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史可法（二）

第二日朝會，崇禎便宣佈了對史可法新的任命，群臣也沒有人反對，畢竟史可法新任的右副都御史兼錦衣衛指揮使同知都不是油水部門，加之史可法常年在外，或領兵鎮壓農民起義軍，或巡撫州縣，在朝中並無政敵，所以也沒有人反對這個任命。

崇禎也宣佈了下撥薊遼邊軍軍餉六十萬兩白銀，着戶部尚書程國祥辦理。

朝會結束后，史可法任命的聖旨便快馬送了出去。

北直隸省河間府滄州，這正是史可法丈人的老家所在，史可法在此地為其丈人服喪。

如今，史可法丈人的喪期已滿，他在家中等待朝廷的起複的旨意。

前段時間，京中有傳聞，皇上有意讓自己去接替朱大典總管漕運，雖然說是陞官了，但是史可法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總管漕運，相當於後世的交通部長，是屬於搞後勤運輸的，而史可法卻想率軍征戰，馳騁沙場。但是上意難違，他也沒有辦法，史可法認為，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無論皇上讓他去哪裏任職，他都會盡心辦好。

何況，這次皇上是升了他的官，他沒有理由不好好把漕運掌管好。

史可法不再想這些事情，滄州距離北京並不遠，快馬一日可至，史可法預計起複的旨意也就這兩天就會送達。

史可法也難得有這樣清閑的時光，索性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覺睡著了。

忽然，史可法猛然起身，順手拿起了放在身邊角落裏的掃帚，他雖然是文人出身，但多年的領兵生涯讓他變得機敏起來，在夢中，他隱約聽到腳步聲，所以才會有上面一幕。

定神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管家周伯。

周伯看到自己家老爺的動作也是被嚇了一跳，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他打擾了自己老爺休息，連忙告罪：“老爺，小的打擾你休息了，可是外面來了個人，自稱是來宣旨的，請老爺過去接旨。”

史可法一聽，就知道，宮裏來人了，整理好衣冠后，便出門接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史可法剿賊有功，現擢升為右副都御史兼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即刻入京任職，欽此。”傳完聖旨，傳旨的小太監道：“恭喜史大人高升，還不快快接旨。”

史可法不是有意失禮，而是他被旨意驚訝到了。

皇上升他做右副都御史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可是後面兼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卻讓他很驚訝，雖然指揮使同知和漕運總督都是從三品的官銜，但是意義完全不一樣的。首先，錦衣衛指揮使同知不僅是京官，更是皇上的身邊人，而漕運總督是地方官。其次，指揮使同知算是武職，而漕運總督是文職。

總之，這道聖旨讓史可法很吃驚。

小太監見史可法沒有動靜，又說道：“史大人，你想抗旨么，怎麼還不接聖旨。”

史可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謝恩接旨。

小太監在史可法接旨后，又道：“史大人，太子殿下讓小的給你帶個話，太子殿下他在北鎮撫司衙門等候史大人，請史大人速速啟程。”

史可法聽后，更是驚訝，當今太子只有十二歲，不久前也任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太子殿下為什麼會等我。

但不容史可法多想，小太監又催促道：“史大人，還請你速速收拾，隨咱家一起連夜回京，太子殿下還在等你呢。”

史可法聞言不敢怠慢，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匆匆和小太監一起回京了。

本來，旨意是沒有那麼快到滄州的，可是朱慈烺心急，想早見到史可法，便讓自己身邊的太監王來快馬加鞭的前來傳達旨意。

王來和史可法兩人四馬，一路未曾休息連夜返回北京城。

北鎮撫司衙門，朱慈烺坐在正廳等候史可法，駱養性在旁邊候着。

駱養性也不清楚朱慈烺要幹嘛，只是知道他在等人，至於等誰，朱慈烺沒有說，他也沒有問。

但是朱慈烺不休息，他也不好離開，兩個人就這麼一邊喝茶一邊等着。

今夜是七月初五，天邊掛着一輪月牙兒。不知過了多久，北鎮撫司衙門外突然傳來幾聲馬的喘息聲。

朱慈烺聽到后，連忙向門外走去，駱養性也緊隨其後。

大門外，朱慈烺看見兩個人從馬上下來，一個人正是王來，另一個人大約不到40歲，面頰瘦長，臉上雖有倦色，但仍剛毅有力，不是史可法還有誰。

不容有他，朱慈烺箭步迎上了史可法。史可法看到一個身着華服的十多歲孩童沖自己走來，料定這個就是太子殿下，剛準備行禮，就被朱慈烺一把托起。

“史大人，不必多禮，路途辛苦了！”朱慈烺握着史可法的手，一邊說著一邊將史可法往大廳領。

史可法這下可真的是受寵若驚呀，雖說領着他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可這是大明的太子，未來大明的皇上。他從小接受的便是忠君愛國，尊卑有別的儒家教育，所以朱慈烺對他的態度，讓他心中感激涕零。

“太子殿下，臣惶恐”史可法掙開朱慈烺連忙跪下“臣何德何能，值得太子殿下如此待臣，臣必肝腦塗地，以報殿下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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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連忙扶起史可法，說道：“史大人，不必多禮，你還沒用晚膳吧，駱大人，快去備宴。”

駱養性和王來領命而去。

多年後，史可法再談起今夜之事時，仍老淚縱橫，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深夜等待自己的身影，也正是這個身影改變了他一生。

入廳落座后。

在朱慈烺再三堅持下，駱養性、史可法終於同意和朱慈烺一起用餐。王來在旁邊侍奉，朱慈烺突然想到王來從清晨便去傳達旨意，至今方返回來，這一天也是辛苦了。

“王來，你也坐過來一起用膳。”朱慈烺沖王來招招手。

王來一臉詫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為一個太監，還是一個小太監，身份卑微，如今太子殿下竟然邀請他同桌吃飯。

王來當然不敢和朱慈烺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別說是他，就是大太監王承恩來了，恐怕也不敢和朱慈烺平起平坐。

王來連忙跪下道：“太子殿下看得起小人，咱家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小的怎敢僭越。”說完后王來不停的給朱慈烺叩頭。

王來心裏其實真的是非常感激朱慈烺的，因為太監本身就比正常男人少了一點，為人所看不起，朱慈烺是什麼身份，當朝太子，不僅沒有看不起他，還邀請他一起用膳，這是多大的榮耀，王來覺得自己祖墳冒煙都換不來這份榮耀。

其實，朱慈烺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覺得王來連續趕路為自己辦事辛苦了，朱慈烺這個人無論是什麼時候都不會虧待為自己辦事的人。

“王來，難道還要本宮去攙扶你么”朱慈烺見王來跪着不動，不由加重了語氣。

王來連忙磕頭，哭泣說，太子大恩大德，他永遠銘記在心，為殿下肝腦塗地。但是仍然是跪着不敢動。

朱慈烺見王來還是不動，不由笑罵道：“你可真是奴才命，罷了，這兒不用你服侍了，早點去休息吧。”

王來見朱慈烺罵自己，反而不哭了，高興的說：“小的永遠是殿下的奴才。”說完便退下了。

上面的一幕被駱養性和史可法盡收眼底。

駱養性對此沒覺得什麼，因為他本身也是武人出身，平時大大咧咧。而史可法卻不一樣了，他對朱慈烺又有了新的認識，至少史可法覺得朱慈烺適合仁心宅厚的太子。

大廳內就剩下朱慈烺、駱養性、史可法三人了。

朱慈烺為史可法接風，史可法連忙道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朱慈烺便喚人撤掉宴席，換上茶水。

朱慈烺看着史可法道：“史大人，本宮對你早有耳聞，不但忠君愛國，文武雙全，而且為人清廉。體恤下屬。是我大明朝難得的好臣子，父皇準備派你接替朱大典總督漕運的，是我向父皇要了你，你才會到這，史大人不會怪我吧。”

史可法聽后，又對朱慈烺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覺得朱慈烺不僅仁心宅厚，還光明磊落。用現代化意思就是，覺得朱慈烺人老實還沒壞心思，這人能處。

史可法回應道：“臣萬萬不敢，臣對殿下感激涕零，臣何德何能被太子殿下相中，為臣請命，又深夜候臣，與臣同桌用餐。殿下厚愛，讓臣惶恐，臣願意為大明，為皇上，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朱慈烺笑道：“好，史大人，不瞞你說，本宮要你來錦衣衛就是有件大事讓你去做。”

“臣必不辜負太子殿下所託。”史可法聽到朱慈烺要說正事，連忙正襟危坐。

於是，朱慈烺把利用錦衣衛建設全國情報網的事情，包括建設情報網的七個初步方向，都和史可法說了一遍。

史可法一聽，頓時睜大眼睛，史可法不是愚蠢的人，反而很聰明。

他一眼就看出了朱慈烺要建設的這個情報網的價值和重要性，有了這個情報網，朱慈烺可以真正做到，人不出家門，卻知天下事。

如果情報網建設成功，利用好后，將會是朱慈烺盯着全大明官員的眼睛，這會讓全天下的官員睡不着覺的。

而且，如果將這個情報網用在軍事上，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史可法是帶過兵鎮壓過農民起義軍的，他知道農民起義軍之所以難以剿滅，並不是起義軍戰鬥力有多強，而是在於一旦朝廷軍隊不能全殲起義軍，這些人便會逃竄至其他州縣，潛伏發展，然後再騷擾官府，如此反覆，讓朝廷大軍疲於奔波。

而史可法知道，一旦朱慈烺說的這個情報網建成，那亂軍再無地方可流竄，因為兩京十三省一千四百多個縣都有朝廷的眼睛。

朱慈烺講完后，問史可法：“史大人，你是否願意幫本宮將這情報網建立起來，運作起來？”朱慈烺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駱養性神態，只見駱養性神態自然，沒有異常。看來駱養性並不反感史可法執掌情報網。

史可法心頭又是一熱，他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何如此看重他，竟將如此重要的崗位交給他，但是朱慈烺今晚的所做所為，已經徹底打動史可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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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起身跪下道：“承蒙太子殿下厚愛，臣必定將殿下的情報網建成功，用起來。”

見史可法答應下來，朱慈烺十分高興，又和駱養性，史可法一起討論建設情報網的相關細節，並確定情報網正式定名為大明情報司。

史可法提出一個縣設置甲、乙兩個站所，兩個站所互為保密，一方面兩個站所情報可以互為確認另一方面互相監督。朱慈烺覺得史可法說的很有道理，便答應了。

史可法表示自己着手甲類站所和情報司北京情報處置中心建設，並推薦其義子並史德威負責全國乙類站所建設，兩個站所人員互相保密，分開建設。朱慈烺也同意了。

為了方便史可法行事，朱慈烺便直接授權給史可法，讓他大膽去做，無論是人，還是錢都無條件支持史可法，當即便讓駱養性從剩餘的七十萬兩白銀中拿出二十五萬兩交給史可法，並命令駱養性全力配合史可法建設大明情報司。

朱慈烺希望大明情報司不僅大明境內有，滿清境內更應該有。

史可法和駱養性表示三個月內將大明情報司建成。

朱慈烺知道三個月建成大明情報系統已經很快了，畢竟這個年代交通極為不便，就像從北京到達兩廣最南面的縣，光是趕路都需要一個多月。

東方的天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不知不覺，朱慈烺、駱養性、史可法三人已經促膝長談了一夜，大明情報司的建設和運轉方案已經基本確定，史可法提了很多建設性的建議。

朱慈烺果然沒有看錯的，史可法真的有能力，把大明情報司交給他非常正確。朱慈烺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朱慈烺不知道的是，他們三個的這夜談話將會對大明產生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