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道德經
能夠定居山梨城五百年，不是特別喜歡這裏，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走開。
無論具體是哪一種，她都不會輕易地便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
“我覺得這是一種背叛。”
王遙恢復了平日裏令人難以討厭的慵懶模樣，卻說出了一句異常尖銳的話。
“你們背叛了對方，辜負了對方給予的信任。”
王遙看到兩人不斷變換的臉色，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們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自己的苦衷，但是你們不要忘了，在這個凡塵俗世，對無知者說謊並不可恥。”
“欺騙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鍾靈與成梨花都知道王遙是聖人，都在想王遙這句話中暗藏的救贖之道。唯有華豐不清楚王遙的真實境界，所以他第一反應是質疑。
“對於凡人來說，欺騙確實不能解決問題，但對於超凡脫俗的人來說，欺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手段。”
“願聞其詳。”
華豐發現旁邊的這兩位女仙人都沒有反駁王遙的說法，便虛心求王遙點撥。
“對於凡人來說，是非對錯並非【真理問題】，而是立場問題。你們這個世界也有《道德經》，道德經中曾提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沒錯吧。”
“道德經為道門祖師所寫，這個我知道。可道德經身為聖人之言的總結，其內容我們面宗是不可能知道的。”
華豐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什麼，但內心好比是颳起了十五級大颱風。
你們這個世界？
也有？
《道德經》？
道德經原文中的部分內容隨口就來？
他到底是誰？他不會真是逍遙侯吧？逍遙侯不會真是異界聖人吧？
有一個傳聞在東州流傳了很久，久到幾乎難以考證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流傳的了。
這個傳聞的內容便是，逍遙侯並非大夏出身的聖人，甚至並非四象世界本土的聖人，極有可能是從異界來的聖人。
這個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
首先，每個聖人的生平經歷都是有跡可循的，除了天皇那種太久遠的聖人以外，其他每個聖人都是世界歷史中璀璨的明星。他們在歷史中留下的痕迹是完全無法磨滅的。
雖然民間不會有太過完整、嚴謹的記錄，但聖人們的名姓、出身以及部分生平都是會被無數人以無數種版本記錄下來的。
可是逍遙侯沒有名姓，沒有出身，更沒有任何成聖前的生平故事流傳下來。
在兩千年前倒是有傳聞說逍遙侯真名為亦逍，但那也只是因為珷皇冊封逍遙侯時的聖旨上寫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語。
“已鑒東州聖人之仁心逍遙，今敕封亦逍聖人為逍遙侯，總領逍遙城一切事務。”
這句話在現在看來沒有什麼歧義，但在那個時候還沒有普及新官話，所以標點符號都沒有，斷句全憑句意反推。
因此這句話在當時還有一種理解。
已鑒東州聖人之仁心逍遙，今敕封亦逍，聖人為逍遙侯。
我知道東州聖人對百姓很好但是又不想管事，現在我敕封你，希望你還能這麼逍遙自在。你這個聖人就叫逍遙侯吧。
主要還是因為逍遙侯的名字太有迷惑性了，而且還找不出他成聖前的任何記載，所以很多人都認為逍遙侯其實是名字未知的異界聖人。
其次，逍遙侯的“侯位”也很奇怪。
天皇、聖皇都曾統領過大夏之人。雖然天皇在位時，大夏還沒有建立，但他也是九州文明之祖，追封天皇沒有任何問題。
受王之所以封王，是因為他在位時“失德”，所以由皇降到王。
逍遙侯根本沒當過九州文明的統治者，他憑什麼有封號呢？還是降了兩級的封號。
“封王”跟“王”是不同的，“封侯”跟“侯”是不同的。
想要“封”，必須要有封地。
除了聖皇拒絕了封地以外，天皇的燧明城、受王的朝歌城、逍遙侯的逍遙城都是他們專屬的封地。
在這個封地上，他們可以自己建立小朝廷，任命官員、選拔人才、更改內部法律。
這是給予受封者部分皇權的體現。
像受王在位時，珷王的名號便是受王給予的。這種贈名不是敕封，而是加封，沒有封邦建國的權限。
這就是逍遙侯身上的第二個謎團，他沒有任何生平經歷，為什麼能跟皇權平起平坐，就因為他天下無敵的實力嗎？
就算受王不會聽從珷皇的調遣，有天皇和聖皇在，也根本沒必要擔心鎮壓不住一個天下無敵的聖人吧。
所以就有人推測，逍遙侯身後或許隱藏着一個世界。
這個說法的想像力不可謂不豐富，但也確實有說得通的道理。
如果逍遙侯背後真的站在一個世界，他本人作為兩個世界之間的交流節點、溝通紐帶，且他還是一個天下無敵的聖人，那大夏就算給他封個侯也挑不出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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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能解釋逍遙侯為什麼自古以來便衣着怪異，且他的行為習慣與四象世界的聖人不同，這三千年來一直在親手整治獸潮。
但也有人認為，這種想法其實是對聖人們的思想存在認知上的謬誤。
絕大多數聖人都從來沒說過不應該出手鎮壓獸潮，只是受王的封神禁令規定，超凡境之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主動干涉與凡境相關的一切事務。
野獸也屬於凡境，所以才被連帶着一刀切除。
實際上在受王頒佈這條禁令之前，四大文明發源地的超凡境強者都會主動幫凡人清理觸犯人類生活區域的野獸。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別說他們，就連天下無敵的聖人也不知道逍遙侯真正的根底，只知道逍遙侯自己口述的名字——亦逍。
就在華豐整理王遙這句話中蘊含的巨大信息量時，鍾靈開口了。
“這段確實是宗門典籍中記載的《道德經》中的內容，但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跟真理和立場這兩個概念有什麼關係？”
鍾靈畢竟還只是仙人，如果她能輕易理解聖人之言中包含的全部深意，那受王也就不用推行封神禁令了。
聖人之言對於聖人之下的所有人來說，都是“毒藥”。
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正確理解、就算一次講解清楚了，下一次也必定會在其他事情上被扭曲運用的毒藥。
所以對於鍾靈的疑問，王遙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因為對於凡人和仙人來說，他們是根據自己理解的部分抽象去判斷物質的本質。所以善惡也好，美醜也罷，都是相對而言。”
“但對於認清事物全部本質的聖人來說，我們根本不會通過部分抽象去判斷事物本質。在我們眼裏，只有在通過‘某個獨立事件’在‘某個固定時間’以‘某個特定視角’觀察時，我們才會將得出‘確定的答案’，也就是‘最優解’。”
“這就是‘聖人無悔’的原因，也是凡人仙人無論怎麼算計都會留有遺憾的原因。”
王遙講述的內容有些抽象，但是他相信鍾靈能夠聽懂他的這番話。
“原來‘無悔心境’不僅僅是心境高低的區別，更是信息量多少的區別。”
鍾靈若有所覺，但還沒有徹底領悟。
“心境越高，對階段性事件的結局允許範圍越大。除非這個階段性事件直指聖人的精神追求，否則通常我們不會在乎任何‘眾生的悲喜’。”
王遙意有所指。
“你在乎我的情緒，所以我跟你的精神追求有關？”
鍾靈疑惑道。
“可以有關，也可以無關。跟你約會是我的選擇與承諾，所以現在你的情緒跟我有關。”
王遙有些感慨地說道：“不是我吹，就算在聖人當中，我也是最危險的那一種。”
“別看周易道那樣的傢伙只要看到不合心意的事，就會隨隨便便就會掀棋盤重啟宇宙。但其實只要不觸犯她的底線，比如整個文明一起道德崩壞並且噁心到她身上之類的，她是不會動手的。”
“像我這種，看似對眾生無比關心，實則就算宇宙中沒有眾生，我就每天看着星系演變或者恆星燃燒也會很開心。”
“我今天可以選擇跟你約會，以你為主。明天我就有可能選擇去觀察黑洞，操作無窮質量的星體去推演它的變化。”
王遙看著鐘靈的雪白的小臉怪笑着問道：“桀桀桀，害怕了嗎？”
“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
王遙的心靈沒有絲毫波動，鍾靈探聽不到任何信息，但她還是十分肯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是聖人，你只會選擇最優解。”
“具體說說。”
這句話中，“最優解”的定義很廣。
它可以指王遙在操作無窮質量時，優先使用無眾生星系的天體；它也可以指更深層次的東西，就比如王遙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不會輕易捨棄眾生，因為眾生能帶給你比死物更多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