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駭人聽聞
“阿吉——”
盯着虞杳看了好一會兒,許是確定她沒有玩笑,也不是因生病而胡言亂語,神武將軍這才一臉威嚴,朝門口叫了一聲。
“老將軍——”
姚吉立即出現在門口,並恭敬低頭待命。
“讓他們都撤了,一個不留,你在院中守着,靠近上房者——殺!”
一個‘殺’字,讓立在門口兒的姚吉忍不住身軀一顫,心頭一緊,整個人進入戒備狀態。
“是——”
姚吉當即恭敬退出,並小心放下厚重氈簾,接着,就聽到外面細微的動靜,很快就又恢復平靜。
虞杳知道,這個院子裏,除了姚吉以外的其他人都撤了!
虞杳更知道,這對一個身處邊塞,身居高位的一軍主帥意味着什麼!
同時她也明白,這是虞靖飛和虞馳正父子對孫女兒/女兒的無條件信任!
不得不說,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
此時的虞杳心裏感動,對直視着她,用眼神詢問可否的神武將軍輕點頭。
“祖父,爹爹,我接下來要說的一切你們定會覺得天方夜譚,匪夷所思,無論如何請你們認真聽完,並且,我此時此刻非常清醒,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關乎虞家所有人的生死,請務必認真對待!”
看着孫女兒/女兒用幾近哀求的語氣,神武將軍父子倆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思量須臾后便鄭重點頭。
“此事還要從前幾日的那場高燒說起,那幾日我燒的迷迷糊糊,在夢中看見了虞家軍大勝回京,祖父被封為神武侯,還特恩見帝免跪,爹爹也榮升為一品鎮國大將軍,大哥,二哥也都加官進爵,一時間我們虞家風光無限,權勢鼎盛……”
說到這兒虞杳略停,見神武大將軍和虞馳正臉色嚴肅無比,甚至帶着滿目不可置信,她便知道二人有認真聽,隨即便接着緩緩道;
“四月二十一那日,我及笄之禮,虞家車水馬龍,京中權貴齊聚……”
聽到這裏,神武將軍眉頭不由緊皺,顯然聽出了些許味道;
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此時此刻是在聽故事,自然能發現問題所在。
“也正是那日,皇帝下旨把我,或者說夢中的虞窈指給太子為妃,於次年六月十六大婚,兩月後,也就是八月十七,順安帝駕崩……”
“啪……”
話出茶杯落地摔了個粉身碎骨,神武將軍父子倆臉色大變,渾身驚駭難言,死死盯着虞杳。
要知道,就憑這句話他們便可萬劫不復,後果不堪設想,而虞杳不懼不怕與之對視,接着又繼續往下講;
“九月初二,太子繼位,虞窈這個虞家的女兒卻沒有被封后,而虞家的災難也真正開始……”
此時,神武將軍臉色慘白,額頭已經佈滿細密的汗珠,虞馳正也渾身僵硬,眼神驚恐不安。
“新帝另有所愛,虞窈不被待見,從踏入宮門那刻就被關進冷宮,夢中畫面斷斷續續,但不難猜出原由,虞家勢大,新帝不安……”
“最後一場大火燒了虞窈,接着我便看見虞家上下老小一百多口人,在京中牲口市被齊齊斬首……”
這話一出,神武將軍腦袋抽痛,雙目血紅,整個人忍不住渾身顫抖。
虞馳正更是虎目怒睜,面目猙獰,額頭青筋暴起,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其中有大哥家才兩歲多的康哥兒,二哥家才滿月的思哥兒,滿地的血,你們都死了……”
說到這兒,虞杳才發現自已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而神武將軍,或者說祖父吧,也虎目含淚,臉色蒼白如紙,彎塌着脊背扶桌艱難而坐,整個人顫抖如篩。
而虞馳正已滿目濕潤,一臉憤恨之色盯着前方的燈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在夢中找你們,想把你們安葬了,可你們的屍首怎麼都找不到,突然,空中一陣白光從空而下,一個聲音說‘回去吧’,然後一柳樹枝條朝着孫女兒額頭點了點,我這才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
“渾渾噩噩好幾日,我分不清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直到這兩日身體大好,孫女兒才理順這場夢境……”
“祖父,爹爹,或許你們以為這是天方夜譚,黃粱一夢罷了,可對我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親身經歷。”
“或許是上天見我虞家滿門忠烈慘死,才讓孫女兒重回人間救親的!”
虞杳說完就低頭擦拭眼淚,心裏卻不得不暗自抱歉,因為後面所說的什麼一陣白光,一個聲音,以及什麼柳枝條,都是她為了讓眼前的父子倆相信這玄幻一切而編的,這是虞杳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因為,古人信奉鬼神之事,加上這離奇的夢,想必虞家父子更能接受,甚至深信不疑!
若是後者的話,虞杳更樂意見到!
燭火通明的屋內靜的可怕,氣氛更是死寂的讓人心慌!
過了許久許久,好像經歷一個寒風凜冽的漫長冬季一般,神武將軍虞靖飛這才從痛苦情緒中掙扎脫身,慢慢抬頭看向雙眼腫脹的虞杳;
“苦了你了,孩子……”
他滿眼疼愛對虞杳說,一說完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桃桃……”
一旁的虞馳正也清醒過來,紅着眼,沙啞着嗓子,盯着虞杳輕喚,而後就低頭落淚。
虞杳瞬間淚流滿面,卻忍不住暗鬆一口氣;
因為,他們相信她了!
“祖父,您相信孫女所說的一切嗎?”
擦乾眼淚后,虞杳啞着嗓子盯着神武將軍問。
心知他們相信是一回事,親口承認卻是另一回事,虞杳必須問清楚他們的態度,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這至關重要!
“信——”
不成想,神武將軍毫不遲疑的點頭回答,態度堅定不移。
“桃桃,爹爹也信,只是……”
虞馳正也跟着表態,只是說著又哽咽不語,情緒悲憤起來。
“只是爹爹怎麼也沒想到,我們虞家會是這種結局?”
虞杳替虞馳正說出想要說的話,換來其悲重點頭。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忠烈之將哪個有好結果?”
虞杳說完就諷刺一笑,讓對面的父子倆不由一愣,隨即悲從心起。
“祖父,您為何相信孫女兒所說這一切?”
虞杳問完,就見神武將軍緩緩起身,朝右邊床頭的柜子而去,然後打開柜子第二個櫃門,從裏邊拿出一本書和一封信來;
“你看看——”
神武將軍先把那封信拆開遞給虞杳;
‘愛卿虞公親啟’幾個字,就知道是當今——順安帝給虞靖飛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