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過氣白月光（三十三）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小狐狸沒有任何反抗，順從地被林殊逸帶到了盲山，

在這裏，她看到了躺在冰棺里的林若清，

林若清被林殊逸封閉了五感。

林殊逸知道以林若清的性格，不會同意換小狐狸的道骨，

所以他先斬後奏，將一無所知的林若清封閉所有的感官，帶來了這裏。

所有的罪孽，由他承擔便夠了。

她依舊是那個乾乾淨淨，不染鮮血的林若清。

小狐狸悠悠地說道：

“當真是一幅感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小狐狸神色淡然自若，甚至還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塵，施施然地坐下了。

兩人之中，臉色煞白的林殊逸反而更像是即將要被剔去道骨的那個人。

在她說完這句話后，林殊逸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的眼睛，

小狐狸悠悠地說道：

“怎麼？我說錯了嗎？”

林殊逸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當他用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

那模樣，還真有幾分駭人。

“我對清兒，並非愛情。”

他一字一句地對小狐狸說道：

“我心悅之人，另有其人。”

“林殊逸，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小狐狸被這句話逗笑了，

“你不愛師姐，愛誰？難道愛我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

她明顯看到了對面男人眼底的情緒劇烈地一顫，

他握着衣角的指節用力到發白，極為艱澀地說道：

“倘若我說是呢？”

小狐狸這回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你要挖了你心愛之人的道骨，去救一個你不愛之人？”

林殊逸看着小狐狸眼角笑出的淚水，

眼神驀然變得黯淡，男人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並非所有的愛情都可以凌駕在親情之上的。”

這麼多年來，他對清兒就算沒有了愛情，

可她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師妹，

他曾經對着清兒父母的靈位發誓，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清兒，定會讓她平安無憂地過完一生。

三年前，他已經違約了一次，

這一次，他不能再違背誓言了。

他們早已成為了密不可分的家人。

“好好好……”

小狐狸這會兒笑了也笑夠了，她沒有一點兒誠意地敷衍地說道：

“我信你，你對師姐只是親情，對我才是愛情。”

林殊逸聽她的語氣，便知道了她並不信自己。

是啊，他都要挖她的道骨了，她怎麼可能相信自己。

林殊逸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卻在真正得到那個答案時，依舊心如刀絞。

留給林殊逸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他知道，再過不久，謝紹他們很快就會找來這裏。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小狐狸安靜地看着林殊逸拿着特製的匕首，向自己走來，

她沒有求饒，也沒有辱罵，甚至連掙扎都不曾有，就只是這麼看着林殊逸。

而林殊逸逃避一般地垂下了腦袋，不敢去看小狐狸的眼睛，那總是挺直的脊背此時微微彎了下去，

臉上的情緒平淡至極，卻讓人感受到了深藏在表象之下，劇烈地痛苦與無力。

這樣的林殊逸，就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短短的幾步路，漫長得好似走出了半生。

直到他來到了小狐狸的面前，

他以為自己的心都已經足夠強硬了，

可真正地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他似乎做不到。

林殊逸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幾乎連握住刀柄的力氣都沒有，

短短几分鐘，手裏的刀都已經掉了三四次。

他這副模樣，連小狐狸都看不下去了，

“林殊逸，你這個樣子，可怎麼救你的心上人啊？不對不對，怎麼救你的小師妹啊。”

此時此刻，她淡然如水的目光對林殊逸來說，不亞於凌遲。

林殊逸握着刀柄的手緊了幾分，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你為何一點兒都不害怕？”

從頭到尾，小狐狸明明知道自己要取她道骨，可她的反應太不正常了，

他現在都拿着刀，來到她面前了，她依舊是這麼不慌不忙的模樣。

“因為……”

小狐狸忽然抬頭沖他笑了笑，

那個笑容真是好看極了，

眉眼彎彎，明眸皓齒，彷彿整個春日的顏色都凝結在了那張桃若艷李的小臉上。

林殊逸恍惚了一瞬，

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看到小狐狸對自己露出這麼純粹清澈的笑容了。

她這一笑，彷彿回到了從前，她跟在自己的身後，甜甜喚着自己師兄的時光。

那是他此生最美好，也最想回去的時光。

可小狐狸的下句話，狠狠地將林殊逸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因為我想看看，師兄是否能真的對我狠下心來。”

為什麼毫不反抗，因為她早已經看出了林殊逸藏在強硬做派下懦弱的心。

她篤定了，林殊逸下不了這個手。

林殊逸的瞳眸緊緊一縮，

小狐狸臉上的笑容隱隱加深，她直勾勾地盯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師兄，我的道骨在第六節，你可別抽錯了。”

似挑釁，也似邀請。

林殊逸的手驀然一顫，匕首又一次脫手而出，重重砸落了地上。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電閃雷鳴間，照亮了謝紹冷厲的面容。

“好一個林殊逸，好一個絕情道。”

他的神色越發涼薄，宛若深不見底的幽潭，讓人感到心驚。

穆逸跪在地上，因為謝紹身上那過於懾人的威壓，唇角都溢出了鮮血，

只有穆逸清楚，師尊這樣，是真正地動了殺意。

下一秒，劍光一閃，謝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穆逸猜到了師尊要去哪裏，

他再也顧不得身體傳來的疼痛，慌亂地擦了擦唇角的鮮血，

“師尊，等等我。”

大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聽着外面的雷聲，

胡老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他煩躁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想到林殊逸離開前的那個反應，實在是放不下心。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不管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先將林殊逸的事情告訴謝紹，讓他們提前預防着。

此時，看着空蕩的房間，師徒兩個人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難看，

房間內乾淨整潔，沒有任何爭執打鬥過的痕迹，甚至矮塌處還有兩盞倒好的茶水，似乎款待過什麼人。

謝紹的聲音宛若從冰刃中劃出，分外森寒，

“你去看一下清兒在不在。”

穆逸死死地咬緊了下唇，哪怕嘗到了唇齒之間鮮血的味道也不曾鬆口，

胡老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謝紹，就想着過來提醒那隻狐狸也是好的。

結果剛好撞到了謝紹，

胡老掃視了一圈空蕩蕩的殿宇，想到那個最糟糕的可能性，後悔不及地拍了拍腦袋，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