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豬
“你家其他大人呢。”
徐玲扒拉碗裏的麵條，慢半拍回道：“他們說，我被爸爸打傻了，被后媽媽養壞了，我是舅舅養的，舅舅和二舅舅，就是我家的大人。”
寧向星默默吃面，看來，這孩子最開始那不機靈的樣子，也不全是因為教育差別，她一舉一動都慢半拍。
吃完后，這徐玲小姑娘非要搶寧向星的碗洗。“大舅舅說，只吃不做是地主做派，下輩子當豬的，我不當地主，也不想當豬。”一個短句頓一頓，可小姑娘說得格外認真。
行，這理由，寧向星根本沒辦法拒絕。
只是再從自己房間出來的時候，往她兜里塞了幾顆糖。“大人只看着小孩幹活，不給糖吃，也是豬。”
聽得小姑娘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麼把糖推回去。
寧向星吃完了早飯，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間，見時間才九點，今日又不用上工，就去知青點看盤炕進度，中午躲自己房間吃了熟食區的肉夾饃和胡辣湯，
蠻好吃的。
下午，寧向星去大隊長那邊，次日開始要上工了，得了解一下自己的工種。
去的時候，發現曲前進已經先到一步，和大隊長說了一會話了。
見寧向星也來了，大隊長說明天給寧向星兩人，安排了搓草繩的活。“先搓草繩，等過幾天秋收，你和小曲就，撿麥穗吧。”
曲前進是和寧向星一趟拖拉機的知青，在隊長眼裏。新來的兩個知青都撿麥穗，沒辦法，瞧着都是弱不禁風的。
不料，曲前進忽然開口問。“撿麥穗也是滿公分嗎？”
大隊長頓住。
這問題，怎麼如此刁鑽。
搓草繩這種簡單單調還能坐着乾的活兒，怎麼可能是滿工分。
滿工分，任何時候都是給貢獻大的隊員。
普通人一天一畝地，滿工分一天一畝半，那麥子割得又快又好這種才能滿工分，懂？
“滿工分很累，我們大隊三十幾戶人家，也只有十來個人能天天滿工分，撿麥穗只有三個工分，不過難度不大，你們可以先干這個活適應。”實在是這兩個新知青都不像是會幹活的，做別的，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不行，三個工分我吃不飽，你不可以這樣隨意給我們安排低分的活，我們要做滿工分的活！”
名字夠紅，精神也夠堅強的，但是，寧向星懶拒！“大隊長，我服從安排撿麥穗，雖然我也想多為大隊做貢獻，可我這樣的身體，要是做其他工種，會影響進度的。”
初來乍到，裝弱能避開的高強度勞作，為什麼要推掉，而且他不愁吃。
曲前進似乎很詫異寧向星沒有和自己一個陣營，不是很贊同的看着他。
“老知青都說了，要是沒有公分，一年到頭一口肉都別想吃上，寧知青，你到時候也是要住到知青點來的，到時候你要是什麼都出不起，誰願意跟你一起搭夥做飯，只想着佔便宜是不行的。”
寧向星不解：“我說要一起搭夥吃飯了？還是我占你便宜了？”
他是真心疑問，曲前進卻被他刺激到一樣。
人小小一個，卻跟點了炮仗：“你不搭就不搭！到時候不要又求着我們跟你一起！說大話不是好習慣，你以後會知道的！你根本不懂！”
寧向星都要被氣笑了，對自己發什麼瘋。
本想刺撓一下對方，餘光瞧見大隊長不耐的眼神，寧向星便退了半步，委屈求全的樣子就擺出來了：“我做事的原則，一直就是不給別人添麻煩，你放心，你說的我都會記住的，我絕不會找你搭夥。”
點點白光從大隊長身上散出來，落在寧向星身上，原本被膈應到的情緒，舒緩了下來。
看着曲前進臨走前翻白眼，寧向星並不生氣。
其實，從下鄉前，他這腦子就沒停止過計算。
可想得多一點，想得快一步，就能讓自己好過點，有什麼不行。
能不吃的苦，為什麼要找來吃。
你努力你的，我不阻攔你也不拉你下水，所以，我的行為和思想，也不需要誰來安排、指指點點。
黃昏時分，寧向星回了穆家，還沒進院子，就聞到了香氣。
濃郁的肉湯味，光是聞着都能感覺到多好喝。
寧向星下意識朝着灶房看了一眼，是個女性？
他後退兩步，加快腳步回了屋。
他找了一套衣服，打算去商城洗個澡，他昨天就發現了，商城裏還有家裝店，裏面有叫馬桶的東西，也有浴缸，他放過水，那水流不知道去了哪兒，反正洗澡肯定是沒問題的。
就當寧向星想進商城的時候，門板卻被推了一下。
把他的動作生生截停。
隨後是穆原的聲音傳來：“出來吃飯。”
寧向星一身汗水，並不想吃飯，也不想吃穆原的飯。
“不了、”正要找借口推脫，門外的人卻抬出了徐玲。
“昨天她吃了你的細糧和雞蛋，就等着你來吃一口肉湯，請出來吧，寧同志。”
寧向星聽到那個請字，只覺得陰陽怪氣的。
他嘆了一口氣，把乾淨衣服放下，拉開門。
卻正對上兩團。
工字背心，穿久了，纖維被拉開，穿在身上只會越來越寬鬆，穆原身上這件估計就是穿了很久了，露出來兩團，堪比女性曲線的……
寧向星別開視線，汗味，一點都不喜歡。
去了灶房，做飯的女人已經不在了，只有徐玲在眼巴巴等着。
桌上分好的三碗湯。
寧向星坐下后就開始喝湯，湯入口，鮮美，腥味很淡幾乎忽略不計，可湯里也不見多少去腥的材料，聞着也沒有雜七雜八香料的氣味，可以看出烹飪者的技術，有多高超。
畢竟，越是想掩蓋異味，就會用越多香料和食材做遮掩。
本來是被穆原‘押’出來喝湯的，不知不覺，寧向星倒是喝完了一大碗，肚子脹脹的，看來今晚是不需要再吃東西了。
夜深人靜。
寧向星洗了澡，換上衣服，再把換下來的臟衣丟到洗衣機里攪動，越是探索，越覺得這個商城真的是便利。
回到現實中，寧向星打算看一會書就睡覺，心口處卻猛的傳來洶湧的心悸感，隨後是在火車上熟悉的疼痛。
寧向星一個不防備，被這股痛覺，打擊得跪倒在地，膝蓋和地面相撞，瞬間出現了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