊頭有點暈，身子歪歪扭扭的。
塗山夕沄趕時間，直接用一條尾巴纏住她。
“嗚哇——！”
“可、可是那個房間藏的特別隱蔽，您……”趙菡芊暈乎乎說著。
塗山夕沄打斷她的話，“那就，掘地三尺，挖出來。”
說完，她瞳孔縮成一條豎線。
天空之上突然出現無數只和她一樣的銀眸，緊挨着彼此，形成一張巨大的網，慢慢把城鎮包裹。
直到看到一絲殘留在土地上的屬於她的靈力。
雙腳飄離地面，離開之前一條尾巴往身後的巷子伸去，抓來一名金丹修士。
修士嚇得直打哆嗦。
塗山夕沄看着他手裏捏着的傳音石，用威脅的口吻說：“把你們那裏說得上話的大人物叫過來，僅限一刻鐘。”
“不然，我將統治整座城池，讓城內的所有人族都成為我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