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三面臨敵
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張臉。***
那張臉,是在我和小孟掉進天坑之初見過的刻在牆壁上的臉,那張只長了一雙眼睛的臉。我看一看蛇妖,又仔細地想了一想,我這才現,他們兩者的臉型竟然如出一轍,就好像石壁上的臉本就是按照這個臉型雕刻出來的一樣。
我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把石壁上的那雙眼睛移到這張臉上的話……
我不由自主地一陣顫慄,連腳步都虛晃了兩下。
我想到了一個人,是一個女人。
我想到了那個站在海棠花下抱着披風的年長女人。
石壁的眼,和蛇妖的臉,共同組成了那個女人的模樣。
石壁、蛇妖,和女人……
我很想將它們看作一種極單純的巧合。
一陣尖刺的聲音忽然響起,嗩吶聲聲,依舊不絕於耳。我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許多事就像纏在一起的絲線,越是去理,越是混亂。
我甩一甩頭,這時候,我眼角的餘光忽然撇到一絲異樣,有東西在這片紅色的世界裏招搖而過。我轉過頭去,看見一大片黃色半透明的東西正在向著隊伍這邊蠕動過來。它們就像是一群沒有骨骼的蛆蟲,全都匍匐在地面上前進。高高的草叢淹沒了它們的身體,它們閃躲着,仍在艱難地前行。
其實,它們的個頭並不大,但數量卻多。一群一群,密密麻麻地交雜在紅色的草地當中,半黃的身體映出一種橘紅的顏色,像散落在其間的串珠,場面頗有些驚人。
果然,它們也是存在的。
我的心中一陣大駭,這些東西像是瞄準了目標全力進一樣。而我的身體卻被無形的花轎框得死死的,腳下還趴着一隻紅衣女妖,如今周圍又多了許多奇怪的東西。
我現在可謂是三面臨敵,雖然大家都還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危險性來,但我心裏明白能在這種地方出現的,除了我以外都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它”們,有了石頭裏的屍骨作為前車之鑒,我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即使腳下沒有停歇,在我的心裏也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的心裏着急萬分,眼前充斥着各種各樣的紅色,紅得耀眼奪目。我的腳還在不停地往前走着,腦子卻在飛速地轉動。我必須要在任何一方對我有所動作之前想出自救的辦法來。
腳下的身影不停地晃動,我現這個無眼的紅衣蛇妖一直在跟着我所處的隊伍前進着。她就趴在我的腳邊,我每往前走上一步,她就向前爬上一步,不慌不亂,不緊不慢。
我奇怪地看着她,很疑惑她為什麼會這麼一直地跟着。如果是為了我,她完全可以直接把我幹掉,難道是害怕其他兩方的勢力?也不對,相對於其他兩方來說,她是最先遇見我的一方,如果她想要收拾我,我早已經在她的肚子裏面消化成了排泄物了,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但是如果不是為了我,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來。
許多的事都像一個謎,越來越多的謎,匯成了一道題,我想要找回小孟回到地面,就必須要解開所有的謎底。我唯一可以祈禱的,就是這道題千萬不要無解。
我一邊思考着,一邊回頭去看,那些黃色的東西越來越近了,它們已經爬上了紅衣蛇妖的衣擺了,寬大的衣擺撒在紅色草地上,衣角上面爬滿了黃色半透明的手指頭大小的彎尾小怪蟲,有的稀稀落落,有的排列緊密,全都在衣服的褶皺裏面掙扎着。如果它們沒有在上面蠕動的話,看起來興許會像隨意扎染出來的花紋。
那些東西看起來似乎對蛇妖沒有絲毫的畏懼,我看着“它”們蠕動着,每一根腳趾都摳得老緊,但是蛇妖卻似毫無所覺,只顧着向前爬行。
她也許是真的無所覺,也許是不屑,也許是孤注一擲。
我忽然有些擔心起她來。這些小蟲來歷不明,雖然暫時看不出它們究竟有什麼厲害之處,但總歸是邪氣得很。千里之堤都還潰於蟻穴,更何況是被這麼一大片的“它”們所包圍着,也許用不了三五兩刻,她就會變成一堆爛骨了。
我幾乎已經聽到了啃噬的聲音,撲哧撲哧,就像啃着一塊大西瓜一樣。
忽然,我的眼前驀地一黑,我什麼都看不見了。腳下依然在跟着送嫁的隊伍前進着,沒有一絲一毫的阻滯或者遲疑,眼前卻是漆黑一片。
這種黑可以說是黑得相當徹底,我瞪大了眼睛,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我只聽見時不時地有叮咚叮咚的滴水聲傳來,輕輕地響着迴音,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山洞。
慢慢地,有光線緩緩亮起,我看見了許多許多的紅色帷帳,它們飄蕩在幽暗的山洞中,透着昏黃的光,來來回回,像招搖在春風中的柳條。
我放眼望去,眼前儘是銀台紅燭,玉瓶香花,許多人穿梭在洞內,個個都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個個都衣着喜慶的服飾。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笑,笑着笑着,就莫名地透出一種陰褻之氣來。
這個地方,看來喜氣,實則陰森。即使是紅燭高燃,羅帳低掛,也仍舊掩蓋不住那一種滲人的氣息。
我轉過頭,往四處張望一眼,這裏果然就是一個山洞,山洞的石壁上陰冷濕潤,有水流從洞頂流下來。那些水流經過一個高突的彎道,偏離了石壁原有的方向向著前方飛濺下來,水滴濺到地面,激起一朵朵細小的水花。細碎的水滴聲透過喧囂的嗩吶聲,穿過紛雜的吆喝聲傳進我的耳朵里,清晰,明脆。
周遭那些震動耳膜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的一樣,雷動無比的聒噪卻不如一滴水聲來得真實。
我的目光隨着水流看去,只見濺到地上的水花匯成一股小流一直流到我的腳下,透過微微朦朧的亮光,我看見了我的腳下淌過的那條小流。小流經過我的腳底一直延伸進黑不見底的洞裏,那是一條鮮紅的小流,像血一樣地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