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驅虎吞狼
前文說過，代郡盆地除了北缺口之外，東面也有缺口，這是由於治水（今桑乾河）由西向東流淌沖刷而成的。
通過這個缺口，然後向北折轉，雖然路途不甚好走，也能重新回歸草原。東胡王不與漢軍硬碰硬，轉頭向東，打得就是這個主意。代郡形勢圖東胡軍的這個動作，正中吳起的下懷，讓東胡軍與燕軍死磕一番，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然後漢軍再出面收拾殘局。
這個時候的東出口，為燕軍所控制。東胡人之前同燕軍有過交手，且勝多負少，佔有絕對的心理優勢。
東胡王本意是要逃命，但燕將市被聞聽東胡軍掉頭向東，卻大吃一驚！
因為這個方向是奔向燕國的軍事重鎮、兵家必爭之地——上谷。
上谷是居庸關外的一大片土地，因為居庸關與薊城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一旦關破，後果不堪設想。
本着擴大戰略縱深的考慮，燕國兵力前出，將居庸關前的一大片地盤嚴密控制，建立了上谷郡（今天張家口一帶），使之作為居庸關的戰略緩衝。
如同歷史上着名的“守江必守淮”一樣，守居庸必守上谷就是這個道理。明朝在此建立宣府鎮，是為保衛京都，防禦異族南下的咽喉之地。
東胡人突出大同盆地的東口，就進入了上谷郡的範圍。
或許東胡王只是想早早回家，但卻把燕國人給嚇壞了。
燕國將軍市被看到東胡軍的動態，暗叫不好：東胡有高人啊，這些傢伙準備聲東擊西，直插薊都！這還了得！
要知道燕文公這次太過於貪婪，派出了半國之兵硬吞北趙。而且燕軍還趁齊國國內雙君並立，人心不穩之際，在邊界上不斷騷擾齊國呢。
這樣算下來，薊都根本就沒有多少可用之兵。以東胡人的野蠻，居庸一丟，燕國將成為人間地獄。
市被下令全力阻擊東胡軍，絕對不能讓東胡人的鐵蹄踏入上谷郡，更不能威脅到居庸關。
燕軍這次拼了老命，打法完全近似瘋狂。之前極力避免與東胡人野戰，而這次卻是主動出擊，沿着治水流域與東胡人血戰不斷，一場接着一場。
燕軍層層設防，梯次阻擊，依託山形水勢，寸土不讓地防守着東胡人的進攻，東胡空有快馬，卻步履維艱。
東胡王鬱悶了：本王就是想早點回家，你們這些傢伙，至於這麼拚命嗎？後面還有凶神惡煞般的漢軍跟着呢，這要兩下夾擊，本王就交代到這裏嘍！
吳起也是這樣想的，他命令漢軍步步前移，死死紮緊口袋，但是卻並不主動攻擊，靜候東胡與燕軍兩敗俱傷，也好坐收漁人之利。
漢王俱酒打馬如飛，來到前線。吳起向漢王彙報了當前的戰況，並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設想。
從剿滅東胡王弟哈撲嗄五萬兵力，到東胡王不戰而逃，俱酒算是看清了東胡人的虛實，在漢軍的絕對實力面前，東胡人實在不堪一擊。
戰爭打到這個份上，漢王又有些新的想法：“武安君，東胡人只是想回家而已，其情可原，不妨助其一臂之力！”
吳起一愣：“王上此前曾言，對付東胡，除惡務盡！”
漢王道：“嗯，確實應該除惡務盡，不過也要人盡其用嘛，東胡人還有些用處！”
“請王上明示！”
漢王微微一笑：“朕觀天下輿圖，東胡欲出此困境，尚有一途可走。”說著走到吳起帳中的軍事輿圖面前，在上面重重地劃了一道。
俱酒指出的道路，就是太行八陘中的兩陘，飛狐陘和蒲陰陘。
飛狐陘是連接代王城（今蔚縣）與濁鹿城（今淶源）的道路，而蒲陰陘是連接濁鹿城與武陽城（今易縣）的路線。
所以，蒲陰陘實際上和飛狐陘是同一條陘道，可以稱之為廣義的飛狐道，是穿越太行山路程最長的一條交通要道。飛狐陘與蒲陰陘示意圖俱酒之所以知道這條路線，是因為這條路是歷史有名的突破口。
蒙古攻打金國之時，對居庸關久攻不下，成吉思汗率領大軍南下，沿飛狐道攻破紫荊關，殺入華北平原；
明朝土木堡之變中，也先打着送皇帝還朝的旗號，也是走得飛狐道，率領瓦剌大軍兵臨北京城下。
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這些南犯之敵，往往是攻不下居庸關，才選擇紫荊關，真可謂“鐵打的居庸關，漏風的紫荊關”。
喜歡研究軍事地理的俱酒，對這些經典的戰例、着名的地形太熟悉了。一下子就想到了飛狐道這條秘道，以及紫荊關這個大漏勺。
居庸關和紫荊關表現出來的這種差異性，並不是因為紫荊關難以防守，其實是統治者的防守重點不同，重視一個，忽視一個，所以造成了這種現象。
像居庸和紫荊這種雙子關，一個強、一個弱，還有別的例子可舉。
比如秦人死守函谷，而忽視武關，最終劉邦破武關而滅秦；比如蜀人重視劍閣而忽視陰平，最終鄧艾三千人而下成都。
俱酒收回思潮，將他的意思講了一下。原本他想在代郡盆地里，將東胡十幾萬主力全部殲滅。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東胡人還是要打，但要將其剩餘價值榨得更乾淨。
讓東胡人沿飛狐道突入華北平原，出陘口就是燕下都武陽城，離燕國薊都也不過兩百里地，這下子不僅能夠進一步削弱燕國的實力，更給了漢國出兵燕國的理由。東胡人撤軍路線吳起聽了的規劃，由衷地佩服，漢王下的這盤棋太大了：“王上奇計，當有妙名啊！”
俱酒道：“驅虎吞狼，武安君以為如何？”
“妙哉妙哉！”吳起大讚，不過，他提出一個疑問：“王上，此事由誰前去傳遞，方能使東胡人不生懷疑呢？”
俱酒想起了當年唐社的四大長老之一，代地出身的代不實。也不知道此人現在還在不在代王城中，代王城中是否有唐社的機構。
他想了想說道：“還是讓聶征東走一趟吧！”