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哥

第5章 表哥

徐婉的孝順懂事,不但得到了林大夫的大力誇讚,甚至連舅母都對她刮目相看。

看着柔柔弱弱一小女子,沒想到做事如此周全細心,若不是徐婉出生家境殷實的徐家,林大夫都有收徐婉為徒的想法了。

事實上,夢裏徐婉確實跟着林大夫學過一些簡單的藥理。

因着老太太度過危險,家裏又一大堆事,張氏一主理中饋的主母不好離家太久,在張宅住了三日便準備要回去了。

徐婉照顧外祖母用心,張氏自然高興,之前對徐婉變化的擔心現下全變成了欣慰,在徐婉提出繼續留在外祖母家時,張氏爽快的答應了,並讓徐峰和徐慧也一同留下,徐毅則護送她回晉城。

至於徐敏旭,在確認岳母無事後,便轉道去了沛縣處理山林田產出售一事,畢竟晉王世子還等着他的銀子救急呢!

在張氏離開前,王氏打發了一眾小輩,拉着張氏在屋裏說話,徐婉本是想和母親告個別,不想卻聽了個正着。

‘婉兒這孩子真是懂事孝順,妹妹教導有方,讓嫂嫂好生羨慕,來年就及笄了吧,不知妹妹給婉兒相看了人家沒有?’

王氏這幾天一直誇徐婉,誇得徐婉都不好意思了,從小受的禮儀教導她不能偷聽別人說話,可又事關她的親事,她忍不住頓了腳步停在門口。

張氏柔和的聲音傳來:‘婉兒從小聽話,倒是不讓我怎麼費心,這人家也還未相看。’

‘那感情好’王氏笑得真誠:‘我與妹妹也算知心人,嫂嫂我就不拐彎了,妹妹可別見怪。’

‘嫂嫂客氣了,你我二人哪會見怪,嫂嫂有話直說便是。’

‘妹妹看我家二小子宇昊怎麼樣,你也知道宇昊去年中了秀才,現如今正在努力讀書,將來如何我不敢說,但有他祖父在旁督促,再不濟也能在縣裏混個官身。婉兒這丫頭,我從小看着長大,一直非常喜歡,既然妹妹還未替婉兒相看,不若瞧瞧我家宇昊,嫂嫂我是想與妹妹親上加親啊。’

徐婉心裏一緊,撫在門邊的手指都忍不住扣緊,只聽母親說:‘不瞞嫂嫂,宇昊我是一百個滿意的,他為人溫和有禮,模樣周正英俊,才十八歲就中了秀才。嫂嫂謙虛,爹爹都說宇昊讀書好,以後一定中舉,肯定是大有作為的,妹妹之前也一直想與嫂嫂開口,又怕嫂嫂嫌棄我家商戶出身,才一直未說。’

張王兩家官職都不高,並無嫌棄商戶的心思,不然張氏也不可能嫁給徐敏旭,只是王氏之前想找同官僚之女,助力兒子,但對徐婉又非常喜歡,加上這幾天觀徐婉之表現,實在覺得徐婉優秀。有溫婉德容之態,又有沉穩大氣之風,這樣一位女子娶進門,雖然仕途上不一定助力夫家,持家理事卻是一把好手。

徐婉的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做了這麼多,就看母親會怎麼選了。

只聽母親惋惜道:‘只是婉兒的婚事,現在妹妹也做不了主。不瞞嫂嫂說,半月前漢王世子向我家老爺遞了信,替兒子求娶我家婉兒。’

聽到此處,徐婉心都涼了半截。

徐婉知道在漢王府求娶她之前,母親一心想讓她嫁入外祖母家,特別是二表哥張宇昊中了秀才之後,母親更是中意二表哥。

她也知道舅母喜歡自己的溫婉懂事,只是還有些猶豫。

所以這段時間,便藉著照顧外祖母之事,一直表現自己,力求舅母看中自己,繼而向母親提起親事。

儘管她明白徐家不會輕易放棄與漢王府的聯姻,可她總是要試一試的。

自從母親走後,舅母待她依舊如一,可她偶爾還是能感受到舅母親近中的殷勤,她知道,是因為漢王府。

那可是漢王府啊,皇族龍孫,連清流出身的王氏也是要討好仰視的。

王氏的想法很現實,若是徐婉以後嫁入漢王府,徐家商戶出身,無科舉之人,那麼作為外祖的縣令張家,自然是徐婉身後的助力。

徐婉明白舅母這邊行不通了,眼看已經過去半月,外祖母的身體也在漸漸好轉,她不得已只能換條路走。

這天徐婉一大早起床,讓如月替自己梳了高錐髻,玫紅色的絲絨珠花旁插了一支翡翠白玉簪,簪子上的流蘇垂在耳側,與翡翠雨滴狀耳墜相呼應。上身着桃色綢緞襦衣,下身配漸變白藍綢裙,外罩白色束腰薄紗長衫,白裏透紅,顯得嬌俏明艷。

初夏的早晨陽光燦爛,清風徐徐,池塘邊的柳枝迎風擺舞,幾朵小荷尖尖冒出,明明還未到開花時節,卻已經微微張開幾瓣花瓣,似要與亭中美人兒爭奇鬥豔。

亭子裏的美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婉。

她知道二表哥今日要回府,所以早早打扮好等在這裏,既然舅母那邊行不通,那就打動二表哥。

若是二表哥中意自己,她們兩情相悅之下,父親總不能棒打鴛鴦拆散於她們。

巳時,如月匆匆來報,二表哥進門了。

徐婉迅速整理儀容,給自己打氣,過了一會就見一身形高挑的男子從廊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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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昊一直刻苦讀書,身形有些消瘦,五官端正,這一路風塵僕僕,卻精神奕奕,一身湖藍長衫給人一種讀書人才有的書生氣息。徐婉展開笑容,娉婷裊娜的穿過花園,與張宇昊在廊下相遇。

‘二表哥,你回來了,這一路辛苦嗎?’徐婉聲音婉轉,眼含秋水的看着張宇昊。

今日徐婉不但着裝艷麗,臉上還畫了淡妝,胭脂紅唇,人比花嬌。

張宇昊愣了一下才認出是徐家表妹,詫異問道:‘婉兒表妹怎會在此?’

徐婉早想好借口:‘聽說池塘荷花開了,婉兒過來瞧瞧。’

張宇昊順着徐婉的視線看向池塘的幾朵花骨朵:‘今年荷花開得確實早。’

又問到:‘外祖母這幾日可好。’

原本收到祖母病危的信,他立馬向書院告假準備回來,路上又收到祖母轉危為安的書信,便又折回書院,等到書院統一休沐才急趕着回來看望祖母。

‘二表哥別著急,看你一路行來,都冒汗了,快擦擦吧!’徐婉遞過去一張手帕。

張宇昊揮揮手,‘不用了,婉兒表妹客氣了。’說著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薄汗。

徐婉也不勉強,上前一步,藉機靠近張宇昊一些:‘外祖母已經好多了,昨日還下床走了幾步,二表哥不用擔心,不如先回房梳洗一番,再去看外祖母。’

徐婉從小和張家表兄表姐關係親近,這時過分熱情,張宇昊也沒發現異樣,只稍稍退了一步,側身露出身後的一位姑娘,‘先不回房了,我在路上碰見父親以前的同僚邱伯父家的女兒錦心世妹,世妹聽說咱們家來了一位擅針灸的大夫,想請大夫去給邱家祖母治療腦疾,我先帶世妹去拜見祖母。’

又向邱錦心介紹:‘這是我姑姑家的女兒,婉兒表妹。’

徐婉簡直想挖個洞鑽進去,剛才只顧着吸引二表哥,居然沒發現他身後還站着其他人。

邱錦心款款上前,神情自若,微笑着與徐婉見禮:‘好漂亮的妹妹,看起來我應該虛長妹妹幾歲,妹妹喚我錦心姐姐可好。’

徐婉內心尷尬,表面倒是從善如流,對着女子微微屈膝:‘錦心姐姐過獎了,姐姐才是風采耀眼。’

‘那婉兒表妹你慢慢在這賞花,我先帶錦心世妹進去了。’張宇昊說罷不再耽擱,領着邱錦心離去。

徐婉站在廊下,有種欲哭無淚的氣餒感,看着二表哥和邱錦心的身影緩緩走遠,在廊下轉角門檻處,二表哥神態殷勤、眼神溫柔、言語貼心的為邱錦心指引,似乎生怕邱錦心不小心摔跤似的。

不過一門檻,二表哥也太客氣了…誒,不對,邱錦心…她記得夢裏她嫁入漢王府之初,母親寫給她的信里有提到過,二表哥成親了,女方是外祖父的同僚之女,姓邱。漢王府門庭森嚴,她無法出府恭賀,便讓讓母親幫她添妝。

後面隔了兩年,二表嫂又替二表哥生了一對龍鳳胎,她又寄送過一對龍鳳呈祥金鑲玉手鐲給二表嫂做賀禮,似乎二表嫂閨名正是錦心。

啊!徐婉恨不得仰天長嘯,她都幹了些什麼呀,當著未來二表嫂的面勾引二表哥,簡直太不要臉了。

‘’小姐,你別跑這麼快,仔細腳下…’如月見徐婉半遮臉匆匆往回跑,緊跟在身後呼喚。

其實她並未發現徐婉的小心思,徐家與張家一直交好,兩家表兄妹從小關係也不錯,徐婉今日的打扮比起在張府這些日子是要艷麗些,但與以往在徐家出門做客時的裝扮也並無一二,所以徐婉自己在心裏羞愧得要死,張宇昊和如月卻完全沒感覺到異樣。

倒是邱錦心,心思細膩,以為是表妹對錶哥有意,不過她與張宇昊萍水相逢,現下對張宇昊更是無心,故而只是看在眼裏,並無其他想法。

若是徐婉知道邱錦心誤會她戀慕二表哥,她一定會給邱錦心解釋,她對二表哥絕無半分情意,今日此舉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想拉二表哥做擋箭牌而已。

只是她不知道邱錦心的想法,更不知道今日的一切除了他們幾人外,還被另外一人收入眼底。

張宅位於縣衙後面,是縣衙的官邸,縣衙後堂有一處閣樓,平時用來接待上級官員。

漢王世子在那晚去老漢王陵前哭訴了一通后,回家做了一回孝子慈父,將家裏老太妃和小輩子女分別以各種理由分派出府,只留世子妃和一眾側妃妾氏同他一起迎接聖旨,當然那一桌‘獨特’御宴,也只有他帶着一眾女眷享用了。

好在御宴是半成品,用以冰鎮保鮮,快馬加鞭送來。如酸蘿蔔老鴨湯,整隻老鴨燉熟,酸蘿蔔另裝,各自用冰塊封存。送到后廚里,先過道水,再加上其他調料放瓦罐里燉上小半個時辰,端上桌也勉強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儘管不是完全餿臭,但對一群錦衣玉食的皇族貴胄來說,對面這些‘皇恩浩蕩’也是食不下咽,可看着一群天使公公還守在一旁等着回去復命,漢王世子和世子妃等人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一樣吃幾口,最後的結果便是王府主子們集體竄稀兩日暫且不提。

沈珺沈澈就是以巡視河堤的理由打發出來的。

漢城地處長江中下游,每年汛期都會有堤壩決堤水淹農田的災害,每年王府也都會提前對河道進行巡視,該補建的補建,該修葺的修葺,以往都是漢王領着侍衛巡視,今年因御宴一事,正好派了兩個兒子代父行職。

禹縣有一條金水河,屬於河段的支流,也在巡視範圍內,前日兩人到達禹縣,被張縣令安排住在縣衙後面的閣樓里。

兩人公幹之餘,閑時沈澈常常與張家大公子交好出遊,昨日晚間還前去拜見過張家老太太。

一直以來沈澈為人隨和,待人親切,不同於沈珺性子冷淡,為人嚴肅。

在漢城,沈澈素有幾分賢名,所以他與張家結交,倒沒人聯想到徐家去,連張縣令也不過認為沈澈此舉只因好結交朋友的性格使然。

沈珺則不喜交際,一般留在閣樓上的書房裏看書,書房有一扇窗戶,正對着張家花園裏,從女子入園賞荷到她羞愧離去全數落入沈珺眼裏。

他還記得那晚東城門徐家馬車裏被嚇住的姑娘,如果他沒猜錯,此女正是徐家嫡女。

經過這一事後,徐婉很是沮喪了幾日,卻又不敢表現出來,每日仍舊打起精神去老太太身邊伺候,邱錦心第當日便請得林大夫去邱家問診,張宇昊自是親自護送林大夫和邱錦心一路。

這樣又過了十來日,外祖母恢復的不錯,已經可以自行下床活動,張家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這天上午,趁着前一天夜間下了雨,今日天氣還算涼爽,張家長孫之妻李氏領着孩子在花園裏抓蜻蜓,張雨霏邀了徐婉三姐弟並張家兩個庶出的弟弟妹妹一大群人,陪着小侄兒一同到花園裏嬉戲玩樂。

說是陪小侄兒,其實大家年齡都不大,都還童心未泯,不一會兒便各自玩開了,有忙着扎網的,有忙着追蜻蜓的,二妹徐慧和三弟徐峰更是拿了魚竿在池塘邊釣起魚來。

徐婉原本心裏壓着事,見大家玩得開心,也不由得勾起興緻,幫着在一旁丟魚食吸引魚群。

夏日的陽光像一根根金線,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射下,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偶爾有魚兒游過,泛起點點金光。

恍惚間,徐婉似乎看見了沈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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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如故之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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