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扶我起來
四十年前,梅海與施玲同屬於西南邊境某個城市玄門五術的接班人。
梅海主修的命術與施玲主修的山術各有千秋,沒等他們下山歷練,他們的師父撒手人寰。
那時候他們年紀尚不足以支撐起玄學的大山,加上玄學日漸式微,兩師兄妹束手無策,只好下山積累資歷。
沒想到正好遇上飢荒之年,人們吃不飽飯,流民北上。
沒有東西吃,幾乎絕了人的生路,施玲和梅海也只能跟着流民去北方。
沒想到一次暴亂中,他們兩個失散了,廣袤的土地上,他們誰也沒找到對方。
後來施玲在逃荒的路上,來到了籠鎮,被一家人好心人收養了。
只是對方收養她的目的,是想給30歲的兒子找個結婚的對象,那人是個聾啞人。
最後施玲被迫嫁給了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她曾想過回西南去找梅海,可是路途太遙遠了,加上有了孩子,她漸漸不敢回去了。
玄學的重任也在生存中被磨滅了,直到柳樂人出生,她突然看着對方的生辰八字陷入了沉思。
手中的嬰孩啼哭不止,似乎絲毫意識不到將來自己要經歷什麼,最後,她給這個孩子留下了這張符,都說人定勝天,聽起來好像是自我安慰。
相比較於施玲,梅海的運氣好太多了。
與施玲走失之後,他毅然開始往南走,在沿海的連城,這裏好像沒受飢荒的波及。
他最後在一家道觀里安頓下來,然後抽籤解簽,慢慢有了一定的名氣,把玄學一脈傳承了下來。
之後小有所成,近十幾年來雲遊四海,收了一個徒弟,只不過終身沒娶。
沒想到再聽到對方的名字,居然是以這種方式。
“你奶奶還給你什麼東西沒有?”
柳樂人回想了一下,除了一出生就帶在身上的生符之外,在他五歲的時候,奶奶還把豬耳內的聽骨一顆顆打磨成珍珠般大小,然後浸泡在狗血里整整百天,最後鑽孔串成環戴在他的腳上。
雖然他一直不知道是做什麼的,索性一直戴着,現在被梅海提起,他低頭解開驚骨環,遞給對方,“這是在我五歲的時候一直戴着的東西。”
梅海藉著燈光翻來覆去的看了一眼,隨後還給他,“是了,雖然施玲結婚之後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她一直用玄門之術在保護你,你的命格,或許比你想像中還要複雜。”
柳樂人不解,因為他的奶奶自始至終都沒和他說過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只在臨終之前留下來那樣的一句話。
雖然當時他不明白,後來還是能參透一些,僅僅只是一些罷了。
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現在事關於奶奶,他卻迫切的想知道一些東西。
他坐在梅海對面,緊緊的盯着對方的眼眸,“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想了解一下自己。”
梅海神色複雜的看着他,最終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等柳樂人再次追問,梅海已經搖着紙扇走出了花園。
他神色怔怔的待在原地,無數斷斷續續的記憶從他的靈魂深處奔涌而來,儘管他努力剋制,不免又想起了小鎮上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
自從來到蘇家之後,他已經很少想起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再去細數,卻覺得腦袋如煙花一般肆意狂炸起來,很多記憶就此崩的四散開來。
他趴在石桌上捶了捶發疼的腦袋,很久都緩不過神來,直到最後傭人叫去用餐,他才慢吞吞的跟在對方的身後。
等他第二天起床,發現梅海一整天都沒露面,後來的幾天,他一直沒看見梅海,他才問了問周伯,對方告訴他梅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有沒有說去哪裏?”
“沒說,他經常待一陣子就走了,沒人知道他會去哪,不過,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了。”
柳樂人應了一聲,然後空落落的上了樓,內心裏盤旋的疑問瞬間跌入了谷底,好不容易想知道關於一些自己的事情,那個能為他解惑的人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沒走到自己的房間,就被一股衝力狠狠地撞倒在牆上。
沒等他看清來人,對方已經捂着嘴下樓了,他看着半開的房間裏,蘇時硯正彎着腰艱難的撿地上的東西。
他本來不想管的,又怕對方掉下輪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好推開門,蹲下身替他撿了起來。
沒想到一扭頭看見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只剩下殘缺不全的樂高拼圖,剩下的零件全在地上四散開來。
蘇時硯的臉色烏雲密佈,像是隨時要爆發出來,他淡淡的看了柳樂人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了一聲,“滾吧,我不用你幫我。”
柳樂人知道蘇時硯的脾氣不好,不像柳澤那樣惡語相向,而是對誰都很淡漠疏離。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這樣的,性格惡劣的人從哪方面都惹人討厭,他不想自討沒趣,站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還沒等他打開房間,就聽到隔壁一陣悶哼聲,他嘆了一口氣,重新站在蘇時硯的房間門口,只見對方倒在地毯上,伸手極力的去夠沙發縫裏的零件。
好像兩個人都憋着一股氣,柳樂人盡量剋制自己不要多管閑事,而蘇時硯卻對那個極小的零件格外執着。
最後,柳樂人先服了軟。
他推開沙發,把東西撿了起來,然後開始收拾各個角落裏的拼圖,哪怕是犄角旮旯,他都沒放過。
直到再三檢查,發現都已經撿起來之後,才轉身朝外面走去。
“喂……”身後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驚呼。
他回過頭,不解的看着對方,“幹什麼?”
“扶本少爺起來。”
“你不是不需要我幫忙嗎?東西我幫你撿起來了,剩下的,你自己應該可以吧,不然我大發慈悲,叫周伯過來幫忙。”
“不許叫他過來。”蘇時硯疾聲制止。
自從他站不起來之後,周伯就淪為父母的眼線,從吃穿用度到他的情緒起伏,都成為對方彙報工作的一環。
明明是一件忽略不計的小事,卻被無限放大,假如被他知道自己摔倒在房間無人知曉,恐怕等父母回來又是不得安寧的一晚。
他垂着眼帘,稍微放軟了語氣說道:“剛剛是我說錯話了,你先扶我起來。”
柳樂人念在對方語氣還算和緩,轉身把人扶了起來。
沒想到對方看起來挺虛弱的,實際上把他弄到輪椅上頗費了些力氣,他不禁扶着沙發坐下來打算歇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