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不是想結婚
院裏用石板搭了一張長條的桌子,大家坐着長條的板凳,鹹菜用三隻碗分開裝着。
祝曉敏坐在陸明崢的斜對面,低頭喝着小米粥,時時感覺到他掃過來的目光,只能努力忽視,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正常。
“曉敏。”聶一飛過來坐在她身邊,拿一個雞蛋給她,“給你,我一早和村裏的大嫂買的。”
祝曉敏瞄一眼,冷淡的說:“我不要。”
“別啊,曉敏,我花了五分錢呢,我給你剝開。”聶一飛討好的笑,雞蛋在桌子上磕一下,剝了皮,送到她嘴邊。
祝曉敏皺眉:“這麼多人吃飯,你買雞蛋只買一顆,合適嗎?”
聶一飛一窒,向大家掃一眼,低聲說:“我花自己的錢,又不是公糧,有什麼不合適的?”
祝曉敏沒理他,繼續喝自己的小米粥。
那邊苗詩文開玩笑:“聶一飛,曉敏不要我要,給我吃了吧。”
聶一飛“去”的一聲,又向祝曉敏說,“曉敏,你是還生我的氣?昨天我真是被人騙了。”
祝曉敏的目光飛速向陸明崢一掃,還真怕他這狗嘴說出昨天的事來,輕哼一聲說:“嗯,沒生氣,就是不想吃。”向他面前桌子掃一眼,“馬上要上工了,磨蹭什麼?”快快把粥喝完,走開去洗碗。
聶一飛忙問:“你真不吃?”
“曉敏真不吃,給我吃了吧。”邢慶生探手用筷子來夾他手上的雞蛋。
聶一飛忙一把塞自己嘴裏,大嚼幾下說:“想吃自己買去。”話說完,被蛋黃噎着,伸長脖子直翻白眼,連着灌了好幾口粥才算是下去。
陸明崢低頭喝粥,慢條斯理的夾一筷子鹹菜,冷冷淡淡的說:“昨天好像發生很多事。”
“什麼事?”刑慶生、張巧梅幾個都一臉懵。
“聶一飛好像很忙。”陸明崢不咸不淡的說。
“對了,你半夜拍我們門找曉敏,是發生什麼事了?”苗詩文想起昨天的事。
“沒有沒有,就是有些事情搞錯了而已。”聶一飛忙說,怕大家追問,也忙着唏哩呼嚕把粥喝完,利索的跑去洗碗。
雖然這兩個人有點古怪,但想着每次鬧矛盾都雞飛狗跳,大家倒也沒有在意,喝完粥,收拾上工。
林場辦場的宗旨是以林為主,林糧間作,長短結合,以短養長。除了扦杉樹,還在山上間種玉米、芝麻以及中藥材和繁育桑樹苗。
林場原本是有林場的工人照管,後來知青來了這裏,也加入植樹造林的工作,口糧、蔬菜是來自自己開墾出來的土地。
春天的時候,林場裏的一片山地育了新的樹苗,大家吃過早飯,就拿着工具上了山。
今年雨水少,新種的樹苗根還沒有扎深,隔幾天都要人工澆水。
聶一飛挑着擔子跟在祝曉敏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眼角的餘光還時不時的瞟一眼陸明崢。
八月的天氣,剛剛九點就已經曬的人頭暈,祝曉敏終於受不了他的呱噪,不冷不熱的問一句:“你不口渴嗎?”
“你渴了?”聶一飛忙問,立刻從身上取下挎着的軍用水壺,還殷勤的擰開,給她遞過來。
祝曉敏嫌棄的瞄一眼,皺眉:“我是讓你少說幾句,吵死了。”
聶一飛見她又耍性子,也不惱,笑嘻嘻的說:“好好,我少說幾句。”又追上去,摘下帽子替她扇風。
祝曉敏沒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搜索,向上邊那條熟悉的人影多看了幾眼,就轉到另一條路上。
男人負責挑水,女人負責把水一瓢一瓢的澆進樹坑,快到正午的時候,也才澆了一半。
下邊有大嫂推了獨輪車來送飯,祝曉敏捶兩下彎的發酸的腰,慢慢往下走。
“曉敏,快來!”聶一飛已經盛好一碗面,上邊澆了臊子,殷勤的遞了過來。
祝曉敏接過來,轉頭看到陸明崢正走過來,下意識就想把碗遞過去,又及時忍住,只是沖他笑笑,自己坐去田梗上去吃。
陸明崢黑沉沉的眸子向她注視,直到看她走開,才又把頭轉回來。
聶一飛看到他的目光,眸色一深,跟着露出一張笑臉打招呼,又盛好一碗面,自己過去找祝曉敏。
祝曉敏一根一根啜着面,瞄到他過來,自覺看着礙眼,又怕目光泄露了情緒,很快轉開,看着山坡下的景色,心裏卻暗暗的盤算,想着要怎樣把身邊這隻蒼蠅弄走。
如果記得不錯,陸明崢回城的指標已經到了縣裏,這幾天就會送來,聶一飛正是提前知道這件事,才會設計她和陸明崢在一起,藉著她把陸明崢拖住,讓他失去回城的資格,自己以受害者的身份,頂替陸明崢的回城指標。
所以,她可以再等等,等陸明崢走了,她再想辦法解決這個渣男。
她打定了主意,把注意力抽了回來,才聽到身邊聶一飛在絮絮叨叨的說:“和我一屆,去了隔壁鄉的兩個同學,去年結婚了,上個月剛生了孩子,是個兒子,七斤多呢,下個星期我要去看看。”
祝曉敏眨眨眼,突然回頭看他:“你是不是也想結婚?”
“啊?”聶一飛一愣,小心的問,“你……你說呢?”
祝曉敏笑笑:“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你不知道?”
聶一飛眼裏有些掙扎,跟着是釋然,點頭笑:“那我們秋收后也結婚,我給家裏寫信說一下。”
秋收后,那個時候,陸明崢應該已經走了吧。
祝曉敏笑笑,“嗯”的一聲,說的好像不是結婚,而是結伴下地一樣平常,沒有一點羞澀,更沒有喜悅。
聶一飛覺得有點怪異,心裏卻像是烙在火上的饃一樣,說不出的焦急。
當初來到這裏,黃天厚土的,沒什麼人煙,知青里的三個女生,那兩個是普通工人家庭出生的姑娘,勤勞,質樸。
而祝曉敏顯然和她們不一樣,除了漂亮精緻的五官,纖長苗條的身段,還有那一身飄逸出塵的氣質,舉手投足透出的一股靈氣。
他追她的時候,是真的喜歡,可是追到手之後這一年,她時時發作的大小姐脾氣卻讓他疲憊。
可是讓他放手,他又捨不得。
如果不是偶爾知道他們這裏有一個回城的指標,他還是願意和她結婚的。
可是現在,和回城的機會相比,她又能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