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怪胎和正常人
發光的旋轉樓梯上，周杭有種行走在雲層之上的感覺，像是在做夢。
他還是與布里安娜和太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布里安娜也沒有超過太陽。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周杭出聲喊道，“布里安娜，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去一個地方。”布里安娜淡淡地回道。
——天啊！拜託不要這樣！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嗎？非要做個“謎語人”？
周杭按捺住內里的火氣，他說道，“你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
布里安娜嘴角噙着戲謔的笑意，周杭瞅到了，好傢夥！她就是有意耍他的！
“布里安娜！”
布里安娜說道，“我們要去找卡俄斯。”
“你說什麼？”周杭聽到卡俄斯名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完全忘記剛剛她在戲弄自己。
布里安娜說，“這樓梯可以通向白塔。”
周杭努力消化着這個事實——怪不得因贊會對這個樓梯這麼感興趣。
“師父之前試過走上來，可他沒能成功……”
“未被邀請的人是沒法走上這個樓梯的。”
“被卡俄斯邀請？”
“是的。”
這麼說他們這幾人全是被卡俄斯邀請上來的，至於為什麼卡俄斯當時拒絕因贊走上樓梯，周杭就很難知道原因了。
既然知道要去什麼地方，心裏有了底，這好似沒有盡頭的樓梯走起來總算有了一點希望。
周杭收回仰望上方的視線，正好對上飄浮在眼前的“無字天書”，書頁翻動，隨後停住，空白的紙張上顯現出一句話來，“你心中有遺憾嗎？曾感到後悔嗎？”
周杭先是一愣，而後露出一抹苦笑，誰又會沒有遺憾呢，後悔某件事沒能按自己的意願發展，後悔沒能好好對待那些愛自己的人。
緊接着無字天書翻到下一頁，白紙上顯現出一個個字來，周杭調整情緒，一邊注意腳下的台階，一邊讀了起來。
“伯恩哈德喜歡把自己藏在縫隙里，或是任何狹窄陰暗的地方。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正躲在一個直徑只有十厘米的窨井內。
“他的身體被擠做一團——後來他爬了出來，整個人變成了一條柱子，等了好幾天才恢復原狀。
“當時他就縮在窨井內，我只能看到一雙灰藍色的眸子，還有他被壓扁的鼻子，他的嘴巴很漂亮，像是月亮花的花瓣組合而成。
“伯恩哈德看到我的時候，明顯嚇了一跳，他覺得自己藏得很好，是不會有人發現他的。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而後見我半天沒反應，他眼底的笑意像是花兒一般綻放，目光清澈，令人挪不開視線。
“我們互相告訴彼此的名字，他從未叫過我全名，總叫我小卡，我叫他伯恩。”
周杭心想這故事裏的主角應該就是卡俄斯吧。
“我問他在這裏做什麼，他說那些人總說他壞話，他不喜歡那些人，可到處都是Viva的影子。我知道他說的那些人是誰，儘管我們很少碰面，我聽說Viva，她追求極致的黑暗，跟光明王是死對頭。Viva說伯恩哈德是個怪胎，當時我就笑了。
“你在笑什麼呢？伯恩問我，我說我們都是怪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她是他的母親，伯恩說道，說實話，以前我真不知道Viva還有一個兒子。
“我告訴伯恩，Viva是神經病，伯恩哈哈笑着，他學着我剛才說過的話，我們都是神經病，我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我好久沒這麼笑過了，笑得眼淚直流。
“笑完之後，我意識到伯恩在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我，我想了想，對他說，Viva如果對你不好，你大可不要理她。伯恩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他猶豫好一會才說道，Viva更喜歡那些人，為了跟他們在一起，Viva帶頭欺負他，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折磨他。
“Viva的陰影無處不在，此刻她就在角落裏死死地盯着我們，我面無表情地看了Viva一眼，叫她滾開。Viva張開嘴巴，從裏面伸出了四顆腦袋，我認得他們，可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的臉——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他們的名字。
“從他們口中我聽到世界上最髒的詞語，他們不僅在罵伯恩，也罵了我。
“蜷縮在窨井中的伯恩崩潰地大喊大叫起來，他的臉上出現一道道血痕，我竟有一些慌了，隨口喊來了光明王，光明王降臨的剎那，一切都籠罩在無盡明亮的光芒中，Viva消失了，邪惡的污穢之語也從耳邊消失，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
“光明王走後，我低頭看去，窨井裏面空無一人，伯恩躲到別處了。他是Viva的孩子，所以他和他的母親一樣懼怕光明。我站在原地，露出了微笑，期待下一次和伯恩見面。
“那些人把我關了起來，關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們懼怕我，而我也受夠了，索性喝下他們遞給我的毒藥，讓他們將我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時間於我而言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我被包裹其中，企圖從這漫長的歲月里獲得一絲安寧。
“我剛獲得自由，痛苦卻未曾減少一分一毫。
“我走出禁錮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伯恩，我沉迷於伯恩那純潔的靈魂，我想將其佔為己有。第二次遇見伯恩的時候，他正藏在桌面上的縫隙上，那天我剛來到聖殿，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叫我。
“小卡！小卡！伯恩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我也很高興，便跟他聊了起來，還跟他講了以前的事。伯恩沉默許久，他說，小卡你有病，有病得治啊，我相信他的話，我們便決定去找治我病的方法。
“為什麼要喝毒藥，為什麼要被人關起來？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發生的一切已經受夠了，我的身體和精神像是使用超過容量的器皿，已經沒法承受更多了。
“我沒辦法解釋太多，沒有人能完全理解我，就像我不能理解別人一樣，所有的說明更像是一種狡猾的辯解，為的是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一個怪胎，混在正常人中也能夠心安理得，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