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續命

回到藍縷街家中，申綠賾瞧見外婆申阿花因為咳嗽並未睡着，她乖巧地盛了一碗水給他，一邊給外婆喂水一邊說：“瞧，我為您求了個平安符呢！您的病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申阿花喝了一口水，又輕嘆了口氣，心中凄苦。她心中明白，她恐怕不能陪她走太久的路。

這是間茅屋，屋內陳設簡單。床榻旁圍着三塊木板擋風，床上鋪了床麻布被。木板的四邊空隙里，申綠賾繫着幾根綵線編的三棱球，高高低低，色彩又多樣，有些凌空旋轉，有些兀自不動，又有些左右搖擺，給這沉悶的屋子忽然增加了一絲靈動的華美。

外婆申阿花因為這些三棱球，曾幾次三番誇讚申綠賾手巧，而此時外婆只是獃獃地看着那幾個三棱球，想着該怎麼跟申綠賾交代後事。

申阿花想對申綠賾說：從此之後，綠兒要學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學會堅強，學會獨立，不要讓她走得不安心……

可是奇迹發生，竟這麼突然！當申綠賾把護身符掛在外婆身上時，申阿花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迅速好轉，她拿過水碗一口喝乾，原先想交代的後事也被她全部拋在腦後。她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申阿花思忖：也許現在交代後事還為時過早？也許她的身體會慢慢好轉？或許她還能陪自己的外孫女多過兩年美好的時光？

尚姜回至舒嘯殿，喜鵲泫芷迎上來回稟望川域情況。尚姜的頭有些痛，仙瓊釀果然不能多喝，他現在亟需一杯醒酒茶。

門口的天將們忙了起來，端茶的、倒水的、做羹的、傳信的、遞奏的、引匠的、論道的……尚姜在茫茫昊天中監督眾神，擁有着無上神器——星輝杖。

執星輝以舒嘯，監萬神應天道。翻數史明清混，理百端施獎懲。

“今天有無書執？”尚姜問。

沉路稽首：“現有專問人間天壽生死，統管幽冥、接引超升之秦廣王蔣，候於殿外有事稟奏。”

尚姜點了點頭，秦廣王蔣匆匆而入：“望川仙君容稟，青州齊郡臨淄人氏申阿花，本已入生死簿死籍，今日三更魂入冥司。但今日三更生死簿死籍申阿花此名散失，后又翻典查實申阿花突增二十年陽壽。此事已報昊天金闕穹蒼帝。穹蒼帝命我速報望川仙君知曉。”秦廣王蔣彙報完后匆匆離開。

望川仙君尚姜心想：青州齊郡臨淄？這個地方好熟悉。對了，就是他的營丘。申阿花突增二十年陽壽？此事頗為奇怪。為何申阿花突增二十年陽壽？這必然是有理由的。

穹蒼帝命秦廣王蔣讓他知曉此事，不僅是對他的敬重，亦是希望五帝君共同督導三界，護衛三界。秦廣王蔣匆匆離去，應該還要往靈感聖君處走一趟。

南天門首殿靈霄寶殿昊天金闕——穹蒼帝，碧海蒼靈東荒華澤大司命——東華聖君，玄門領袖一炁化煞——鴻鈞老祖，監萬神總領之舒嘯宮望川仙君——尚姜與瓊波殿九天司玄空——靈感聖君魯叔五神同護三界。

五神身上共有四個靈光護身平安符：一個一分長短，一個二分長短，一個五分長短，一個二十分長短，每分數代表可以實行特效的年數。

在一般情況下靈光符需五神共商共議後方可使用，但若遇非常時期亦可先行啟用護身符。此非常時期可分為四種：一、某些行為對天庭、人間或冥界產生毀滅性傷害且傷害不可逆時，啟用的對抗護衛；二、與天庭諸法法則全然違背，以致天庭諸法喪失行法之權威時應變；三、對天庭、人間或冥界有莫大功跡之聖賢或英雄形魄俱滅之急救；四、人間秩序混亂、意識混沌、情感喪失情況下啟用。此四種狀況五君帝可率先使用四個靈光符其一進行應急施援，但使用后一個時辰內必須立報五君帝知悉併入案立冊。

尚姜心念一動，會不會是誰率先使用了靈光符呢？他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綉雲袋，心中‘咯噔’一下，為何自己的綉雲袋癟了許多？他趕緊將袋中的靈光符拿出來看了一遍，竟然少了一個二十分長短的護身符。

尚姜一下子目瞪囗呆！靈光符呢？到哪裏去了？

這時候瓊波殿九天司玄空靈感聖君魯叔登門來訪。魯叔絲毫沒有客套，自己用茶盞添了一杯香茶，幽幽開口：“王都青州齊郡臨淄是你舊昔封地，營丘界面出了事，不會與你有關吧？申阿花非聖非賢，忽然從死籍中散失，也太奇怪了。”

尚姜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靈感聖君魯叔盯着他看了兩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魯叔左手茶盞怦然落地，一地的碎片。

魯叔看到書案上的綉雲袋，數了數裏面有三個護身符：一個一分長短，一個二分長短，一個五分長短。靈感聖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偏偏就用了二十分長短的，哪怕用五分長短的，影響力也會低許多啊？

尚姜心虛：“仙瓊釀我飲了不少，而後去了營丘尚公祠，也不知怎麼弄丟了我的靈光符。隱約好像……扔給了一個姑娘，不過她好像有一個平安符，難道是與我的靈光符調換了？我也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想不明白！若非你親手交給她，她有能力將你的靈光符調換？從來沒有上神擅自使用過靈光符，用便用了，用還用個改變值最大的！申阿花非聖非賢，怎能使用這靈光符！靈光符使用一個時辰內，你也未報於其他四帝君，連我亦蒙在鼓裏。唉，你向來仔細，無緣無故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以前險象環生、金戈鐵馬的時候，你也沒有犯過這種錯誤！”

尚姜嘆了一口氣：“也許是真的離那些腥風血雨、險象環生，太遠了吧。”

靈感聖君魯叔頓時沒了言語，心裏想着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靈光符，五帝君每人持有四個，是五帝君帶領眾神用風雲爐中靈芝、人蔘、雪蓮、白朮、五味子、澤瀉、知母、黃連、茯苓和茱萸為引，集眾神九十九年靈意為湯，浸潤七七四十九年，並經八十一年星月光輝集結凝成。這一時之間，哪裏去弄一張二十分的靈光符？

突然，靈感聖君心裏動了一下：他不是有一張靈光符嗎？出於謹慎與臨時需要，靈光符五帝君均隨身攜帶的。魯叔在身上摸了一下，二十分的靈光符已然在手，這麼大掏出來自然是最容易的！

“作為萬神總領我自瀆神器罪責深重，看來我要暫離天闕一陣了。”尚姜說完，心裏十分懊惱。

靈感聖君轉身，靈光符輕輕掉落在地。

尚姜眼尖，撿起靈光符遞過去：“魯叔，把你的符收好。”

靈感聖君沒有回頭：“你難道質疑我的靈光符不在身上？”

尚姜有一瞬間的錯愕：“你，什麼意思？”

靈感聖君魯叔趁他發獃時翩然離去，腳步匆匆趕往甘棠宮。

尚姜拿着那張二十分長短的靈光符卻陷入了深思：靈感聖君魯叔的行為很明顯，這黑鍋他幫忙背了，而且絕不會給他申辯的餘地。那麼，他是該順理成章的接受這份友情，繼續留在舒嘯宮當他的望川仙君，還是說出事情的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