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情風平浪靜,淚卻潸然落下
「…………」
「…………」
一切都結束了。柳馬那不過是心情上的問題的覺悟,因為夕音的死而化為現實。既然有人在眼前被殺,卻沒有通報,那柳馬完全就是共犯。這已經不是幫助逃走那種等級了。雖然應該比實行犯的罪輕,但犯人之一偏偏是凪雫。雖然柳馬不覺得她會被判死刑……但還是做好得坐上好幾年牢的覺悟比較好吧。像是無期徒刑之類的。
雫無視夕音的屍體,在柳馬面前蹲下。
「你怕我嗎?」
「…………不。」
「那你在怕什麼?」
「…………」
柳馬不知道自己在怕凪雫,還是在怕脖子被壓爛的夕音屍體。是在怕殺人這個行為,還是在怕那群老鼠?或許全部都怕也說不定。
「……把手伸出來。」
「咦?」
「照做就是了。」
柳馬照她說的伸出手。她引導着柳馬那藏不住顫抖的左手,倚靠着起伏。
「…………咦!」
雖然柳馬基於常識反射性地想把手抽回來,但要掙脫她的臂力,得有手腕會被扯斷的覺悟。雖然不是絕對,但柳馬現在實在無法做出那種覺悟。以心情來說,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很開心。
「我再問你一次。如果你怕我,要逃走也可以,我不會殺你。這是你重新考慮的最後機會。你真的願意藏匿我嗎?」
她要柳馬冷靜思考,為了這個才讓柳馬接觸起伏。的確,心情會平靜下來。但因為對起伏的認知更勝於平靜,所以反而更焦急了。不快點做出結論的話,她會一直保持吧。
……雖然柳馬也不討厭這樣。
不對!總之得先冷靜下來。
「……你是死刑犯,是殺人犯。其實是我不能交朋友、不能扯上關係的人。這不是我的錯覺。從第一次見面時,還有你殺了夕音時,我就確信了。你真的是——打從心底沒人性。」
「嗯。」
「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保護你。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不把我當騙子,把我當成一個正直的人的你。我想繼續抱持這份感情。」
「就算這會違反法律?」
「……法律只會保護身體,沒有連心都一起保護的法律。法律無法保護看不見的東西,但雫會保護那些。即使你是個能毫不猶豫殺人的傢伙,我依然非常喜歡凪雫。」
這是類似愛的告白的十字架。只要她在柳馬身邊,柳馬就會永遠背負的罪孽。不僅限於一般人,只要想好好活着,任誰都不能背負這種東西。想好好活着的同時保護她,柳馬的願望無法兩全。至少在目前的狀況下無法兩全。
畏懼、害怕、恐懼。只要把價值觀偏離的女性放在身邊,柳馬就會感到困惑吧。即使如此,柳馬果然還是想保護她。
為了唯一一個沒有斷定柳馬是騙子的她。
柳馬違背了期望死亡的一切,只為了期望生存。
死刑犯凪雫的性命,無論如何柳馬都會保護。不會讓她被處死。絕對不會。
「…………這樣啊。這就是你的回答,可以吧?」
她放開柳馬的手,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用力抱緊柳馬。柳馬當然沒有做好準備,就這樣被推倒。
「謝謝?把生命交給你保管的我,判斷得沒有錯。真的、真~的——我很高興哦,呵呵呵。」
有句話叫「成熟點」。
那是對順從感情或願望的發言、行動的反擊。這裏所謂的成熟,是指遵從社會規範、有常識、有良知的人。若依此定義,柳馬的判斷就是小孩會下的正確判斷吧。對方是死刑犯,柳馬卻不管這些,只因為喜歡就保護她。既不合理也沒有社會性,根本無法保證她今後不會犯罪。誰都不能稱這樣的判斷為成熟。
不過,如果連一點靈活性都沒有,無法貫徹自己的想法就叫成熟,那柳馬一輩子當小孩就好。柳馬要保持小孩的模樣保護她。成熟又如何?偉大嗎?正確嗎?那種東西有什麼用?成熟后根本保護不了什麼,有的只是理所當然的世界與社會,以及平穩和平的人生。保護那些是種傲慢,就算不保護任何人,那些也全都存在。
如果沒有人保護,世界就會崩壞,這樣的假設毫無意義。在歷史上,從未有過所有人類都朝相同方向、抱持相同思想的例子。人類之間雖然可以合作,但絕對不可能團結一致。
「那麼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僕人。你不用客氣,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主人?只要你希望,我願意獻出一切。我發誓會愛你的一切,肯定你的一切,保護你的一切。如果你想殺誰,我會幫你殺掉。如果你想保護誰,我會幫你保護。如果你想了解女、人——儘管對我、為所欲為。這樣我們就對等了。」
「——那、那麼事不宜遲,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
「那隻老鼠……你是怎麼操縱的?」
能夠自由自在操縱那麼多老鼠的人,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個。如果只是用食物引誘,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的統率。那樣簡直就像是雫的手腳一樣。
她先聲明事情很簡單,然後說出答案。
「我呢,可以操縱知道名字的生物。但是替生物取名字的,一直都是人類。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是用人類的語言取的名字,所以如果不是人類,就無法識別,那就沒有意義了。就算有真正的名字,如果不是人類,那就完全沒有意義。那些老鼠呢,我一隻一隻都取了名字。沒有名字的生物,只要由我來命名就好。光是這樣,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它們。」
「解除方法呢?」
「人類的話,只要改名字就好。其他生物的話,大概就只能自殺了吧。話雖如此,只要是知道名字的生物,我都會掌握所有情報,所以不會讓它們自殺。」
雫絕對不會問柳馬的名字。那就是她的誠意。光是名字就能如此自由操縱的她,不問柳馬的名字。這意味着,她要將柳馬的存在化為安地。她本來就沒有必要拜託柳馬藏匿她。只要隨便問個名字,操縱柳馬,事情就結束了。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我應該有告訴你夕音的名字吧。你的力量……就算公開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大概會被說成中二病或精神病患者之類的吧。我是親眼看到所以相信,不過其實在你說明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一部分了——是夕音告訴我的。」
「…………所以?」
「那傢伙知道你的力量。如果她只是個看熱鬧的,知道的也太多了。而且就算再怎麼迷戀圭介,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種會隨便殺人的傢伙。」
「被逼瘋了」是很方便的說詞,但柳馬在意的是夕音被殺前的樣子。從老鼠中登場任誰都會驚訝,但一到自己快被殺的時候,就馬上採取自保的態度。
『不要!不要!放開我,我做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啦!救我!』
如果她只是有殺人的覺悟,沒有被殺的覺悟,疑問就能解決了,但目睹雫那荒唐的力量后,柳馬的腦中浮現一個可能性。
「……你沒有操縱夕音嗎?」
凪雫。
她微微一笑,歪了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